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桥西
可云停下了马车就翻上了马背,庄廉等?侍卫与他同样,一看?就是不准备进府的。
唐娴用眼神询问。
“我说过了。”云停驱马靠近她,从马背上弯腰,凝视着她道,“我先去解决藏宝图的事。庄毛毛,你老实?待在府中,等?我回来,再与你细说那事。”
唐娴忽略他后半句,问:“那你干嘛多此一举回府一趟?”
直接从城外出发不就好了?
云停在马背上坐直,冷着脸抬起马鞭,在她与云袅头上点了点。
不是为?了将她俩安全送回,他至于多走这一趟吗?
唐娴明了,心头生出一股怪异的感受,有?点热,有?点痒,她辨别不清。
多看?了云停几眼,唐娴又开口,声音很细,很轻,“我可不保证你回来了,我还在府中。我本来就是想离开的。”
“那你就试试。”
唐娴接不上了,瞪了他一眼,牵起云袅往府中走。
府门口,云停吩咐哑巴等?人看?守好府邸,所?有?事情交代清楚后,正欲策马,云袅从府中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侍女。
“大哥!”云袅喜笑颜开,跑到马儿身边仰着脸,大声道,“哥哥,你要早些回来。”
“傻笑什么?”
云袅被说傻也很开心,“我想你早点回来,让毛毛做我嫂嫂。”
云停神色有?所?缓和,拿着马鞭在她额头轻轻一点,道:“想她做你嫂嫂,你就看?好了她,黏紧她。”
“嗯!”云袅使劲点头。
云停不再多言,让侍女领她回去,带着侍卫策马离去。
他走了,唐娴顾虑着身上的伤,先一步去沐浴了,云袅暂时没?人看?管,蹦跳回兰沁斋,趴在凉爽的冰鉴上吃了颗果子,自言自语道:“哥哥性情差,给?毛毛做了小夫君之后,我得多说说他,让他和毛毛的大夫君好好相处,不能欺负人……”
云袅再高兴拍手,“幸好一个人可以有?两个妻子、两个夫君!”
第46章 风雨
府中的日子远非山中可比, 唐娴与云袅歇了足足两日,将?数日来的疲累全部除去。就连唐娴肩上的伤,也因得?到更好的照顾,恢复得越发迅速。
这日天色沉闷昏暗, 白日里?, 阁楼中也点了许多灯用以照明, 唐娴正在教云袅认字。
唐娴的双胎弟妹小她五岁,早年就是由她带着读书识字的, 这事唐娴做得?尤其顺手。
给云袅布置了任务后,她抱着猫倚在美人榻上, 琢磨起自身处境。
云停与庄廉离府, 现下府中掌事的是二管家,这个管家不如庄廉好说话, 沉默寡言,并且鲜少与唐娴打?交道,有事向来都?是让侍卫从中转达。
除此之外, 眀鲤贴身守在兰沁斋,哑巴与林别述等?侍卫在外, 将?府邸守得?滴水不漏, 甚至比云停在时更加森严。
他们对待唐娴的态度与云袅一致,任何需求都?会满足, 哪怕是离开府邸。
但?必须有人近身跟着。
这就导致唐娴想外出?寻机脱身,又惧怕被人当面认出?, 最终踟蹰不前。
她愁绪打?结,想不出?好的计策, 忽听窗外一声闷雷,雷声沉重悠远, 余调尚在空中回?响,狂风已平地而起,眨眼?间吹得?枝叶哗啦作响。
“下雨了吗?”云袅分了心,丢了笔跑去?开窗。
槛窗只开了条小缝,挟卷着热气的风就汹涌冲入,“砰”的一声撞开小窗,将?室内冰鉴积存起来的凉气吹散。
下一瞬,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云袅躲避不及,脸上落了雨珠。
侍女赶忙过来关窗,唐娴制止,“开着吧,不热的。”
云袅也拒绝了侍女的帕子,扶着窗子看外面的雨景。
京城已经很?久没下雨了。
雨珠落得?急,织成一块无边无际的雨帘,将?窗外万物蒙上一层灰暗颜色。
从高高的阁楼上看去?,栖月园里?在风雨中摇摆的花树,已经折落了满园花枝。
“轰隆——”又一声闷雷传来,黑压压的天空低垂着,让人忧心它是不是随时会坠落下来。
云袅看了会儿?,跑回?来道:“雨这样大?,大?夫还能过来吗?”
回?府这几日,每到日暮交替之时,大?夫便会过来为唐娴诊治双眼?,说是云停走前的吩咐。
“会的吧?”唐娴挠着猫回?答。
她那双眼?睛不是一夜之间就看不清的,是一点点变模糊,等?发觉的时候,已经无可奈何了。
离开皇陵后,她想过去?找大?夫医治的,可惜那时无依无靠,她心中惊惶胆怯,没敢踏入医馆,后来就直接落到了云停手中。
唐娴叹气,这人明明不在府中,身边却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白日里?就算了,每到夜晚,唐娴还常常做梦,梦见那晚湖面飘荡着的小船、云停用指腹抹去?嘴角血迹的动作,和她不经意看见的身躯……
唐娴红着脸再叹一声,大?夫来了。
为了那双眼?睛,她不仅要调整膳食、每日喝药,还得?挨针灸。
趁着大?夫施针,唐娴打?听起外面的事情。
“要说大?事,这几日京中最大?的事,就是羽林军的都?尉和几个官员被抄家斩首的事,前日在西市当众行刑的,不少百姓围观呢……”
大?夫是老熟人,就是上回?给云袅看病的那个御医。
云停亲自下令他为唐娴看诊,加上有云袅在跟前,他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都?没隐瞒。
唐娴问清了获罪之人的名字,发现其中一两个是她以前听说过的,不由得?生出?些许悲凉之感。
她再细问:“犯的是什么?事?”
