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去留声
高行修低喘了一声,低哑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就在我手上。”
苏婵拼命摇头,换来他更加有力的攻略,一根弦绷断了,她脑中白光一现,终是抵抗不住地哀泣出了声。
高行修扳过她的脸,狠狠堵住了她此刻的唇。
唇齿泯灭掉了所有的声音,过了一会双唇分开,苏婵一抽一抽地哭着,像抽掉了皮的美人蛇一样瘫了下来,被身后的男人及时扶住了腰。
高行修掏出帕子,缓慢地擦拭一根根的手指,然后他拢好女郎松散的衣襟,挽起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苏婵此时此刻还在恍惚着,整个人成了一汪烂醉的水,躺在床上如同提线木偶般任由摆弄。
高行修执着手帕,给她擦拭干净,他看了一眼手中湿漉漉的手帕,剑眉一蹙,眸光若有所思地变暗。
突然之间,他又想起了那个翠竹样式的手帕,他鹰眼一睨,猛地瞪了瞪她。
苏婵没有接受他恶狠狠的目光,她的脑海此刻还是一片白色的雾茫茫,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李怀玉对她说的话——
“……阿婵,你不能跟了高行修,他对你的爱是什么?那是见色起意!是趁火打劫!他并不尊重你,只是当你看做一个取悦他的玩物!一个他随心所欲的战利品!他懂什么是爱吗?无名无分把你养在身边,让你与周遭一切都断了联系。你的喜怒哀乐,你的担忧牵挂,甚至连你的阿爹的死活,他根本都不会在乎!”
……
苏婵从漫长的神思中回过神,抖了抖眼睫。
她的声音很轻,“……将军日后会如何处置我?”
高行修懒懒靠在床头,随意道,“自然是本将军去哪里,你就在哪里。”
苏婵心中一沉,过了一会,又缓缓问,“……那我的阿爹怎么办?”
“我会给他黄金万两,奴仆杂役,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苏婵心中一沉,哀求道,“可是我与阿爹生活了十七年,我说过会给他养老送终。”
高行修言简意赅,“军中不养闲人。”
苏婵无言以对,慢慢黯淡了目光。
“……你知道高家是什么门第?将门世家,世代勋爵,他们不会养外室,也没有纳妾的传统,阿婵,你觉得你会成为他的妻吗?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左将军,与我们的身份天差地别,门阀身份,犹如天堑,如果落到他的手里,你想过你的以后吗?一辈子活在见不到光的世界里,成为他的附庸品!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侍酒!”
“……阿婵,你是我永远喜欢的姑娘,就算与我缘分已尽,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良人,比我过得更好……可是那高行修,他绝非是你的良配!”
苏婵怔怔望着窗外的夜色。
窗牖不知何时被打开,月光顺着尘埃洋洋洒洒了进来。还有一缕一缕的风。
“如今也算是和李怀玉告别完了吧。”他凑近她,托起她破碎又麻木的一张脸,“心里那最后的念想还有吗?”
高行修想起初见她时她脸上那动人心弦的笑容,比天上的云还要澄净,此时此刻她这幅无悲无喜的模样落在他的眼中是格外刺眼,他心中微微涩痛,缓缓嘲弄道,“事到如今,你应该明白,你心中那所谓的喜欢,犹如飞灰。你喜欢一个人,却又可以转眼与另一个男人欢愉,这就是你一直以来信誓旦旦的情感,不堪一击……”
“好了,本将军已经足够宽宏,让你在家里待的够久的了。”他伸出手指,隔着空气拂向她眼下那颗淡淡的痣,“不过到了明晚,你要来陪我。”
苏婵闭上眼,心中只剩下无尽的苦涩,还有那淡淡的羞耻,“……我救过你,我不是你的奴婢。”
她不明白他们之前还曾经和风细雨地生活过一段时间,为什么他一转身就成了无情冷酷的将军,如今两人又沦为了这样不明不白的关系。她不愿再回忆。
“谁把你当奴婢了。苏婵,我是来带你走的。”
“我不走。这里就是我的家。”
高行修冷哼,“由不得你不走。”
苏婵缓缓睁开眼,怔怔望着那窗牖上飘零又自由的尘埃。
高行修凑近她,温热的吐息打在她的耳边,“苏婵,事到如今,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的人就在他的手里,心也必须属于他。是不是只有夺了她的身子,她才能够对自己全心全意。高行修不动声色,缓缓道,“苏婵,我若真的想要你,刚才就可以,但是我不想,我更希望你能心甘情愿地跟了我,所以以后,别再让我动怒,明白了吗?”
他抚了抚她的头发,将她鬓边的碎发掖在耳后,语气温柔,“这是最后一次。”
苏婵不甘心地咬牙,又重复了一遍,“……我救过你。”
“那你就乖一点,不要再想着别人,懂吗?”
“你也别存着什么别的心思,你若是跑了,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本将军也能找到你。”
“若是你和李怀玉一块跑了,我便抓住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你知道我的手段。”
苏婵闭上眼,默默地流泪。
高行修面色不虞,冷声道,“再哭的话,现在就做。”
苏婵心碎若死,所有的一切都渐渐熄灭,成为了绵延不绝的灰烬。她觉得李怀玉说的没错。
高行修不会放手她的自由,更不会在乎她真正想要的东西。他的所有都来自于他的一时兴起,或许等到哪一天,他便会将她随意丢弃,让她自生自灭。
他把她当做一个取悦他的物件,一个随意养的猫猫狗狗。
就是没有把她当做一个有思想的,有着正常喜怒哀乐的人。
。
到了秋闱揭榜的日子,李母一早便带着李怀素赶车去了考院。
李怀玉从昨天回来之后便一直窝在屋里,直到第二天也没有出来,仿佛全然不关心秋闱的结果。李母再也不敢去轻易打扰他,只能灰溜溜领着李怀素一早蹲守在考院。
官兵们已经早早贴上了榜,榜前人山人海,李怀素拉着李母,好不容易挤进去重重人群,一遍遍兴奋找着李怀玉的名字。
李母兴奋道,“你哥肯定在最上面,我们先往最上面找!”
