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去留声
“卢太傅!卢大人!今日您怎么亲自到千金坊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小的这就给您沏茶!您里面请!”
苏婵听的心里一惊。第一次出门碰见了公主,第二次便又碰见了太傅,这京城看来真的是权贵遍地。她想起上一次的跪拜公主,此刻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给人行礼。
她背对着卢明镇,只能听到男人沉稳而文弱的声音,“今日是亡妻忌日,每年我都要亲自过来,为她挑选一身料子的。”
“卢大人真是情深义重!”小二谄媚道,“不知大人可要什么料子?咱们千金坊可是京城最大的绣坊,您想要什么样的料子都有!大人慢慢挑,慢慢看!”
见卢明镇正在往苏绣那边看,小二看向站在一旁的苏婵,突然心念一动。
他凑到卢明镇跟前,指了指一旁的苏婵,向他引荐道,“大人,您前阵子不是很喜欢我们新进的一匹千丝绣吗?很多都是那个女子绣的。”
小二喋喋不休,故意向卢明镇套近乎,“她如今也算是我们千金坊的私人供主,大人您看,需要把她叫过来谈一谈吗?”
卢明镇看向苏婵,苏婵被人提起,也转身看向他,两人视线相对。
苏婵先回过神,不敢直视眼前这个文雅又威仪的男人,俯身行了一礼,“民女参见大人。”
卢明镇目光恍惚,他好像一瞬间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与宛如有着几分像。
他愣愣看着苏婵,“你叫什么?”
“……民女苏婵。”
卢明镇的目光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缓缓问,“那些东西,是你绣的?”
苏婵怔了怔,轻轻回了个是。
金线绣花,百线成结,他曾经从宛如的口中听过千丝绣。
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绣法,从她走后这么多年,他寻遍了整个京城绣坊,但是再无一人比她绣的更好,再无一人能够完美还原她的千丝绣。
直到上个月,他在千金坊收到了新进的一件绣品,那精致繁密的图样,那细腻工整的绣法,那第一眼的感觉竟然与宛如如出一撤。
他今日本就也是存着几分问一下千金坊这是出自哪位绣娘的心思,没想到还真的被他找到了。
“苏婵……”卢明镇悠悠念道,“你是哪里的人?”
“民女来自西塘县。西里村。”苏婵如实回答。
又是这个熟悉的地名。卢明镇微微蹙眉。
“……江南来的啊。”他悠悠道,“江南据这里千里之远,为何又到了京城?”
“我……”苏婵顿住,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她还是第一次与这么大的官说话,本来心里就有些怯,没想到男人还在一直问问题。
眼前的男人虽已过中年,但面色清俊,岁月只是让他稍染了些许风霜,他看上去依旧很风度翩翩。虽是高官加身,但他好像并没有类似于高行修那般让人不可靠近的感觉,说话很温和,神色也很和蔼。
这让苏婵稍微有些放下了心。
卢明镇徐徐图之,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你的绣工,是谁教给你的?”
“是我娘。”
卢明镇眼中一亮,“那你的娘?……”
“她已经不在了。”
卢明镇眸中的光亮慢慢沉了下去。
他顿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平声道,“是我逾礼,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阿娘已经去世多年。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卢明镇很想再问一些东西,可是见女郎神色悲恸,他也不好再问,他默了默,吩咐身边的小二,“我与这位苏姑娘有眼缘,以后每月千丝绣的绣品,交给这位苏姑娘吧。”
小二忙应了下来,“好嘞,以后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千金坊务必做到让您十足十的满意。”
似乎察觉卢明镇还在若有所思地打量她,苏婵垂下眼睫,又淡淡行了一礼,“大人,民女先告退。”
“姑娘慢走。”
露珠挽着苏婵,出了千金坊,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感觉苏姐姐与太傅大人面貌有些相像呢。”
“慎言。”苏婵急急道,“太傅大人何等人物,不是我这种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
露珠俏皮地笑了笑,“嗯嗯,我知道的,我也是随便说着玩的。”两人随即一起上了马车,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卢明镇身边的小厮看着缓缓远去的马车,认出了杜齐,对卢明镇道,“老爷,那是高府的马车。”
“高府?高行修?”卢明镇蹙起眉头。
刚才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她说她来自西塘西里,那不就是高行修强抢民女的地方。
她与高行修,究竟是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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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修不在的两个月,期间没有他的任何音讯。
苏婵每日就待在宅子里,与苏大说说话,再与露珠边聊天边一起做事情,闲来无事便坐在院中刺绣,半月后再出府去千金坊一趟。日子过的随意又充实,她以为高行修还要一阵子才要回来。
殊不知高行修前日便抵达了京城。但他是直接回了高府。
杜齐匆匆赶来时,周奉年正在帮高行修包扎伤口。
他浑身上下几乎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高行修坐在床头,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又垂下头,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将军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周奉年叹了一口气,“别提了,路上遇到了一波又一波的伏击,真是见了鬼了!将军中了一箭,幸好不是刺的要害,要是再往里偏一寸,那可就不堪设想了。”
“也不知道是谁,存心是想要将军的命!幸好将军福大命大,这才安然无恙回来了。”
而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将军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明明可以休养几天再出发的,可他非要马不停蹄往京城里赶,这才让伤势更加严重。
周奉年气得很,忿忿不平,想不通将军为何这么着急回京城,明明陛下的寿宴晚些天回来也不耽误啊。
杜齐听了之后沉默不语,没有对周奉年说什么。
他心里清楚,将军这么赶,怕是要急着见苏姑娘。
周奉年出去换水了,杜齐想了想,走到了高行修跟前,道,“将军,需要属下将苏姑娘叫过来吗?”