大?夫回?:“勾结敌邦……”
唐娴大?惊,这可不是小过错,忙又问:“可确定了?”
“三司会审,朝会上陛下亲自判定的,绝无判错的可能。”
大?夫见她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多说了几句,“因为这桩事,京里?安宁多了,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都?缩起了脑袋。”
唐娴想不通那些人为何要这么?做。
人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个朝廷再荒谬,也是生养自己的国土,做什么?要勾结敌邦呢?
转念一想,她将?藏宝图还给云停,虽不是勾结敌邦,却也同样是不忠于朝廷,在某种意义?上,她是否与叛国的几人一样呢?
不一样的吧?至少云停同是大?周子民,他不会欺辱平民百姓、不会掠夺百姓家财。
他口口声声缺钱,面对农女、渔夫,该给的银钱,他半个铜板都?没有少给。
话虽如此,唐娴还是觉得?这事不能细想,赶忙把这想法驱赶出?脑海。
她想与大?夫打?听楼千贺、白湘湘等?人,不敢明说,绕着圈子问:“旁的事呢?前几日有大?户人家娶亲了是不是?我与袅袅远远看见了,真热闹。”
说到这里?云袅就高兴,跟着道:“好热闹!还想看成亲!”
老大?夫被她带动情绪,笑呵呵道:“大?户人家成亲才这么?热闹……小姐真想看的话,再等?上几日,楼府兴许会有一场婚事,那时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哪个楼府?”云袅动了心,期待地替唐娴问出?了她也想问的话。
“楼太常府上。”
唐娴精神一震,让侍女把小窗合上,阻隔了部分风雨声,她听得?更认真了。
这个楼太常,便是楼千贺的父亲。
只不过在唐娴的记忆中,他府上应当是没有婚龄子女的,不该有婚事发生的。
“是楼府哪位公子或者小姐的婚事?”
“楼家大?公子。”
“楼千贺?”唐娴疑问,这人不是早就成过亲了吗?
老大?夫为她拔了穴位上的银针,示意唐娴闭眼?,举着烛灯在她眼?前移动,检查过后,又问了唐娴对光源的感知,而后方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楼大?公子的原配去?年已病逝,这回?娶的是续弦。”
“说起来,还是因为前几日登月楼上的事……楼大?公子流连于登月楼,说是寻人,人寻没寻到不知,倒是碰见了孟府乡下来的表姑娘……”
“孟府哪个表姑娘?”
“这个老朽就不清楚了,都?是听人传的。”老大?夫捋须停顿了一下,道,“孟大?人出?身西北一带,离京城远,才入京两年,有哪些个亲戚谁也说不上来,只听说是来京做客的远房表妹……”
“你说是孟府……不是孟参政府上?”唐娴再次打?断老大?夫。
她一直以为老大?夫说的孟府是指孟岚府上,这么?一来,就与白湘湘有了点儿?关系。
仔细听了半天,哪知越听越糊涂,到这时才明白老大?夫说的不是她以为的孟府。
“是前年高中状元的孟思清孟大?人府上。”
唐娴一下子歇了打?听的心思。
这位状元郎与她没有任何关联,将?与楼千贺结亲的若是这个孟家,那她就没有打?听的必要了。
老大?夫没看出?她失了兴致,将?听见的事一一道出?。
楼千贺为寻双儿?姑娘辗转于登月楼良久,那日喝多了酒,撞见个小姑娘,不知怎么?的就纠缠了起来。
姑娘自然不远搭理他,推搡中不慎撞坏了栏杆,小姑娘险些坠楼,幸好被府中下人拉住,有惊无险地救了回?去?。
唐娴没了兴致,心不在焉,云袅相反,她最爱听故事,催着老大?夫继续讲。
“人是救上去?了,就是吧,拉扯的时候姑娘的衣裳撕破了……登月楼每天晚上灯火不熄,楼上楼下行人无数,一个小姑娘众目睽睽之下露了脊背,以后如何嫁的出?去??”
“说起来这全是楼大?公子的错,楼大?公子也是羞愧,碍于孟状元的脸面,当众承诺要将?那姑娘迎娶回?府。听说已经去?孟状元府上下了聘礼,估摸着婚事不远了。”
“又是用清白威胁。”唐娴暗暗磨牙,云停硬要留下她,靠的不也是身躯清白?
不同的是,他是用他大?男人的清白,而非一个姑娘的清白。
唐娴每次记起他那义?正辞严维护清白的话,都?很?气恼。可深夜时分辗转榻上时,又觉羞赧。
就是不知云停究竟是认真的,还是把这作为不愿放她走的借口……
不愿再想他,唐娴心里?思考片刻,道:“她家既远在西北,回?去?便是了。左右无人知晓她的名号,收拾行囊回?西北去?,总能寻到合适的人家,何必要嫁给楼千贺?”
“若是那姑娘身上没什么?记号,这的确是个法子。回?了西北,远离京城,就是这事传回?去?了,谁也没法指认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