作者:长安墨色
而红莲见势不妙,早已经溜走了。
云嫂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脸色煞白,站在院子里发愣,两个小孩在旁边一直哭,宋掌柜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院子里聚集的街坊们七嘴八舌,纷纷指责他们,可宋掌柜偏又不能反驳,只能听着。
“是,你们都说的对,是我们冲动了。”
“多谢多谢,请各位早些回家吧,日后宋某人请客再谢。”
千恩万谢,人群终于散去,留下了满地狼藉。
第二日清晨,云嫂带着两个孩子再次回了娘家。
何慧芳晨起时看着隔壁二楼被烧得黑黢黢的卧房,直叹可惜了,多好的宅子,硬是被糟蹋成了这个模样。
今日是元宵节,家家户户都要做元宵吃,何慧芳用水和好糯米粉,弄了一碗芝麻花生馅,和安宁一块儿包着元宵。
“早就听说了镇上每年有花灯集会,可惜从没看过。”何慧芳叹了句。
安宁用面粉涂了涂手,以免粘手,笑了笑对何慧芳说,“我也从没去过呢,娘,今晚咱们早些吃晚饭,也出去看看灯会。“
“成,唉,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像镇上的老婆子一样,自在的看灯吃元宵,不敢想啊。”何慧芳连连感叹。
不远处一个人影往这边望了几眼,犹豫踌躇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似的上前进了铺门,居然是春秀。
“沈掌柜,我是春秀,想问问你们店里,还有活儿要派吗?”
春秀话音才落下,何慧芳就听见了她的声音,她用湿湿棉帕擦了擦手,走到外面铺子里,扯长嗓门问道,”春秀啊,你不是病着吗?好了?“
“托您挂记,好了。”春秀笑着回答。
“不会耽误工期?”何慧芳双手抱臂,往前走了几步,抬着下巴道。
春秀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声量小了下去,“不会的,我能准时交货。“
“但我不信你了。”何慧芳脸色冷下来,看着春秀语气低缓的说,“纸是包不住火的,自己做了啥,心里明白。”
“本来想好好骂你一顿,现在我觉得,不值当!”
“你走吧,好好的节日,别叫大家难看没脸。”
春秀腆着张白如纸的脸,怔怔的说不出话,既觉得丢人,心里又感到后悔,嗯了声后转身逃似的走了。
她呢原先一直帮胡掌柜家做衣裳,好几年的交情了,每年节前胡掌柜家的娘子苏氏都会给老相识的工人包红包,一包就是一两百文钱,让她们多买年货好过个富足年,还有就是年前活儿多,希望她们多尽力帮忙赶工。
可春秀一听安宁这边涨了工钱,就在收了苏氏的过年红包后,借口提前回乡拒绝了苏氏的单子,转脸接了安宁派的活。没过几日,苏氏自然知道了,春秀还想回胡家做事,这才自作聪明故意耽误安宁的事情,以为能讨好苏氏。
谁知道反被苏氏讽刺了一顿,春秀又回头再找安宁,一顿忙和下来,两边都得罪了。
……
吃完了元宵,天刚麻麻黑,已经有不少人往镇子中心的大叶街去看灯,每年的花灯集会,都在大叶街上办,那儿街道宽敞,又临着桃花江,就算走水了也不怕。
“时间到了,咱们出发吧。”沈泽秋点亮灯笼拿在手说道。
何慧芳心里有些小激动,堪比第一回 到林府去时的心情,不知道花灯会到底是个甚模样,站起来直说好。
十五的夜晚,月亮圆如玉盘,皎洁的月光把路照的亮堂堂,夜空中繁星点点,就连风也比前两日暖了些。
一改往日入夜后的清冷,今日街面上人群熙攘,年轻男女,一家老幼都出门赴灯会。
“安宁,泽秋,你们看,那酒楼上挂着一串灯,上头画了好多花纹,还写了字儿,真好看!”
