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成了白月光 第27章

作者:野渡云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许盈盈被他扯了个趔趄,下意识抬臂护住头,“妾知错了!妾知错了!”显然是被打怕了,顾不上所谓的尊严,跪在冰凉的地面上,朝林宝珠与楚怀安不停磕头求饶,动作间,衣袖滑落,露出底下青紫交加的手臂。

  林宝珠下意识退了一步,瞧着伏在她脚边头磕得邦邦响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许多次,她也是这般,卑微可怜得像一条丧家犬,在掌权者面前摇尾乞怜,只为能得一口饭吃。

  尘封在脑海深处的画面一幕幕闪过,林宝珠攥紧拳,就连呼吸也跟着沉重几分。

  说不恨是假的,可面对旧人,她必须装作无事发生,“起来吧。”语气淡淡,不去看许盈盈面上劫后余生的庆幸,林宝珠挽住楚怀安胳膊,“怀安哥哥,我不喜欢这里。”

  好不容易等到一回贵人,刘管事怎会放过表现的机会,当即抬脚踢开许盈盈,自己挡在前头,冲楚怀安媚笑着道:“贱内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初次见到太子殿下与娘娘,心中紧张,才乱了分寸,娘娘不喜,奴才这就把她赶走。”

  说着又去拉扯许盈盈,拽着头发在地上拖,茶庄里登时充斥着女人的哭喊与男人愤怒的吼声。

  楚怀安眉头锁得更深,最后还是可怜她腹中孩儿,又听不得那鬼哭狼嚎,让侍卫去阻止。

  林宝珠始终冷眼旁观。

  换做旁人,她兴许还会阻拦一二,可眼前人是许盈盈,她做不到摒弃前嫌,宽容仁慈。

  远处的嘈杂声终于消停,楚怀安察觉她的异常,不动声色地将人拢到自己臂弯里:“不喜欢我们就换个地方。”

  “等等。”林宝珠拉住他,“怀安哥哥,这茶庄不是要送我的吗?虽然我不喜欢这庄子上太多人,但此地风景秀雅,我想……”

  她还没说完,楚怀安已是喜上眉梢,“本就是送来讨你欢心的,既然喜欢,孤马上派人将地契送到靖安侯府。”

  “那庄子管事等人的身契……”

  “自然一并送上。”

  林宝珠登时眉开眼笑地挽着他:“还是怀安哥哥好,有求必应,便是漫天神佛菩萨都不如怀安哥哥一句话管用。”

  “又胡说了。”楚怀安一点她的额头,“孤还想呢,从前你要什么不都是直接拿走的,怎的长大了反倒如此客气?看来还是没变,一如既往。”

  嘴上数落着,还是紧紧牵着她走,两人转身出门,临上马车,侍卫快步上前禀道:“殿下,皇后娘娘派人来了。”话音刚落,后头果真来了一队人马,为首之人正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她先是看了林宝珠一眼,随后同楚怀安耳语。

  楚怀安听着听着,脸上笑容渐渐沉下。林宝珠知晓他贵人事多,面上并无波澜,“怀安哥哥,你有事先忙罢。”

  楚怀安神色略带歉意:“原本说好带你散心的……”

  她扬唇浅笑,端的是温柔贤良:“不妨事,以后总还有机会的。”林宝珠的善解人意令楚怀安很是熨帖,当着皇后身边女官的面,亲自抱着人上了车辇,女官原想阻止,却被他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

  好不容易哄得心上人欢喜,决计不能叫旁人坏了好事。

  车辇沿着下山的路不紧不慢行驶着,到了官道上,却不是朝避暑行宫的方向而去。林宝珠坐在楚怀安身边,不由问:“怀安哥哥,这是要回京?”

  楚怀安不置可否,“下了山,你便乘着车辇去往行宫吧,我晚些就去找你。”

  “怀安哥哥不一起吗?”

  楚怀安摇摇头,握紧她微凉的小手,搁在膝上细细摩挲,“父皇年事已高,受不住京中暑热,但北离使臣来访在即,京中琐事还需有个拿主意的人。”

  除却北离使臣来访一事,女官在他耳边最后提及便是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已在入京途中之事。此人门第不高,前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凤阳税银案,他虽略有耳闻,却未放在心上,谁知这两年他忽然得了父皇青眼,仕途坦荡,一路高升,如今更是一跃成了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此番入京面圣,不知是又掌握了什么关键证据。

  往后,只怕要常驻上京,这样一个人,无异于是安在身边的定时炸弹。

  楚怀安眸色沉了沉,并未与林宝珠多言。

  林宝珠一听是北离使臣来访,坐直了身,“那宝珠也要回京。”

  靖安侯原先领的是监察御史的差事,因税银一案被革职查办后,虽还了清白,却没能官复原职,反倒调去鸿胪寺任职,去岁又被皇帝点名出使北离。是以自林宝珠回归后,父女俩还没见过面,如今北离来访,想来父亲也应当回朝了。

  林宝珠颇为好奇,“听闻北离人各各生得孔武有力,即便是女子,放在人群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可是真的?”