可是她们找了一圈,最上面几个人里面,都没有找到李怀玉的身影。
李怀素讪讪道,“别急,娘,哥也许在中间。”
李母不情愿地嗯了一声,两人又找了一圈,结果中间的一排里,也没有找到李怀玉的姓名。
李母面色开始难看起来,咬了咬牙,“继续找!”
然而最后一排也没有看到李怀玉的名字。
看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两个人都双双愣住了。
李怀素不可置信地呆立在当场,“……怎么可能……”
李母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焦灼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找不到?一定是我们漏掉了,是我们哪里漏掉了!再找找……快再找找……”
身后已经有人不耐烦,“看没看完啊……落榜了就落榜了呗……看完了就赶紧走,我们还得看呢……”
李母猛地转头,像一只随时战斗的红眼母鸡,“你胡说!我儿一直都是书院第一,他不可能落榜的!绝不可能!是我没有找到……是我没有找到!”
旁边传来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季先明大叫,“我中榜了——我中榜了——”
“一甲!我中了一甲!”
李母和李怀素都愣住了。
那人也笑了,慢悠悠地调笑道,“书院里的第一,还没有倒数第一考的好……看来这第一的水分,有待商榷啊……”
李母咬着牙,红了眼,一遍遍逡巡着榜,不断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再找找!再好好找找!”
日升高照,又到夕阳西斜,众人早已散尽,李母和李怀素还孤零零地守在榜前。
李怀素看着李母疯魔的模样,有些不忍看,上去拉她,“娘……别再找了……”
“起开!”李母一把推开她,犹如丢了魂魄,还在不死心地看着榜,“怎么可能会没有……不可能会没有……”
李怀素心中也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垂下眼不说话。
过了很久,李母像是终是放弃,失魂落魄地倒在了地上。
她不甘心地哭了起来,“怎么会落榜……怎么可能……怀玉怎么可能会落榜……”
“连那草包季先明都中了榜,怀玉怎么可能会不中!怎么可能!”
李怀素似是想到什么,猛地一惊,“母亲,我哥的成绩,会不会被人掉包了?”
李母愕然,与她双双对视,“是谁?谁会这么恶毒?要陷害怀玉!”
两人一时都怔住。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高行修昨夜便走了,一大早苏大在庭院做早饭,看到苏婵起了身,还在问,“阿婵,昨夜哪里摔伤了,没事吧?”
苏婵心虚地垂下眼,“爹,我没事。”
又想到高行修的话,看到苏大忙碌的身影,她心中一酸,忙去夺走他手里的扫帚,“爹,你去歇着吧,我来收拾。”
如果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的话,她要牢牢抓住和阿爹在一起的所有时间,一分一秒都要反复回味。
一整天她都和苏大待在一起,两人享受着难得的其乐融融,然而到了日落西山,厄运突然而至,门扉被大力地一下子推开。
李母高声叫喊着,“苏大!你给我出来!”
李母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看到了苏婵,她一愣,继而脸上浮现出更为怨毒的颜色,“小贱货!原来你回来了!好啊!省的我去找你了!我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苏大护在苏婵身前,“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不然我动手了!”
“都是你这个瘟神!都是你跟你那个野男人害得!”李母尖叫着哭喊,指着苏婵,那样子仿佛她是她生生世世的仇人,“你害我儿颜面扫地还不够!你还想搞死他!你这是要他的命啊!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苏大怒声,“你在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都是你那个野男人害得!他陷害我儿,害他名落孙山!苏婵!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不会放过他的——”
苏婵知道今日是秋闱放榜的日子,她也在隐隐期待着李怀玉的好成绩,闻言她也愣住了,连对李母怨恨的质问也不管了,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怀玉落榜了?怎么可能?
“怀玉他落榜了!落榜了!”李母激动地哭喊,“连那个草包都可以考中,我儿怎么可能会落榜!一定是你那个野男人干的!他嫉恨我儿,想方设法不让他好过!除了他,谁还有这样大的本事!一定是你,是你蛊惑那个野男人陷害我儿!你们好狠的心!好狠的心!我要去告你们!我饶不了你们!”
苏婵直接愣住了。
李母越说越急,越说越怒,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怀玉读书成材是她一生最大的愿望,如今所有的一切都破灭了,还要再苦苦熬上三年,这让她怎么不恨!怎能不怨!
她现在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两个人!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李母尖叫着扑向苏婵,双手十指大张,恨不得要当场掐死她!苏大一把护住苏婵,与她推搡起来,“你做什么!”
“我要杀了这个小贱种!我今天就要她死!”
李母疯了一样扑向苏婵,滔天的愤怒让她变得力大无穷,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混乱起来,李母的尖叫声,苏大的咒骂声,李怀素的劝架声,所有凌乱的声音糅杂在一起,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苏大护着苏婵,又拉扯着李母,脚下一歪磕在了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头上鲜血缓缓地流淌。
所有的声息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苏婵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爹——”她悲呼。
李母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重新发起疯,她又冲向了苏婵,这时一个男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几下便制住了她和李怀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