越靠近大叶街就越热闹,路边的店铺基本都挂着彩灯,但这还只是应景的装饰,真正好看又精巧的灯,还要往前走呢。
与此同时,刚到桃花镇就任的主簿李游李大人也正缓缓往大叶街走去,如今盛世太平,各郡县人口激增,李游虽是县里的官,却被派到桃花镇就任,等同于桃花镇的一把手。
他今年二十五,尚未娶妻,这不刚上任,就有人牵线搭桥为他说亲了,说的是一位商户人家的千金。
元宵夜媒人特意撮合他们出来见面,李游忙完了公务,如期赴约。
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刚好和沈泽秋仨人迎面撞上。
“欸——”沈泽秋感到李游有些面熟。
李游皱了皱眉,也觉得沈泽秋似曾相识。
过了一会儿,沈泽秋先想起来了,眼前的人不就是当初在文童生的私塾里,边读书边教课的穷书生吗?
当初破履烂衫,如今长袍崭新,发冠高悬,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沈泽秋!”
“李游!”
二人齐喊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1章
李游祖籍并不在清源, 只短暂的在文童生的私塾中逗留了半年,赚取些许盘缠后就离开了。当初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在这边并未结交什么人,沈泽秋偶尔跟着秋娟去私塾玩, 和李游见过几次面, 彼此算是相熟, 如今故人相逢,当然极是感慨。
“这是令慈和令荆吗?”李游问道。
沈泽秋微点头,介绍道, “对, 这是家母和内子。”
“晚辈李游见过沈伯母。”李游不爱摆官架子, 非常谦和的尊称何慧芳一声伯母,然后转脸对安宁颔首道, “沈夫人幸会幸会。”
安宁揽着何慧芳的胳膊,回了个颔首礼。
何慧芳平日里很讨厌这文绉绉的一套把式, 可李游说起话做起礼, 瞧着顺眼, 没半点倨傲排场, 何慧芳脸上堆了笑, 寒暄般问道, “李小哥今晚上一人出来看灯吗?要不和我们一块往前去吧?“
“哦,今晚在下约了人, 多谢伯母美意了。”李游微微一笑,眼眉低敛。
看着身边不断走过结伴而行的年轻男女,何慧芳和安宁心领神会,一下就明白过来, 李游说不定是和佳人有约,如此,就不打搅了。
“下次有缘再会。”沈泽秋拱了供手。
告别了李游,往前再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大叶街上,街面上两边摆满了小摊,有售卖各色小吃食的,也有摆摊卖糖人、泥人小玩具的,但大部分都挂着各色花灯和河灯在卖。
路边的酒楼、茶肆也是灯烛璀璨,亮如白昼,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时不时传来各种惊叹声。
小孩子们举着糖画,手里提着灯,一路嬉戏打闹,年轻的父亲让年幼的孩子骑在脖子上,一路走马观花。
嬉闹声、食物的香气,还有交错的光影,就像一副缓缓铺开的盛世画卷,把安宁沈泽秋、还有何慧芳带入了幻境中似的。
路过一个高高的灯架,何慧芳仰头出神看,忍不住顿住了步伐。
灯架上挂着的灯五颜六色,花样繁多,有图案不停变幻的走马灯,也有三头并列的兔子灯,此外圆灯提灯也各有各的风采。
“大娘,要买花灯吗?”小摊主笑着上前,“您要是能猜出灯谜,我白送也成!”
何慧芳哪里懂这些,忙回头看了看安宁,“娘不会,安宁,你懂不?”
