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这裴肆,简直就是她命里的劫数!

  春愿就这样急匆匆离开了,她不知道为何裴肆会忽然来到普云寺,单纯想请她劝宗吉回宫?知道了她和大人有私情,来“捉奸”?那他从何处知晓的,王府还是大人那边?

  究竟是偶然,还是故意?

  她装疯卖傻、胡搅蛮缠地寻了个由头跑了,大人留下单独面对裴肆,他们会说什么?大人会不会有危险?大人有没有把诊脉大夫安排妥当了?

  别担心,大人素来冷静强悍,区区一个裴肆罢了,还不是顺手就拿下的事。

  虽这样安慰自己,可春愿还是惴惴不安,原本来京都后,还算事事顺利,自打那日在宫里看见裴肆开始,倒霉事一宗接着一宗,这裴肆简直就是她命里的劫数!

  ……

  天擦黑的时候,春愿回到了府邸,原本想第一时间去给宗吉送平安符,谁知黄忠全过来传话,说陛下正在见万首辅和御史台的几位大人,估计还要说好一会儿的话,陛下交代下来了,阿姐回来后就不用等他了,先用饭,等他忙完后再差人过来叫你。

  春愿猛地想起在普云观时唐大人说的话,之前裴肆奉太后懿旨,强将宗吉抬走,首辅立马抓住机会,今晚面见陛下,要以大不敬为由头,上书陛下把驭戎监裁撤掉。

  不知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但她觉得,不会那么轻易成事。

  回沉香斋后,春愿由下人侍奉着沐浴更衣,稍用了几口粥饭,从傍晚等到了二更人定,也不见动静,刚准备睡,黄忠全过来了,说首辅等人走了,陛下叫小姐过去说话。

  ……

  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春愿坐软轿去了毓秀阁,这里守备依旧森严,上房灯火通明的,屋檐下点着半人来高的红灯笼,被点点雨水打到,犹如美人流了红泪似的。

  春愿挥了挥手,让雾兰和衔珠等人收起油纸伞,不必跟着侍奉了,她整了整衣衫,独自进了上房,宗吉怕热,所以自打天暖后就不再摆炭盆,外头冷雨凄迷,屋里却暖烘烘的,似仍残留有唇刀舌箭后的狂热。

  几个宫女正在拾掇茶盏和点心盘子,五副用过的汝窑瓷杯,说明共来了含首辅在内的五位朝堂高官。

  此时,宗吉正坐在书桌后的扶手椅上,陈银手里端着拂尘,默默侍立在后头。

  宗吉穿着燕居岫色锦袍,脚蹬绣金龙短靴,额上绑着条大红抹额,越发显得俊逸清贵,书桌上,除过一些常看的书、军政奏疏和玺印外,还多了几封崭新的章奏。

  宗吉眉头蹙着,显然心事重重,他手里拿着把刻刀,正专心致志地雕刻印章,忽然,刀尖扎到手,他疼得嘶地倒吸了口冷气,嘴含住指头,越发愁眉苦脸了,蓦地发现阿姐来了,立马换上副笑颜,脚勾了张圆凳,手拍了拍桌子:

  “阿姐,快过来坐。”

  春愿嗯了声,过去后给陈银笑着点了下头见礼,便坐到圆凳上,柔声问宗吉:“方才割到指头了?”

  “没事儿,芝麻大的口子,已经不流血了。”宗吉挥了挥手,叫陈银退下,他把桌上的一盘栗子糕推过来,笑道:“朕记得你爱吃,这是新做的,还热乎着呢。”

  春愿也没客气,吃了块,果然香甜。

  宗吉放下刻刀,端起茶抿了口,略打量了眼阿姐,她穿着月白色夹袄,还未彻底干透的长发用金带绑起来,垂在身前,虽说回京后一直食补着,可瞧着还是弱。

  宗吉将自己腿上的毯子,盖到了春愿腿上,笑着问:“今儿去相国寺迎佛,过程是不是很繁琐?朕瞧你脸上怎么有点疲倦。”

