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桥西
不得已,他拿出云氏祖训,“云氏子女,当?以家国为重?,不可沉迷儿?女私情。”
云停眉头猝然压下,眸光锐利,声音冷冽,“我何时误了国事??”
庄廉急得直挠脸,现在是没有,可再这样发展下去就难说?了。
他不敢说?,头脑中刮起一阵风暴,急中生智,决心?先解决眼前问题,从小?事?着?手慢慢把人掰正了。
有了主?意?,庄廉精神一震,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是害怕……这样吧,公子不若直接问毛毛,看她?是否答应公子先行离开?”
云停眯眼,眼角挂着?审视的威逼。
庄廉抹了把汗,絮叨道:“毛毛是个好姑娘,仗义、热心?肠,她?定然是不愿意?因为自身伤势耽误了公子的大事?……”
两百三十七条祖训,自云停出生起就响在他耳边,约束了他二十余年。
他知晓轻重?,当?然不会为了私心?耽误大事?,这么一想,便顺势答应了庄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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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娴怕疼,受伤后不敢动弹,整日都在榻上度过,白日睡得多了,夜间睡眠就没那么好了。
天蒙蒙亮,山中鸟儿?刚啼鸣不久,她?就醒来了。
醒来也不敢动,摸索着?翻动着?床头的两本解闷杂书,结果?把眀鲤吵醒了。
眀鲤已出过一回差错,这次奉命照顾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片刻不敢疏忽。
见唐娴醒了,迅速打水服侍她?洗漱,又?给她?检查了伤口,扶她?在榻上坐起。
为了给唐娴解闷,床榻特意?被搬到了支摘窗旁,唐娴依着?床头坐起,能从窗缝里看见农舍小?院里结了青果?的李子树。
瓦雀在枝叶间蹦跳,生机盎然,但看久了还是会觉得无趣。
她?偏头往后肩望去,忍不住叹气,不知道这伤何时才能痊愈。
每日躺在榻上,人快废掉了。
哀愁中,听见院门响动,抬头一看,是云停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看见她?就止住了。
这几日云停对唐娴算是百依百顺了,唐娴看他却不是很顺眼了。
蔫蔫的情绪恢复几分,她?躲闪地撇过脸,余光瞥见云停在向窗边走来。
“睡醒的,还是被我吵醒的?”云停问。
唐娴不看他,瘪着?嘴巴道:“被你吵醒的。我都重?伤了,你还不让我休息好,百里云停,你没有一点点良心?。”
她?细养几日,不间断地喝补血的滋补药,面颊恢复了些?红润,就是脸色不大好。
云停猜她?是困在屋中太久觉得无趣了,不与她?计较口头得失,手肘撑上小?窗,与她?聊天解闷,“你这么机警,连我几时起床都察觉到了?”
唐娴哪里能知道他几时起来的,避而不答道:“我还不够机警吗?我看出农女被人假扮,那支箭射来的时候,我也差点就躲开了。”
“那为什么不躲?”
“因为云袅挨着?我啊。”说?到这里,唐娴一点也不谦逊,朝云停勾勾手指,待他靠近了,严肃说?道,“我虽然是个弱女子,怕疼也爱哭,但怜爱弱小?、心?慈面善、义薄云天,还貌比天仙,你可不要小?瞧了我。”
唐娴这几日总是哭,怕被人看低了,特意?与云停点明了这一点,又?说?道,“还有,我记性很好的,答应过我的事?,你一件都不能赖掉,尤其是我爹娘的事?……”
云停早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对她?宁愿受伤也要护着?云袅的事?并无怀疑,听她?自夸,心?头正觉可爱,又?听见她?反复强调爹娘的事?,心?情不觉转阴。
“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没有信誉?”他眉心?氤氲着?不悦,“便是被我寻到你父母又?如?何,时至今日,你还是认定我会伤害你的亲人?”
唐娴细眉皱起,欲说?还休地望着?他。
她?家世复杂,与皇室扯上关系,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云停又?是个反贼……
见她?这反应,云停的心?一下子凉了,柔情退却,他冷淡道:“不信便罢了。”
说?完转身就走,唐娴刚想喊住他,他已自己主?动转身回来了,却是利索地将支起的窗子放了下来,严严实?实?地将唐娴隔在屋中。
唐娴只有左手能动,撑不开窗子,急道:“百里云停,你又?惹我生气,我伤口痛,心?情本来就不好……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说?着?眼角一耷拉,立刻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呜咽起来。
小?窗被重?新支开,云停露面,居高临下地质问:“不是哭了吗?眼泪呢?”
唐娴哭丧着?脸,气道:“马上就来了!”
