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安墨色
路过一家快打烊的糕点铺,沈泽秋去买了最后一包绿豆糕,“留着明早就茶做早食吃。”
安宁点点头,一边和沈泽秋慢慢往家走去,边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假设县里加镇上一共二十家布坊要咱们帮着进货,一家要三百两的货,加一块就是六千两,我们赚一成半的差价,一次就能挣近一千两银子,足够在县里买间商铺了呢。”
说完安宁笑起来,越算心里越高兴,“要是一年去两次,就能挣两千两。”
沈泽秋忍不住刮了刮安宁的脸,笑意从心底漫到眼底,眉眼和煦,“可这样,我有六个月都在路上,不能陪着你们了。”
“嗯。”安宁咬着唇,刚才还为能多赚银子高兴,转眼间便愁眉苦脸起来,她也舍不得沈泽秋一直奔波在路上,“这是个问题,要是咱们……有自己的船队……”
话未说完,迎面走来了一个熟人阿婆,“沈掌柜,沈娘子,你们宁秋阁招贼啦,好多衙差在铺子前呢,快去看看吧。”
沈泽秋和安宁忙谢过了阿婆,快步往铺子的方向去。好在他们离铺子不远,走到街口拐一个弯就到了。
“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
等他们赶到铺子前,已经围了一圈瞧热闹的人,衙差们正在盘问卫石。
卫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狠狠瞪了芸娘一眼,“卫石,卫家村的人,来清源县做伙计。”
“哪家店的伙计?”衙差高声问道。
卫石肺都要气炸了,语气自然急躁起来,“云裳阁!几位衙差大哥,你们一直盘问我做什么,该盘问她啊。”
原来卫石被扫地出门后无处可去,在街面上溜达时看到宁秋阁里面似乎有人影,不知鬼鬼祟祟在做什么,便试探性的喊了一嗓子,没成想真把人诈了出来。
芸娘偷拿店里的画样本卖给云裳阁后,想拿着钱回桃花镇,临走前又起了贪心,用偷拓的钥匙开了铺子门,想要顺几只值钱的簪子一块带回去,谁知半途中被卫石逮个正着。
卫石个高腿长又是个男人,芸娘没跑几步就被他抓住了。
“好啊,原来是个女小偷!”
卫石一把抢过芸娘手里拿的金丝镶玉簪子,厉声说道,他性子直,爱憎分明,这种偷抢的事,他最讨厌,说完就拽着芸娘要去见官。
“我分你一半,你就当做没看见,好不好?”芸娘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地上,苦苦哀求。
她要是真的被拖去官府,盗窃罪一定,她这一生都完了。
卫石不听她的花言巧语,恰好此刻有两位衙差闻声走来,瘫软在地上的芸娘忽然计上心来,指着卫石对衙差喊,“抓小偷,他是小偷!”
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满脸泪痕的女子,一个是身高体壮满脸愠气的男子,衙差们想都没想,更偏向于相信芸娘的话。
当沈泽秋和安宁赶过来时,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幕。芸娘捂着手腕哭哭啼啼,声泪俱下的说卫石偷东西,而卫石气的火冒三丈,说东西是芸娘偷的,被他无意中撞见了。
“掌柜的,掌柜娘子。”芸娘抬起头,猛地看见安宁和沈泽秋,吓的呆住了。
衙差们正想去找宁秋阁的掌柜,见安宁和沈泽秋来了,正好一块对质。
沈泽秋把铺子的门推开,让衙差和芸娘还有卫石都到铺子里来。
安宁见芸娘背着包袱,心里觉得奇怪,蹙眉问道,“芸娘,你为何背着包袱,要回桃花镇吗?”