  “有雾兰侍奉着,不累。”春愿心里暖暖的,从袖中里掏出道折成三角的黄符,自顾自地塞进宗吉腰带挂着的香囊锦袋里,“迎完佛后,我又去了趟跟前的普云观,给你求了道平安符。”

  春愿反复思量,还是觉得裴肆太危险,与其将来让这条毒蛇偷偷在宗吉跟前胡说八道,倒不如她先说几句,“我今儿在普云观遇到了唐大人。”

  “欸?”宗吉忙问:“唐慎钰么?”

  “嗯。”春愿点了点头:“遇见了,就聊了几句,唐大人今儿休沐,说带他姑母来道观上香。”

  宗吉借着喝茶的空儿,细细地端量阿姐,阿姐眼里显然有些郁郁的,他心里倒有些迷惑了,拐弯抹角地笑着问:“原来如此,那还真挺巧的,这回是唐爱卿和周予安将你接回来的,朕记得,阿姐当时对那个周予安印象不错来着?”

  “周予安的殷勤劲儿确实挺讨人喜欢的,但他不是过日子的人。”春愿指头划着裙子上绣的缠枝花纹:“那晚上我听见陈公公说起,有个姑娘因为小侯爷自尽了,我特别厌恶花心薄幸的人。”

  宗吉了然地点了点头,他晓得阿姐被杨朝临背叛,是非常厌恨风流浪子,说起来,唐慎钰也确实各方面都比周予安更强些,且这回帮了阿姐太多……宗吉把茶盏放到桌子上,双手撑在腿面上,身子前倾,凑近春愿,眨了眨眼,笑着问:“阿姐,你觉得唐慎钰怎么样?”

  “啊。”春愿轻咬下唇,打了下宗吉的胳膊,嗔道:“你可别胡说啊!”她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苦笑:“唐大人是个正人君子,一路对我很照顾,也很尊重我,我一直很感激他。”

  宗吉忙笑着问:“阿姐你……莫不是动心了?朕还一直担心你沉湎于过去的糟心事,怕你走不出来,这下可好了。”

  春愿没承认也没否认,她抿唇羞笑,忽地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指绞着头发,和弟弟说着真假掺半的心里话:“你可别多想啊,人家唐大人有婚约的。”她望着宗吉,苦笑:“我自己的未婚夫就被人撬走了,所以,有些事我不可以做,而我也一直很敬重他,今儿见了面后,也是蛮高兴的,这样就挺好的了。”

  宗吉摩挲着阿姐冰凉的手:“朕明白,都明白。”他心疼地望着阿姐,柔声道:“朕在派唐爱卿去留芳县寻你时,看过他的卷宗,晓得他有个叫褚什么的未婚妻,两人似乎有点矛盾,今年应该就到了他们俩约定的期限,商量着到底要不要成婚,届时再看情况吧。”

  他喜欢这般与他分享心事的姐姐,甜与苦,万般滋味,只能他们自己尝。

  宗吉给阿姐倒了杯热茶,递过去,笑道:“其实哪,长安好男儿也很多,这个唐慎钰,朕不太满意。”

  “嗯?”春愿手一抖,差点翻了茶,她心里惴惴不安的,知道自己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他不是个好官?”

  “朕不是说他官做的不好,他嘛,还算当用。”宗吉拍了拍阿姐的胳膊,笑道:“他确实有能力,但家世不好。”

  春愿顿时松了口气,抿了抿茶汤,用疑问的目光望向阿弟。

  宗吉笑道:“这事其实也没几个人晓得,当年,唐慎钰外祖父官至兵部侍郎,还算有点门第,按说他家的女儿不说嫁给公侯之家,也要跟个新贵进士,唐慎钰的姨妈当年就嫁给了定远公的嫡子,而他母亲当姑娘的时候不太检点,未婚先孕……”

