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阿措
卫無守在马车外头,见江蕙兰不愿意上马车,便上前请她进湘帘内休息。湖中此刻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清风徐来,荷香十里,岸边杨柳垂丝,鸟声啁啾,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但江蕙兰已无心欣赏。
另一头,程清清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她掀开窗帷,看着沈凛离去的方向,心中充满了疑惑,沈凛当真是喜欢她,才上门提的亲?明明他的目光一直在苏灵筠身上,从未看过自己一眼。
程清清还发现了一个秘密,江蕙兰似乎喜欢沈凛,方才她一直在盯着他看,眼里的爱慕之情藏也藏不住,但沈凛最后看她的那一眼分明有股避如蛇蝎的感觉。
怪不得江蕙兰如此针对她,这就有些好玩了。
另一辆马车上,苏灵筠还没从落水的恐惧中彻底抽离出来,她瑟缩在坐榻上,身上湿漉漉的,脸颊两侧黏着几绺湿发,苍白的唇轻轻地颤抖着。
江怀谨闩上车门,将从素竹那里拿来的她的备换衣服丢到她面前,“把身上的湿衣服褪了。”
不咸不淡的口气,让苏灵筠不觉想起方才在水中,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顾救程清清那一幕,她没被湖水淹死,他大概很失望吧?忽然又想到沈凛,原来他真的在,她先前就看到了他,但她以为是错觉。为什么他会及时出现救了她?难道说一直跟在她的那船就是他的?
江怀谨见苏灵筠一动不动地缩在那里,不由眯了下眼睛,难不成是吓傻了?他坐过去,刚要伸手去触碰她,苏灵筠顿时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往后躲了下。
江怀谨手一滞,压下心中忽然升起的不快,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嗤笑道:“想生病你便穿着这身湿衣服吧。”
苏灵筠因为想事情太过于专注,才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并不是有意的,这会儿知晓自己反应过激,但也当做没发生过。
“夫君,要不你去看一下清清吧,我看她也落水了,不知道现在如何。”
虽然两人不是没裸裎相对过,但如今情况不同,要她当着他的面脱光衣服,她仍旧感到不自在,并非矫情。
江怀谨听着她的话,没由来地想到方才沈凛说的那些嘲讽他的话以及他看苏灵筠那不曾掩饰的爱慕眼神,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烦躁,偏又找不到缘由,这让他彻底冷下脸,“你顾好自己吧,还有心思管她人。”
苏灵筠等着他下去,但他却一动不动,好像并不准备下去,无可奈何,只能不好意思地道:“那夫君可以背过身去么?”
江怀谨这才明白她为何要他去看程清清,原来是担心他看光她的身体,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下,随后唇角不觉浮起抹讥讽,“你以为我很爱看你的裸体?”言罢便一脸不耐烦地背过身去,虽这般说,但当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他的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些画面,他目光一暗,很快又将那些画面拂出脑海,然后端起一副光明磊落的姿态。
苏灵筠看着他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褪下身上的湿衣服,当她拿起干的衣服要穿时,却发现没有小衣,余光忽瞥到一抹轻红,她蓦然看过去,见自己的小衣就在江怀谨的鞋旁边,大概是方才把衣服丢给她的时候落下了,她头一疼,拿起外衣挡着胸前春光,小声地道:
“夫君,你的脚下……”
江怀谨循声看下去,看到脚下的抹胸,额角突地一抽,他没有说什么,慢条斯理地捡起那块布,往后扔过去,却在收回手时,感觉掌心在隐隐发烫。
身后响起衣服轻微摩擦的声音,让人莫名地有些难熬,江怀谨阖上双目,本想假寐片刻,然后他的耳力太好,他仿佛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出了苏灵筠穿衣的画面,他修眉微皱,有些懊恼自己的莫名其妙,直到身后传来苏灵筠好像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夫君,我好了。”
他蓦然睁开静若深水的眸子,而后拉开门闩,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
苏灵筠看着他略显匆忙的背影,有些错愕,他这是生气了?