“我试试。”安宁往前走了半步,踮着脚看花灯下悬挂的灯谜,只见一个画了关公骑马图的走马灯下,有这么一个灯谜。
“十加八。”安宁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
这三个字沈泽秋也认得,他歪着头看了又看,安宁抢先答了出来,“这是个字谜,谜底单字一个架。”
小摊贩忙点头,“这位娘子答对了!”说罢大方的将花灯取下,递给何慧芳,灯面上的花纹不断变幻,何慧芳看得又稀奇,心里又美,嘴都快合不拢了。
沈泽秋抬着头,继续寻找能猜的灯谜,他现在认识大部分简单的常用字,复杂些的还不行。一路逡巡,终于发现一个有趣儿的。
“上头去上头,下头是下头。”他念道。
何慧芳听得稀里糊涂,这什么上头下头,可绕的人头晕。
“上头……下头……”
沈泽秋灵光一闪,大声说道,“是走字。”
“恭喜恭喜,又答对了。”小摊主又把这支兔头灯给取下来,抹了抹头上的汗说,“你们可真厉害。”
再猜下去怕摊主亏本,安宁他们道了谢,提着两盏灯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到了一块空地上,那边围拢了好大一拨人,有杂耍艺人正在表演呢。
只见穿着短褂的精壮男子扎着马步,一声大吼之后,喝了一口酒囊中的液体含在口中,接着呼一声喷出来,手上握着的火把一撩,瞬间便是两尺多高的火焰。
“哇——”
每吐一次火,人群中就响起一片惊叹声。
“哎呦,真是个奇人。”何慧芳看得啧啧称奇,津津有味。
元宵节的夜晚不用宵禁,哪怕彻夜游逛都不打紧。
于此同时,杨府的马车也刚刚停在大叶街附近,杨筱玥和许彦珍从马车上下来,立刻就被热闹的景象吸引了。
“彦珍表姐,你去吧,我去茶楼,你去寻你的陵甫哥哥。“杨筱玥快言快语大咧咧的说道。
许彦珍脸微微一红,嗔怪的看了杨筱玥一眼,“少胡说。”
“好啦,表姐,你别害羞嘛。”杨筱玥属于还没开窍的姑娘,对于男女情谊一窍不通,也感觉不到许彦珍这副娇羞模样究竟是为何。
“那你小心一些,也别太给人家难堪……”许彦珍攥着杨筱玥的手嘱咐道。
杨筱玥披上一件红色的斗篷,提了一盏精巧的灯,微微一笑,“我知道的,点到为止嘛。”
随着月亮越升越高,街上的人更多了,游人们逛的乏了累了,自然需要坐下来喝口茶,吃些点心或者汤面。
“娘,我们去吃一碗羊肉汤面吧。”沈泽秋提议道,逛了这么久,元宵不顶饿,现在早就觉得腹内空空。
街角的一块直角空地上,面摊主用粗油布搭了个棚,摆了几套桌凳,火上熬着一大锅羊肉汤,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那馋人的香味一阵又一阵飘来。
羊肉性暖,天冷时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面,别提多舒坦了。
“行,咱们一人来一碗。”何慧芳乐乐呵呵的说。
一家人自己寻摸个空位坐下,沈泽秋伸着脖子对老板喊了一嘴,“老板,来三碗羊肉面。”
这空地往上是一条走廊,旁边茶肆的二楼刚好可直接望到下面,李游将手背在身后,往媒人说好的王记茶楼去,走过走廊时,正好看见沈泽秋一家三口笑着坐在一处吃面。
李游家贫,幼时父母便陆续去世了,见此情景,不免生出了许多的感慨。只有别人的家和温馨,才能衬出他的孑孓一人。
李游苦笑着,迈步去了王记茶楼里,如约坐到了临窗第二间位置。
“娘,你喝口汤,这汤挺鲜的。”安宁笑杨道。
“唔,滋味是不错,改明儿咱们也买些羊肉煮汤喝。”何慧芳尝了几口汤,满足的叹息一声。
沈泽秋看了看安宁的碗,转身对摊主说,“再要一碗黄糖糍粑。”
摊子是露天的,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穿着红斗篷的杨筱玥格外亮眼,安宁一眼就看到了,指了指说,“那是杨家小姐呢。”
何慧芳回身看了眼,杨筱玥已经走上楼梯,往二楼去了,她随口说了句,“平日里杨小姐和她表姐总是形影不离,今儿倒一人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