“是……我有急事要回去,没来得及和娘子您说。”芸娘把头低着,一番话断断续续毫无底气。
外头围观的人太多了,沈泽秋去把铺门关上,顺便把门锁取下,发现锁完好如初,并未有撬动的痕迹。
“这锁好像是用钥匙开的。”沈泽秋说道。
听到这句话,芸娘的脸色明显变白了,辩驳起来也不像刚才那样理直气壮。
她撒的谎本不高明,只能暂时唬住不知内情的衙差,现在沈泽秋和安宁来了,谎言就像一层薄薄的纸,一下子就戳破了。
芸娘嚎啕大哭,后来干脆假装晕了过去。
“这位小兄弟,谢谢你。“沈泽秋拍拍卫石的肩膀,觉得眼前这小子有点面熟。
卫石有些害羞的笑笑,“没啥,举手之劳。”
安宁刚才听他说了,他原来是云裳阁的伙计,和管事的头儿不和,这才被赶出来,正无路可走。
宁秋阁正缺人,安宁和沈泽秋商量了之后,决定留卫石在铺子里做事。
“真的吗?太好哩。”卫石高兴极了,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回村了,能继续留在城里挣钱攒钱,娶他心心念念的秀秀为妻。
芸娘虽然“晕”了过去,可罪并不能因此抵消,衙差叫了两个婆子过来,把她带回了女牢,由县令魏大人明日开堂审问。
安宁和沈泽秋专门租了院子给铺子里的伙计们住,把铺子重新锁好以后,沈泽秋先送安宁回住处,然后带卫石去伙计住的地方。
卫石今年十七,比沈泽平还小,走在路上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把家里的事儿全和沈泽秋说了,是个嫉恶如仇又单纯的小子。
“你就是在夜集上给我仍纸团的人吧。“沈泽秋说道。
卫石瞪大眼睛,“沈掌柜,你认出我来啦。“
沈泽秋笑着点点头,“算上这回,你帮了我们两次,我该谢谢你,这样吧,就要开春了,明天你挑个料子,我送你一套衣裳。”
“好!”卫石乐得露出虎牙,又憨又满是少年气。
沈泽秋拍拍他的肩,嘱咐他早点睡,心里挺看好这个莽撞又讲义气的小伙子。
……
翌日清晨,吃早饭的时候何慧芳才听沈泽秋他们说了昨夜的事儿。
沈泽秋要做清源商会的会长,她一听还挺高兴的,就是担心去金陵的路太远,怕万一路上出点岔子,家里人不知信儿,都照应不到。
“娘,这回我会多带些人还有钱去,你放心吧。”沈泽秋拿起一个绿豆糕咬了一大口,边吃边宽慰何慧芳,他故意表现的轻轻松松,为的就是不叫何慧芳和安宁担心。
吃完了早饭安宁才把昨晚上铺子里闹贼的事儿说了,何慧芳一听,登时气的不行,这芸娘在桃花镇的时候就跟着他们做事,平日里也没亏待过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讲良心的事。
她又是心寒又是后怕,还好没偷成功,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呐。
一开铺门,衙差就到了,说下午魏大人便会开堂审理芸娘偷盗的案子,可没过一会儿,还是那个衙差,又过来传话了。
“女犯芸娘在狱中病倒了,魏大人有话,等犯人病好些再开堂审理。“
等衙差走了以后,莲荷忍不住嘀咕了一嘴,“一进大牢就病倒了?这么娇贵啊,手脏偷东西的时候倒身强力壮!”
何慧芳也气的慌,挑起眉哼了声,恨不得马上看到芸娘受审。
……
县衙的后门有一片小灌木林,在灌木林的掩盖下,一个黑影子鬼鬼祟祟的出来了,一路小跑回到了云裳阁,正是云裳阁的徐管事。
“方掌柜,你放心吧,魏县令那我已经打点好了,芸娘的案子会拖着不审,直到她——”
徐管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方掌柜蹙起眉头,双手攒在一起,不停的揉着拳,“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无毒不丈夫!”徐管事凑上前给方掌柜倒了杯茶,推给他,“要是芸娘嘴不严,把偷花样本的事说了,咱们也有罪,按律掌柜的您也要挨板子,您要是当堂被打了屁股,今后还怎么在清源县混?”
方掌柜心有不忍,芸娘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可一想事发后的下场,他犹豫了,他不想空手而归。
“好,就这么办吧!”方掌柜咬牙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12点前二更~
第121章
二月里气温逐渐变暖, 一场春雨淅淅沥沥,把整个县城都变得雾气蒙蒙。
芸娘被带到牢中后,一直提心吊胆, 一连过了几日,都没有人来提审她, 便更加的悬着心了。
关押在她隔壁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高壮妇人, 自芸娘进来, 就爱捡地上的土疙瘩打她,要芸娘把身上的干净衣裳脱了,和她的旧褂子换, 连芸娘脚上半旧的布鞋也没放过, 若芸娘不依, 她就扔土疙瘩,捉牢里的虫往芸娘身上丢, 嘴里骂骂叨叨不停。
几天下来,芸娘都快被折磨疯了, 加上牢房里阴寒潮湿, 她身上起的疹子, 又疼又痒。
“吃饭了!”