高行修虚虚咳了一下。
他缓缓道,“……不必。”
“先不要让她知道我回来了。”
没回来京城之前,他日思夜想往这里赶,一分一秒都不想耽误,可是真的回到了这里,他又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一身伤与血。
至少等他好一些了,再去见她吧。
杜齐见高行修若有所思的神色,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没有选择说什么。
他又想起来了一件事,缓缓道,“对了,将军,你让属下查的事,属下有了一些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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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苏婵发现院里多了一条狗。
她认出来了,那是军营里的那条小狗。
一段日子不见,小狗已经长的很快,有了浑圆的体格和毛茸茸的绒毛。她受宠若惊,蹲在它身边,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耳朵,柔声道,“是你呀。”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呀。”
小狗对她还算乖顺,并不排斥她的接触,她温柔地将小狗抱在怀里,给它喂饭喂水,露珠一早起来也发现了这只可爱的小狗,两人陪它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
虽然有了小狗在,日子又多了一些乐趣,但苏婵心里一直闷闷的,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直到到了西落西山,杜齐每日踏进宅院日常询问状况时,苏婵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慢慢问道,“……将军回来了吗?”
杜齐没想到苏婵会主动问将军,一时还有些吃惊,但他也没忘记高行修对他说过的话,他顿了顿,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将军过几日便过来。”
苏婵不说话了。
她抿了抿唇。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
她突然有些后悔,她不该问杜齐这个问题。杜齐说的这话……就好像她很盼着他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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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宫闱。
皇帝捏了捏太阳穴,面色沉沉,“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太子和燕王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各怀鬼胎,又不约而同地对皇帝躬身行礼,“儿臣告退。”
太子先转过身,离去之时,他对王全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王全喜心领神会,无声地看着他。
等到二人离去,皇帝长舒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了闭眼。
王全喜看了一眼皇帝此刻的表情,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轻轻为他揉着头,“陛下万勿忧心,保重龙体。”
皇帝闭着眼睛,悠悠道,“你说,朕这次该如何处置高卿?”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太子和燕王两党争权夺利,高家如今是他们两人的必争之地,朕本意就是让高行修尚公主,然后再日后找机会慢慢释了他的兵权,这样既不会让两党得力,又可以让兵权一点点收归朕的手里……可是这高行修,是铁了心不顺朕心啊……”
“本来强抢民女就罢了,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又千里迢迢把此女送到了京城,就放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摆明了想要安置她的心思……”
“……你说,他是早就看出了朕的心思,不想放下他的兵权呢?还是真的就是单纯的不想娶琳琅呢?”
王全喜心中有数,默默道,“奴婢不可妄言,一切全凭陛下定夺。”
他想了想,又状似无意道,“不过高卿此次擅离职守,有失圣威,国有国法,陛下此次……确实应该略施小戒一下。”
陛下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言。
两人出了御书房,太子叫住了燕王。
“想那高行修行事乖张,背后必定有你作靠山。三弟想保他?”太子走近燕王,语气不善,“你是想拉拢高家,与我相争吗?”
燕王微微一笑,笑容看上去有些深不可测,“兄长妄言,愚弟实在惶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太子缓缓凑近他,轻轻道,“不过就算你怎么做……这东宫之位,也只能是我的。”
燕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兄长慢走。”
两人分道扬镳,神色均是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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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淘气的很,苏婵精心喂养了它一段时间,它似乎又长得更大了一些,它总是在院里溜达消食,一刻也不消停。
到了夜里小狗还在外面扑腾,今夜的它似乎格外闹,一直在不停地叫,苏婵被它吵得有些闹,想起身出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