可他生什么气?她一头雾水。
作者有话说:
我又提前更新了,这几日总是晚上睡不着,白天起不来,作息全部打乱。想和大家说一下,我接下来可能会有些偏纲,因为写的过程发现,有些感情铺垫还不够,照着大纲写肯定转折十分生硬,所以具体内容会和文案有一点点出入,主要为增添些许情节,这些情节是为了达成男女主的感情变化,然后完成文案中的高.潮点。
第31章 呓语
◎凌……公子?江怀谨目光一凝,心中的柔软顿时烟消云散,这又是哪个男人◎
江怀谨下了马车,目光落向帘帐的方向,面色一沉,大步走过去,一掀开薄纱帘子,就看到江蕙兰坐在榻上,正吃着冰镇甜瓜。
江怀谨摇了摇头,一声轻叹从唇间逸出。
他已从程清清那处得知,是他这妹妹故意推她下水的,当然,他也看到了。
江惠兰看到江怀谨,不由讨好地笑了下,“兄长,你来了,这瓜很甜,你吃过了么?”
看着她悠然闲适的模样,江怀谨心里有股莫名的火气,惹出这样的麻烦,她竟然还有心情在这吃东西?是他平日里太惯着她了,惯得她无法无天。
江蕙兰一对上江怀谨略显严肃的目光就禁不住心虚地低下了头,她方才已经打算好,要是江怀瑾质问她,她就坚决不承认自己推过程清清。
反正当时那么乱,谁看见她推她了?
“你可知错?”
头顶传来江怀谨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的声音,江惠兰小心翼翼地抬眸,偷偷觑了一眼江怀谨,他脸上露出威凛不满之色,让她不由心生害怕。
“兄长在说什么?我有什么错?”仗着江怀谨平日疼爱自己,她一脸无辜地道。
“为何要推程小姐?”江怀谨见她似乎还打算狡辩,冷声补了句:“我已经看到了。”
完了,江蕙兰暗暗叫糟,指尖??x?猛地掐进甜瓜肉里,汁水顺着她的手指流入掌心,她却完全没有察觉,完全没有一个闺秀应有的模样。
江怀谨见状手一抵额,拇指指腹揉了下太阳穴,“先把瓜放下。”
虽是温和的口吻,但江蕙兰从他那微拧的眉头知道他生气了,她连忙把甜瓜放下,找不到帕子擦手,所以直接擦在了衣服上,江怀谨见状更是闭了闭眼,索性眼不见为净。
江蕙兰从小就被教以大家闺秀的礼仪,但不知道为何,她完全没有学到骨子里去,平日里那文文静静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她自以为瞒过了薛夫人,实则薛夫人早就知晓她是什么德行,只是没戳破她。
她那一点道行又能瞒得过谁?
江蕙兰低着头,樱唇扁了扁,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被推的那个。
“兄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与她开玩笑,谁知晓她真的掉下去,是她太不小心了。”江惠兰最终还是承认了错误,只是承认得不情不愿,还要怪人不小心。
江怀瑾坐进椅子中,懒得理会她这番言论,“去向她道歉,这事便算了了。”他这妹妹天真中带点愚蠢,既然要做恶事就应该做得滴水不漏,现在弄得人尽皆知还一昧狡辩,要他如何偏袒她?她这性子在家便算了,将来出了门,若没人保护定会吃亏。
江蕙兰平日里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今日一直受江怀瑾的冷眼,还要被他申饬,她哪里受得了,眼眶不由泛红,要哭不哭的模样。
“我才不要去给她道歉,是她自找的,谁叫她故意踩我脚?你怎么不叫她向我道歉?”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兄长,你眼里就只有程清清。要是我和程清清同时掉进水里你是不是也先救她?”
听着她无理取闹的话语,江怀谨额角一抽一抽地疼,他目光沉下,语气无比的严肃:“蕙兰,你可知你今日这行为叫什么?你说是玩笑,但被她人看到了,只会说你害人性命。”女子大多难伺候,与你永远不讲道理,只要你一昧偏袒她,若她不是他妹妹,他是真的懒怠理会她。
“我没有要害她性命。”江蕙兰被他的语气吓到,不由哭了起来,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坠下,看着好不可怜,“道歉就道歉!但是,兄长你也要向嫂子道歉!”