她?在心?底想了想父母弟妹和这几年受过的委屈,再感受了下背上的疼痛,酸楚感登时涌上鼻尖,她?眼眶一红,珍珠似的眼泪就接连滚落了下来。
云停被她?气到没脾气,闭眼缓和了下情绪,与她?道歉:“我的错,行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都听着?。”
唐娴啜泣几下,瞧他认了错,见好就收,可怜兮兮地抹去眼下泪珠,示弱道:“没什么想说?的,我就是闷在屋子里无趣。”
这是没办法的事?,身上痛,不能走动,只能闷在屋里。
是这个理儿?,就是太煎熬。
劝慰的话没有实?际用处,云停懒得说?,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鸟雀啼鸣声,他问:“晨间凉爽,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我怎么出去?”唐娴没好气地甩他脸子。
她?惜命,伤的是肩膀,但全身各处都不敢使劲,把自己当?作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是不敢下地走路的。
云停未回答,从窗口消失,很快推门入了屋中。
他走到床榻边,手撑在榻上,朝着?唐娴弯腰,询问道:“我抱你出去?保证不碰到你的伤口。”
因他躬下了窄腰,两人视线平齐,水润杏眸眨动着?,唐娴从对方漆黑的眼瞳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她?心?跳快了些?,心?想她?双腿又?不痛,或许可以试着?走出去,根本不需要人来抱。
这想法冒头,她?就动了动脚。
云停看到了,说?道:“或者我扶你出去,但是你要当?心?些?,箭伤难愈,若是撕扯到伤口流血了,又?要从头开始养,你知道,很疼的……”
唐娴犹疑着?与他对视,半晌,对着?他那张俊朗的跟正人君子一样的脸,认真问:“你不会是在夸大说?辞吓唬我吧?”
云停神色不变,从容道:“随你。”
唐娴伸出一根手指头,蜻蜓点水一样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肩膀,抽了抽鼻子,差点又?被自己可怜哭了。
她?放下手,湿润的眼眸在云停脸上扫了一圈,脸上微红,矜持地点头,道:“那你来抱吧。”
云停又?一次确认,她?是真的很怕疼,很爱惜自己。
他朝唐娴膝下伸出手,又?被叮嘱:“小?心?点,千万不能弄疼了我。”
“若是弄疼了你,我让你打回来。”
“我真的会打的。”
唐娴强调着?,看见云停一手越过她?膝盖来到膝下,另一手探入她?腰间,脸上一热,转过脸闭上了眼。
带着?山间晨露的清凉气息席卷而来,唐娴有点紧张,双腿不由自主?地蜷缩,刚屈起,就被一条坚硬的手臂卡在膝下。
手臂收紧,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腿弯撑开。
同时另一条手臂挤进唐娴后腰,云停的腰弯得更低,脸几乎贴到唐娴的脖子上。
颈间的热气、后腰与腿弯的结实?手臂,都让唐娴紧张,她?完好的左手抬起,不知是想推开云停,还是抱住他。
“怕疼就哪儿?都别使劲。”云停嘱咐道。
这时,那两条手臂齐齐发力,唐娴上半身一轻,率先离了床榻,紧接着?双腿也被抱起。
是被竖着?抱起的。
骤然的腾空感让她?惊呼,唐娴惊慌地睁开眼,左手下意?识地按在最方便的着?力点——云停的肩上。
往常总是俯视她?的云停,此时比他矮了一头。
唐娴揪住云停肩上的布料,她?的身影投在了云停脸上,让他的神情被模糊化,唯有那双抬起的眼眸泛着?幽暗的弧光。
“……没扯到伤口吧?”他低声发问。
热气直冲头顶,唐娴脸上烧红,动了动贴在云停腹间的小?腿,立马被按住了。
“没、没有……”她?强作镇定地回答,声音却有点哑。
“那就好。”云停双臂紧紧箍着?她?,力气全在腰腹之下,一点都没碰到上半身。
只是走动时,唐娴的上半身有点摇晃。
视角也太高了,她?有点怕,唯一能用力的那只手便撑在了云停的肩上。
迈出门槛,唐娴还红着?脸,被清凉晨气包围后,热气稍退。
她?低头看看抱着?她?走路的云停,手上突然用力,在他肩上狠狠拧了一把。
云停吃痛,可脚步没停,也没抬头。
对于唐娴为什么拧他,他心?知肚明,默然接受,一声不吭地直接将人抱到李子树下。
树下有一张藤椅,云停正要将唐娴放下,一只灰扑扑的瓦雀不知怎么的,扑腾着?双翅精准落在了唐娴肩上。
唐娴肩头一重?,脸色骤然转白,情急之下,一个音节都没发出,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哭的同时,还不忘朝着?云停肩上拍打。
瓦雀受惊,连忙扇动双翅飞走了。
“疼——伤口裂开了!”唐娴觉得自己后肩上的伤一定被瓦雀踩裂开了,这么多天全都白养了,“都怪你,你非要我出来!”
打到云停肩臂上紧绷的肌肉,还硌了自己的手,唐娴又?痛又?委屈,哭道:“我要活生生疼死了!”
“庄毛毛!”她?打得一点也不疼,但云停还是黑了脸。
“你不道歉,还凶我!”唐娴震惊,泪水流得更急了,“我伤口都裂开了……”
“它落的是你左肩!”云停这一声嗓音不大,但足够清晰,一下子让唐娴冷静了下来。
瓦雀落的是左肩,她?伤的是右肩,哪怕是生气打人,她?也本能地保持右半边身子一动不动。
这时再静心?感受,右侧后肩上的疼痛并未加重?,更没有温热血液渗出的感觉。
唐娴的哭声戛然而止,挂着?泪珠低头,看见云停眼中什么柔情暖意?早就拋飞到了九霄云外,此刻只剩下一片冰霜。
唐娴心?里发虚,被云停看得脸上滚烫,可还被他抱着?,无处躲避。
她?忍着?臊意?和羞愧,弱弱开口:“……是我感觉错了啊……打疼你了吗?”
云停的声音仿佛结了冰,“庄毛毛,你最好闭嘴,因为这会儿?我真的很想把你扔到山沟里去。”
唐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