  宗吉忽然想起阿姐也曾怀孕过,忙解释道:“阿姐你有未婚夫的,和唐慎钰母亲的情况不同,他母亲当时是闺阁里的千金小姐,忽然有了身孕,还不肯招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事实在辱没家门名声,后来大抵查清楚了,不到半个月,唐慎钰外祖父就匆匆把女儿嫁给了个七品小吏,也就是唐慎钰父亲,没几年,唐父得急症病死了,唐慎钰的母亲也上吊殉情了。”

  宗吉吹着茶汤,摇头道:“唐爱卿确实很出色,但出身实在低微,而且你别瞧他现在高官厚禄的,他做的差事大多都是得罪人的,有损阴德的脏事,如今高楼起,谁知道哪天高楼就塌了呢。”

  宗吉目光温柔,望着春愿,说着掏心窝子的话:“阿姐,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朕会让你往后顺心开心,朕这些日子其实已经替你瞅准了几个外貌出众、性情温和,且身份贵重的世家子弟,将来你就慢慢挑。”

  春愿知道宗吉什么意思,她心里难受得要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若是小姐还活着,此刻该多幸福哪。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宗吉忙掏出帕子,去给春愿擦眼泪。

  “高兴。”春愿抽泣着,“我来长安给你惹了这么多麻烦,害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原本,我想走的,可,可我又……”春愿哭得泣不成声:“可我舍不得你,这辈子,就你和她对我好,没有一点算计,真心真意的对我好。”

  “他?”宗吉还当阿姐说的是唐慎钰,故意笑着问:“他是谁呀?”

  你亲姐姐。

  春愿没敢说,她觉得自己很卑劣,又自私,隐瞒了宗吉,可她又怕得很,倒不是怕自己被千刀万剐了,而是怕宗吉会失望,难过。

  “没谁。”春愿用帕子抹去眼泪,摩挲着阿弟的胳膊,扫了圈书桌,柔声问:“我傍晚回来的时候,听衔珠说你在见客,都这么久了,想来没用晚饭罢?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宵夜?”

  “不饿。”宗吉笑叹了口气:“被首辅他们拘在这儿说了一个半时辰的话,耳朵总算清静了。”

  春愿没敢问政事,埋怨地嗔了句:“有什么不能白日说,非得晚上来,还扯了这半天,害得你都没吃饭。”

  宗吉腔子里也怀揣着千万心事,这会儿没人,他便也和阿姐倾诉倾诉,“你还记得裴肆罢?”

  “嗯。”春愿给宗吉嘴里擩了块栗子糕:“我记得他,今早上我还见他来府里,说是要接你回宫呢。”

  宗吉嚼着点心:“前儿宫里那事传到首辅耳朵里了,他傍晚来面见朕,认为裴肆忤逆君上,希望朕撤掉驭戎监,大力地惩治裴肆,只要朕这边点了头,不日御史台就会参奏。”

  春愿心里一咯噔,果然和唐大人说得一样,她摇了摇头:“朝堂的事我听不太懂,但……方才我进来的时候,瞧见你郁郁寡欢的,是不是不愿意?”

  宗吉怔怔地盯着大拇指上戴的白玉扳指,叹了口气:“到底咱俩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阿姐懂我哪。哎,驭戎监是母后为朕顺利登基设立的,算是我们母子俩的护身符,这个裴肆……他从前侍奉朕读书,还是很忠诚可靠的。从前吧,朕还小,是出了名的顽劣,母后就常常叫这些大太监们将朕强抬到书房里念书,朕都习惯了。”

  宗吉面上显然有些纠结:“首辅他们说太后设立驭戎监,似有武曌之心,而太后命裴肆将朕抬走,更是置天子颜面于无物,还说,朕已经年满十八,理当亲政,树立天家威严。朕也恼,可,可若是朕真的裁撤驭戎监,杀了裴肆,怕是会寒了娘亲的心,他们两边都为朕好,可却都让朕很难办,方才朕甚至生出个莫名其妙的想法,若是朕不是皇帝,兴许就没这么多烦心事了。”