  被她岔了话题,楚怀安心思也放到一旁,与她谈笑,从北离人的相貌打扮,说到风土人情,不知不觉,车辇入了城。

  东宫出行,仪仗谈不上低调,每逢到了人多之处,自有黑甲卫于两侧开道,好在楚怀安是个体恤百姓的,特意叮嘱侍卫小心行事,莫伤了无辜百姓,大抵是他宽容仁慈的形象深入民心,才行了一段路,车辇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

  林宝珠耳畔尽是百姓的赞扬与欢呼声,而她与太子同行,自然也是百姓们目光汇聚之所,当中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太子千岁,太子妃娘娘千岁”,像是热水入了油锅,瞬间一片哗然。

  楚怀安始终握着她的手,与她对视,眼底是隐隐的期待,“你瞧,旁人都觉得你我天生一对。”

  敕封太子妃的旨意还未下达,可这些天她二人同进同出,早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许是楚怀安盛名在外,连带着林宝珠的名声也跟着好起来。

  四周分明人声鼎沸,可在楚怀安深情的眸光下,林宝珠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他问:“宝珠,嫁给我,好吗?”

  林宝珠心肝一颤,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前头的马儿似乎受了惊吓,一阵唏律律的长鸣划破天际,便撒开蹄子在闹市中横冲直撞,连带着林宝珠的身子也朝前摔去。

  混乱中,一道月白色身影飞身跨上马背,及时制住了即将撒蹄狂奔的马儿,待一切平复后,那道人影才下了马背转过身,却见随风飘扬的纱帐内,楚怀安搂着怀中之人低声安抚。

  从他的视角望去,只能看到个身姿纤细的少女背影,瞧不见真容。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男人垂下视线,朝车辇中人抱拳施礼,“锦衣卫指挥使沈禹州,见过太子殿下。”

第27章 赐婚(两更合一)

  沈禹州红了眼

  “锦衣卫指挥使沈禹州, 见过太子殿下。”

  平静清冽的嗓音于喧嚣闹市中,掷地有声,不卑不亢。

  在他出言之际, 楚怀安明显察觉到,怀中娇躯有一瞬的颤栗, 低眉打量, 发现她好不容易养出点血色的小脸此时煞白一片。

  顾不上搭理这位新任锦衣卫指挥使, 赶忙抬手顺着她的脊背安抚,“孤还在呢, 只是惊了马,眼下无事了。”

  林宝珠强忍着没有回头去看,原本要从男人身上起来的动作都有些许凝滞, 索性顺势倚在他身上, 怯怯道:“怀安哥哥,我头晕, 有些喘不上气……”

  细碎的日光透过纱帐缝隙打在少女苍白面颊上, 晃得让人睁不开眼, 林宝珠黛眉紧蹙,蔫蔫地靠在他肩头, “我们早点回去,好不好?”

  楚怀安不作他想, 只是囫囵朝沈禹州颔首示意,算是答谢他出手相助, 随后让人将系在车辇四角最外层的遮光绸帐散下, 林宝珠才缓缓坐直身子。

  前头宦官得了命令, 一声“起驾”, 沈禹州自觉朝旁挪了挪, 让出一条道。

  车辇从他跟前经过时,沈禹州恰好抬眸。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凉风,卷起绸帐一角,丝丝缕缕的风也吹乱了少女鬓发,林宝珠下意识回眸,隔着薄纱,朦胧可见半张清丽绝俗的侧颜,乌发似云,雪肤如瓷,弯弯峨眉下的杏眸含羞带笑。

  几乎一瞬,沈禹州心脏仿佛停跳了一拍,险些就要冲上去一探究竟,却有一只温软宽厚的大掌落在少女耳侧,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指腹细细抚着她绯红脸颊,恰如其分阻隔了视线。

  待沈禹州回神时,车辇早已远去,男人自嘲一笑。

  果然是疯了,如今随便看个人,都觉得她是阿娇,可是他的阿娇,从来只属于他,又岂会在旁人怀中语笑嫣嫣,温情脉脉?

  像是回忆起了过往,沈禹州情不自禁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唇边弧度又淡了下去,只剩满眼的哀伤与寂寥。

  不知过了多久,程英回来了,见他独自一人站在车水马龙的金雀大街上,忍不住道:“大人,方才可是见到太子了?”