终于到了饭点, 狱卒们挨个给犯人发饭, 一碗稀粥配上一撮长毛的咸菜, 再加一个窝窝头,就是犯人们的午食了。
狱卒刚走, 芸娘伸出手把粥和窝窝头拿进来准备吃,一个土疙瘩突然飞过来,啪一声砸在她的脸上。
“给我!”隔壁那个高壮的妇人瞪着眼,恶狠狠的说道。
芸娘咽了咽口水, 把窝窝头掰成两半,小心翼翼的递了半个过去。
“全给我。”高壮妇人隔着木栅栏,一把全薅了去,她轻蔑的哼哼几声,斜眼剜了芸娘一眼,然后大口吃着窝窝头,三两口就全吃光了。
芸娘只好忍气吞声的喝着稀粥,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砸,她后悔啊,她咋能这么糊涂呢,真是鬼迷心窍。
“嘶,哎呦,肚子疼——”
“救命啊。”
这时候隔壁的女犯突然捂着肚子疼得满地打滚,昨日她吃了午食后,也捂着肚子疼的满地打滚,哎呦直叫唤。
芸娘愤恨的瞪了隔壁的一眼,小声嘀咕,“谁叫你吃的比猪还快,活该。”
“呕——”隔壁的女犯人一阵恶心,爬到角落准备吐,吐着吐着突然发现昨天的呕吐物旁边卧着两只死老鼠,顿时吓的脸色都白了,一边擦嘴一边往芸娘这边看,老鼠吃了呕吐物竟然被毒死了,这狱卒给芸娘的饭菜里有毒啊。
“喂!”她没好气的对芸娘招手,看在芸娘还算本分听话的份上,这位高壮妇人把自己的发现小声的和芸娘说了。
芸娘听完了,眼前一黑,这回是真的被吓晕了,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是谁要害自己?
……
“安宁,来,吃点儿枇杷。”
何慧芳一手牵着小石榴,一手提着一篓子个大汁水多的枇杷到了铺子里。今天她去市场买菜,瞧见有乡下来卖枇杷的,忙买了几斤提到铺子里来。
安宁最近有些咳嗽,多吃些枇杷,正好润肺止咳。
下雨了,铺子里暂时没什么客人,莲荷正将被翻乱的料子一块块叠好,赵全带着木工检查铺子的门窗是否牢固,自从上次出现芸娘偷东西的事,钥匙只过沈泽秋和安宁的手,门窗也叫木匠来看一遭。
“莲荷,歇会儿,吃点枇杷,可甜呢。”何慧芳笑眯眯的招呼一声。
莲荷应了,走过来一块剥枇杷吃。
“芸娘到底啥情况,魏大人咋还不开堂审问哩。”何慧芳挑了一颗又大又饱满的枇杷,小心的剥了皮,剔了籽,递给小石榴吃,“都快七八日了,一点音讯也没有。”
安宁咽下嘴里的果肉,也感到事情有些奇怪,她还等着魏大人开堂审问,好当堂问问芸娘可是她偷了店里的花样本,这样一日接一日拖下去,总叫她有不好的预感。
“要不……我去牢房里看看?”莲荷试探着说。
安宁想了想,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行,我给你二两银子,明上午你和赵全一块去看看芸娘。”
临近傍晚的时候,雨终于歇了,唐府派了人来请安宁还有沈泽秋到府上去量衣裳,顺便留下参加晚上的宴会。
下了一日的雨,虽然路面没有积水,可从宁秋坊走到唐府门前,整整两刻钟,安宁和鞋面和裙摆还是濡湿了一层。
沈泽秋极是心疼,“咱们家该备一辆马车了,以后刮风下雨时外出,就不用这么狼狈。”
“但养一匹马得要好多草料呢,这花销可不小。”安宁在心里算了笔帐,觉得不太划算,她拂了拂沾染在衣襟上的水雾,“为了马车,咱们还得找一个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