  春愿亦叹了口气,这种事,她真不好随便议论,正发愁该用什么话含糊过去,忽然,外头传来阵吵杂声。

  不多时,陈银推门而入,躬身给宗吉见礼,下巴朝外努了努:“陛下,裴肆来了,说大娘娘今儿傍晚突然发了急症,吐了血,想见您。”

  “娘!”宗吉震惊不已,瞬间站了起来。

  陈银轻咳了声,颔首微笑:“想必太医都去慈宁宫伺候了,陛下当心龙体,莫要太过担心。”

  宗吉蹙眉,很快了然,心道多半是母

  亲听见他见了首辅和御史台的人,装病激他回宫。他不慌不忙地入座,淡淡道:“叫裴肆进来。”

  陈银领了命,甩了下拂尘,出去喊人了。

  “你是不是要谈正事了呀。”春愿实在是怕那个裴肆,小心翼翼道:“那,那我要不走吧。”

  “不用。”宗吉拍了拍阿姐的手,阴沉着脸:“你安心坐着。”

  话音刚落,陈银和裴肆一前一后进来了。

  裴肆显然是顶着雨过来的,他穿着驭戎监官服,黑发被淋湿,有那么一两丝粘在白腻的侧脸,肌肤是那种冷白玉色的,经了雨,越发显得五官挺立,犹如刀削,他显然没有前两日那般桀骜狂傲了,低眉顺眼得很,一路躬着身子进来,跪下恭恭敬敬地给陛下磕了头,用余光一瞧,剑眉蹙成了个疙瘩,那个女人竟也在?瞧她红着眼,显然哭过,莫不是真在陛下跟前胡说八道了?

  宗吉剜了眼不远处跪着的权阉,端起茶呷了口,冷笑不已:“呦,这不是母亲跟前的大红人裴提督么,怎么,提督又想将朕强行抬走?”

  裴肆双手伏地,头如蒜倒,越发恭敬:“小臣不敢,小臣当日都是奉了大娘娘的懿旨,这才……”

  宗吉冷哼了声,问:“太后真病了?”

  “是。”裴肆俊脸满是担忧,双手未离地,仰头望着宗吉:“娘娘为陛下殚精竭虑,当年陛下出天花,她几日夜未合眼,您病愈后,她却积劳成疾,落下了病根,此番见您整整两日未回宫,焦急之下,就,就吐了血,您快回去看看罢。”

  宗吉眼里闪过抹愧意,其实他晓得太后多半是装病的,过去他一不听话,娘就用这招。

  他再一次陷入了那种两难,究竟是听首辅他们的建议,下决心裁撤驭戎监,发落了裴肆?还是立马回宫,给太后侍疾?

  一旁立着的陈银看出了皇帝的纠结,知道陛下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抉择,他甩了下拂尘,冷眼看着裴肆,巧妙地用话术,将这事从政事争斗,暂降到皇帝家事:“提督,当日陛下想带燕姑娘拜见太后娘娘,你百般阻拦,实在是有些恃宠而骄了。”

  宗吉见陈银替他解了个围,手拍了下桌子:“对,朕就是为这事和母亲闹别扭,现在她怎么说?要不要见朕的阿姐?”

  裴肆是聪明绝顶的人,借坡下驴,忙笑道:“实在是当日大娘娘正在同懿宁公主谈论佛经,没顾上见燕姑娘,太后说了,等一个月后,皇后的禁足一解除,便请燕姑娘进宫,届时再将胡太后娘娘请来,一家子骨肉好好热闹一天。”

  宗吉莞尔,拍了拍春愿的手,嘴上却冷冷说:“早这样不就行了,那天弄得朕和皇后……”