  沈禹州点点了头,“与传闻一般无二。”像是忽然抽空了浑身气力,他寻了处茶摊坐下,猛灌了几口茶才稍稍稳住心神。

  程英将打探到的消息倒豆子般说了一通:“这些日子陛下都在行宫避暑,大部分官员也随着一同南下,只是北离使臣忽然来访,便由太子监国,咱们贸然对上皇后与东宫的人,怕是不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沈禹州淡淡说着,搁下茶杯,“眼下正是好时机,方才我又在太子跟前露了脸,他既知晓我等在京,自不会轻易放过,静静等鱼儿上钩便是。”

  程英点点头,半晌,边打量他的神色,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还有一件事……”

  沈禹州看也不看,移开了目光,“往后大夫人的书信不必理会。”不必想,多半又是许氏来信,叫他去茶庄探望许盈盈的。

  “不是大夫人的信,是……”程英有些难为情,将书信推到他面前,“是苏大人差人送来的,应是要再度与您商议婚事。”

  *

  因着沈禹州的出现,林宝珠一路心神不宁,幸而有楚怀安在她身侧,等车辇到了侯府,那颗慌乱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是了,只要她不承认,她还是靖安侯府的长乐郡主。

  临别时,楚怀安攥着她的手,一向处事不惊的太子殿下竟紧张起来,“宝珠……今日孤说的话,还算数的。”他掌心濡湿,泛着汗意。

  林宝珠低头看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着实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怀安哥哥,你快回去罢,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到时可又得怪宝珠的不是了。”半开玩笑的语气,将一切轻描淡写地带过。

  楚怀安眸色黯然,慢慢送了手,“……是孤心急了。”

  林宝珠只是莞尔,目送太子的仪仗回宫后,才转身准备进府,却在门前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靖安侯林郅将方才的一切看在眼中,望着自家女儿,叹了口气。

  “爹爹……”

  林宝珠红了眼,泪水止也止不住,跑上前抱住了他,但很快又觉不妥,欠身一礼,“是女儿失礼了……”

  林郅忙制止她,“乖女儿,咱们家没有这个礼数。”大手抚过女儿的鬓发,仔仔细细打量她。

  早先沁阳在书信中告知他女儿已经回来了,颇受了不少苦,人瘦了一圈,性子也变了,他起初不愿相信,如今看,却是变了,也更让人心疼,“离了家,果真是清瘦许多,怪爹爹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林宝珠哽咽着摇头。父女久别重逢,自有许多话说,沁阳长公主不知从何处也得了消息,连夜赶回,时隔一年半,一家三口终于重聚。

  晚间用膳时,林郅谈起北狄来访之事。北狄与南梁自前朝起便是敌人,而今打也打累了,北狄有意与南梁修秦晋之好,为此还送了他们唯一的嫡公主前来和亲,以表诚意。

  林宝珠不懂朝政,听着父母亲谈话,只在一旁安静布菜。

  另一厢,沈禹州连夜前往苏府。

  苏家人早有预料,大门始终敞开着,沈禹州刚迈上门前的阶梯,苏海道便笑脸相迎:“沈大人大驾光临,是下官的荣幸啊。”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当初自己作主退了婚的小子,如今已官至三品锦衣卫指挥使,便是苏海道为官十数载,到了沈禹州跟前,也得客客气气。

  沈禹州沉着脸,并不想同他寒暄,“苏大人,这婚书,您收好。”

  他将书信原封不动的塞到苏海道手中,在徐州时,许氏的确做主拟过婚书,一式两份,可后来苏家明确说过婚事不提,留在沈家的那份婚书便已销毁。

  苏海道这老狐狸,却留了一手。

  苏海道布满褶子的老脸翕动了一瞬,语气凌厉质问道:“沈大人如今高升,是瞧不上我苏府门楣低微,不愿与小女履行婚约了?”

  “其一,婚书之事乃许氏自作主张,与我无关,其二,即便认了这婚书,当初苏大人退婚之时态度坚决,我沈家也早已当面烧毁此物,至于苏大人手里这份……”沈禹州冷扫了他一眼,“苏大人若想与我锦衣卫过不去,大可以此大做文章。”

  “你——”

  纵使苏海道老脸再厚,被这番话一激,也气得脸红脖子粗,“沈大人当真要与我苏家翻脸不成?”

  话音刚落,一只通体莹润的碧色玉坠骤然落入沈禹州视线中。

  沈禹州瞳仁一缩,劈手去夺,苏海道先一步将东西揣进自己怀里,“沈大人莫要心急啊。”

  “你是如何有这东西?”

  “自然是从这物件主人身上取的。”面对他的怒气,苏海道笃定他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沈大人放心,下官早已安排了人,正好生照料着这位姑娘呢。”

  听闻阿娇还活着,原本的怒意渐渐平静,逐渐被狂喜取代,可面对苏海道这老狐狸,沈禹州还是压下了情绪,面上不动声色,“她还活着?”

  电光火石间,像是抓住了一丝头绪,墨眸微眯,“她没死,被你们带走了。”

  当时苏家举家北上,却独独留下了苏池烨徘徊徐州,想来早有谋划,可区区一个婢子出身的妾室,即便再得宠爱,他们又如何断定,凭着阿娇便可威胁他?

  “你们想如何?”虽不知消息真假,但沈禹州选择赌一把。

  万一,阿娇真的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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