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空山 第68章

作者:鹿水灵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见韶声终于醒了,齐朔也不再为难紫瑛,直接问她:“小姐院子里服侍的人呢?怎么都躲懒去了,害得真真只能同小姐隔着窗子,浅叙相思。”

  声音甜蜜又委屈,像一大块黏糊糊的饴糖。

  全放进嘴里,糊住嗓子眼,让人直发腻。

  “只有紫瑛和观云。我没要别人来。”韶声老实答。她这时心虚,不敢阻拦齐朔的这番恶心话。尽管她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掉了一地。

  “那怎么可以呢?小姐院子里的摆件也没有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真真帮小姐出气。”齐朔的语气不变,而韶声脸也同面团一般,被他揉成了各种形状。

  “唔……将军尚俭,我也应当……”韶声在齐朔的手指下,艰难出声。

  齐朔这时却突然放手。

  脸上的温柔甜蜜也随之消失,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

  他抱起手臂,语气冷漠:“你从来不是节俭的人。什么将军尚俭?你是不是见过周静了?你想扮可怜,让旧相好把你救出去,鸳梦重温?”

  “什么?什么周静?是周大人?你抓到他了!”韶声只注意他话里的“周静”二字,也不在乎他骤然冷下的态度。

  周大人是个好人,救了她两次!如果齐朔抓到了他,她不能坐视不理!

  韶声伸手去够齐朔的衣袖,他却后退了一步,不让她碰到。

  她只得努力将身子探出窗外,窗户开得小,当她将肩膀伸出来,还想再往外钻,胸脯却挨挨挤挤,又心中着急,更加不得章法,把空隙卡得满满当当,形容狼狈而笨拙。

  “一个何公子不够,还要周大人。柳韶声,你好得很!”齐朔毫不理会韶声可怜的窘境,拂袖而去。

  韶声此时,既无暇考虑自己怪异的姿势,也无暇考虑齐朔这莫名其妙的脾气。

  她满心都是对周静的担心。

  一边继续手脚并用地往外钻爬,一边冲着紫瑛与观云大喊:“快、快拦住将军!”

第58章

  “砰”地一声。

  韶声费尽力气,终于从窗子里爬了出来。只是双手没撑稳,从窗框顺着墙,”刺溜“地滑了下来。

  落到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牙白色的软罗,在窗子上,墙上,地上,蹭得到处都是灰。

  衣裳里包裹着的皮肉,也蹭得发红,热热地疼。衣襟散乱,有些遮掩不住沉甸甸的胸脯,挤出窗户时刮蹭出的红印子,若隐若现。

  身后的巨响,齐朔听得清楚。

  然而,他只是脚步微微顿住,便继续往外走。不曾回头看一眼。

  韶声眼尖,看见他停了。

  连忙从地上爬起,跑着往前追,根本不管自己身上的污糟,也不管离开屋内暖融融的火盆后,干燥凛冽的轻风,冻的她一阵阵发抖。

  边跑边喊:“等等,等等!”

  散开的头发被跑起来风吹得更散,脚上的绣鞋也跑掉了一只。

  “你不许走!”韶声从背后一把抱住齐朔的腰。

  齐朔终于回头。

  他眉头紧皱,满面寒霜,一根一根掰开韶声箍在自己身上的手指。

  韶声怕他又要走,不愿松手,抓得更死,恨不得将十根手指全嵌在他腰间。

  齐朔也不与她僵持。直接就着这个别扭奇怪的姿势,将人挟在胁下,大步流星地向屋内走去。

  奉韶声之名追出来的紫瑛与观云,被他这一身摄人的肃寒之气吓住,战战兢兢地伏地便拜,一眼也不敢抬头看。

  “当真是日思夜想的周大人,值得你这样?天寒地冻,衣裳不穿,袜不穿,鞋也不穿?”齐朔将韶声一把掼在床榻之上,将绣鞋端正地套在她冻得通红的脚上。

  ——他竟还有工夫将她跑掉的绣鞋捡起来。

  “可、可是……”韶声挣扎着,还想为周静求情。

  “可是什么可是?你的老相好如今出息了,正当着南朝的特使,趾高气扬地来打发我了!”齐朔的脸色愈发黑沉,语气也罕见地变得激烈。

  “什、什么……”韶声这才终于明白,她误会齐朔了。

  是完完全全的一场大乌龙。

  “对……对不起。”她心虚地缩起双足,将它们藏进被子里。似乎这样做,她就能把方才丢人的自己藏起来。

  齐朔却全不受她的道歉,冷冷地转身:“你想见他,今夜的宴席上,便叫你见个够。”

  韶声却不能让他这样离开。

  道歉无用,只好用别的方法了。

  于是,她又故技重施,起身抱住齐朔的腰。

  齐朔却没想到,韶声这样心高气傲的大家闺秀,不知何时也学会了无赖的手段。

  因此,他毫无防备地被韶声带倒,覆在她身上。

  他身上有从外间带来的冷意,泛着冰凉的微甜,也有为提神常熏的薄荷龙脑等物。糅杂而成的香气,铺天盖地钻入韶声的鼻子里,将她严实地笼罩住。

  韶声不禁动了动鼻子,又偷偷吸了几下。

  趁齐朔没起身,她将通红的脸藏进他的胸膛之中,抱住他腰的手仍然不放,柔软的胸脯蹭在他的腰窝上,手指却摸到他的腰带,轻轻解开腰带上整齐系着的扣结,

  一边解,一边瓮声道:“将、将军,要不要同我一道……午、午憩。”