  裴肆晓得若是让皇帝再说下去,许就要开始计较他仗势强将帝后抬走的事,于是往前跪行了几步,扭头朝外头看了眼,忙笑道:“小臣离宫前,大娘娘交代了句,当日慈宁宫的五个大太监很不懂事,误解了她的本意,竟敢冒犯陛下和皇后,太后特让小臣将这几个太监带到陛下跟前,由您发落,您看是……”

  宗吉喝了口茶,斯条慢理地说了三个字:“杖毙吧。”他看着裴肆,淡淡一笑,“这些不懂规矩的骟狗,吃了几斤皇粮,就不晓得自己的身份,竟敢咬起主子了。”

  春愿吓得手里的栗子糕顿时掉到地上,杖毙?这也太严重了吧,那几个太监不过是听从郭太后和裴肆的指派,根本无罪的啊,她刚准备开口求情,忽然,袖子被人拽了下,扭头一瞧,陈银眯住眼,冲她微微摇了下头。

  春愿立马会意,抿住唇,不敢说话,后脊背阵阵生寒,额边冷汗涔涔的。

  “陛下教训的是,这些狗不听话,就得打死。”

  裴肆晓得陛下在指桑骂槐,忙俯下身,这种时候就受着吧,小崽子想怎么骂就由着他去。他佯装畏惧,不住地擦额上的冷汗,却偷偷看向坐在陛下身边的那个女人,寻思着,她到底有没有瞎说。

  “裴肆,你老盯着朕的阿姐做什么?”宗吉皱起眉,他何尝不晓得裴肆的阴毒,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将柔弱的阿姐护在身后。

  裴肆顿时明白,这女人没有胡说八道,他忙冲春愿也磕了个头:“小臣那日得罪了燕姑娘,实在羞愧得很,也请姑娘莫要与小臣计较。”

  春愿心里倒真有几分佩服这条毒蛇,能屈能伸哪,她心里记恨着他今日紧咬着不放的事,笑道:“提督言重了,妾身如何当得起哪。”说着,春愿有意无意地劝宗吉:“提督人挺好的,今儿我出城上香迎佛,他半路上拦住我……”

  “燕姑娘。”裴肆眼里闪过抹杀意,笑道:“虽说姑娘府上什么都有,可到底是荒了几年的宅子,有些阴潮,小臣实在担心陛下龙体,便请姑娘劝陛下回宫,姑娘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当即就答应了,想来将来太后娘娘见了姑娘,也会喜欢您的。”

  春愿心里冷笑,小子,你是怕老娘在陛下说你觊觎我的美色,跟踪我出城的吧,如今陛下顾着郭太后面子,没和你计较,真是可惜。

  “怎么?”宗吉俊脸顿时塌下来,忙问春愿:“你今儿见裴肆了?阿姐你不要怕,你告诉朕,裴肆有没有为难你。”

  裴肆隐在袖中的拳头攥起,他发誓,若是这贱人敢胡说一个字,诋毁他的名誉,给他头上泼脏水,他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春愿心里还是蛮得意的,用余光看向裴肆,蓦地发现这人目光又阴又邪,唇角居然还含着抹笑,她顿时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忙对宗吉道:“没有,提督对我很客气的,就是请我劝陛下回宫,不信的话,陛下可以问问雾兰。”

  裴肆松了口气,暗道:算你识相。

  “雾兰?”宗吉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忽然玩味一笑,问身侧侍立着的陈银:“朕隐约记得,几年前裴肆侍奉朕读书,可巧雾兰也刚到勤政殿,你好像还打算做个媒,叫他们两个当对食?”

  陈银尴尬笑道:“老奴年纪大了,竟有些忘记了。”

  宗吉早几年前就晓得裴肆看不上雾兰,他翘起二郎腿,懒懒地窝在椅子里,觑向裴肆,故意道:“提督这些年侍奉太后和朕辛苦,朕就赏你个恩典,把雾兰赐给你做妻子。”

  裴肆瞬间直起身,俊脸惨白一片,拳头紧紧攥住:“陛下,小、小臣是个阉人,恐怕耽误了雾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