  希望这样的赔礼能有用,他能消气。他之前发脾气的时候,就、就会……韶声越想,脸越红,手上的动作也越迟缓。

  虽然她养着齐朔的时候,就会这样做了,但到了现在,仍然不好意思。

  不过当时能装镇静,现在也可以。

  齐朔却不管韶声的脑中官司。

  他一把按住韶声作乱的手:“午憩?我哪有时间午憩?你便等着晚上见你的周大人吧,我成全你。”

  “可是你明明就……我都摸到了……”韶声是一定要让他消气的,于是,忍着巨大的羞耻开口。声音从齿间发出,轻轻细细。

  本来温暖宜人的室内,此刻却显得热了。她放在齐朔身下的手心里,沁出了汗。

  “天气寒冷,衣服也穿得厚,谁看得见?”齐朔竟似不知羞耻,毫不避讳地直面韶声的问题。

  “不行!我用手……”韶声见他如此,也赌气般地暂时放弃了廉耻,仿佛一定要与他争个高下,在这件事上,也不愿落于下风。

  甚至在齐朔下一句话出口前,挣开了他的桎梏,触上了他滚烫的肌肤。

  “你!……随你。”一瞬间的失态后,齐朔闭上了眼睛,紧皱的眉头仍然紧皱,一点也没有松下来的迹象。

  韶声盯着他美丽的脸。

  岁月果然善待美人。风霜并未在齐朔玉做的脸庞上,留下多少痕迹。脸颊上那颗难以察觉的红痣,仿佛用新熟的朱砂又描过一遍,红得灼人。

  只有仔细盯着看,才能发现他眉间眼角上,因多日的劳累,生出的浅浅细纹。

  他的喉结,正微不可察地上下起伏,仿佛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控制。

  乍一眼望去,竟恍然回到韶声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那时,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而他也同样闭着眼。

  不远处,火盆里取暖所用引火之物,并不是韶声以前用惯了的好炭。

  因她对管家说过,她这边的物什都随将军。

  而齐朔连年征战,无暇研究享受,又军费开支庞大,不敢挥霍,自然是能凑合便凑合。炭火也一样。

  所以,火盆里除了普通的炭火,甚至还掺杂着干木柴,被火烧得狠了,外层不会一层层地掉落,反而会扬起小阵的烟尘,与微不可察的火星一道,浮落在空中,也会不时发出毕剥的声响。

  室内没有人语。炭火毕剥的声响,衣物窸窸窣窣的摩擦,以及压进咽喉最深处的喘息,使本来安静的环境,显得愈发安静。

  就这样过了许久。

  齐朔睁开眼。

  正撞见韶声悄悄拿出帕子净手。她的目光撞入他刚打开的眼帘,吓得四处乱飘,忙忙将手上的帕子团成一团,扔到身后。

  若是穿了外袍就好了,可以藏在袖子里。韶声后悔地想。

  齐朔看见了一切,但他什么也没说。

  韶声便得寸进尺,借着此刻的宁静,大胆开口:“我真不知道周……先生的消息,更不可能和他见过面。他带我逃出旧京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我真不是细作。我晚上不想去,你自己去见他,他是使者,明明是来见你的。”

  齐朔转脸看着她,神情便如此时的环境,宁静平和,再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你要去。”语气也是一般的宁静。

  “可……”韶声还想辩。

  齐朔却不再回答了。他起身,提起桌案上的茶壶,又走回韶声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手。”

  “哦,好的。”她依言照做。

  冷茶浇在手上,寒凉的感觉刺得她不自觉地往回收了收,又掩耳盗铃地在原位放好。

  “洗。”齐朔说。

  韶声一边洗,一边望着他,见他仍是一副平和的姿态,便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要不要也……我虽然帮你擦过了,但……”

  “好。我回去就处理。”齐朔看着韶声洗净手,才收了茶水。

  “晚上我遣人来接你。你不许与周静再有任何瓜葛,不许与他说话,不许看他。”他将茶壶归置回原位,放下最后一句话。

  留韶声一人在房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说话可以,但人都到了席上,怎么能不看呢?除非不去,或者瞎了。

  齐朔接见两位南使时,虽都是一般的怠慢,但接风宴却办得十分隆重。

  中都内,身负要职的谋士及将领,无一人缺席。

  齐朔换上了一身全新的青袍,揽着韶声,坐在上首。全身上下,除了束发的木簪,没有其余的装饰——他素来如此打扮。

  而他为韶声的装扮却十分怪异——头戴巨大的帷帽,将她从头遮到脚。

  他以一杯酒开宴:“敬二位南使。”

  诸人也端起酒杯附和:“敬二位南使。”

  周静带着梅敬宜,接了这杯酒。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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