江怀谨一怔,微讶地看向她。
江蕙兰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地道:“沈凛说得没错,明明嫂子才是你妻子,你怎么能救别的女人?不去救她?要是嫂子有个好歹,你就是最大的坏人!”
江怀谨听得又好笑又好气,脸上却挂着云淡风轻的笑,“蕙兰,我与你嫂子的事,你莫管。”
虽然江怀谨平日里很是疼宠她,从未训斥过她,但比起薛夫人和江天,她最怕的还是她这兄长,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怕,尤其是他这样笑着说话的时候。
江怀兰有些怯怯,便只是小声嘀咕了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着就万般委屈地跑了出去,出去时不小心撞上苏灵筠,她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抿着唇默默走了,看着好像受了极大不公似的。
苏灵筠轻叹一声,走进帘帐中,看到江怀谨坐在椅中,指尖按在额角处,好像不胜头疼的模样。
“蕙兰怎么哭了?”苏灵筠柔声询问。
江怀谨掀起眼睫,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她方才在外头难道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么?江怀谨放下手,“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委屈。”目光紧攫她沉静的面庞,又语气莫测地道:“她还说我应该向你道歉,因为我没有先救你。”
苏灵筠闻言一愣,方才她的确站在外头,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只是假装没听见免得他尴尬,不想,江怀谨倒主动说了起来。
仔细一想,他其实是没必要尴尬的。毕竟程清清是他的心上人,危急关头,他紧张她,先救她也无可厚非,而她呢,虽是他的妻子,却被逼着娶的,但如今被江蕙兰这么一说,倒像是他做了罪不可赦的事一般,估计他心里也有憋屈吧。
苏灵筠微笑了下,善解人意道:“夫君言重了,清清当时离你最近,你自然是要先救她,而且当时湖里那么多人,夫君应该没有看到我。”苏灵筠不需要江蕙兰替自己说话,那样显得她很可怜,像是弃妇一样。
江怀谨定定地瞪了她片刻,忽然也笑了起来,“嗯。娘子说得丝毫没错。”他顺着她给他的台阶下去了,一点都没犹豫,且甚是坦然。
苏灵筠滞了下,而后不再多言。
天气很热,帘帐中放了冰鉴,比外头凉快得多,苏灵筠才落水,方才在太阳底下站了会儿,现在又突然进到凉爽的地方,冷热交替,有些不适,不觉抬起袖子,掩唇打了个喷嚏。
江怀谨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看着不是很好,“若觉得不适,便回马车上休息吧。”
苏灵筠觉得帐中有些冷,便点点头,起身出了帘帐,正准备回到马车休息,却江蕙兰从另一马车上走下来,俏丽的脸憋着怒火,眼睛里还盈着亮晶晶的泪水,看来没少被程清清为难。
刺眼的阳光照下来,苏灵筠感到头有些晕,不是很想理会江蕙兰,但江蕙兰却叫住了她,然后来到她面前,抓着她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问:“嫂子,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她这句话就像她方才问江怀瑾,她和程清清若是同时掉入水中,他会救谁一样让人为难,江怀谨方才的心情大概就与她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吧。
苏灵筠心中无奈的叹气,她无法像江怀谨那样可以肆无忌惮地斥责她,见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不愿意与她做过多的纠缠,便握了下她的手,轻声安抚道:“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江蕙兰立刻回嗔作喜,“还是嫂子最好。”
苏灵筠顿住,猜不到她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心话,若是真的,她未免太天真了,要是假的,她便太会伪装。但想想她这性子,又不大像装的。
程清清坐在马车上,隔着车帷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脸上不由浮起愠色,她这位表姐真是好坏不分,明明江蕙兰害她差点淹死,她还站在她那边。
回城的途中,程清清发现他们身后一直跟着一辆马车,她不确定地掀开窗帷往后看去,恰好与掀开车帷的沈凛撞上了目光。沈凛见到她脸上闪过惊慌之色,立刻放下了车帷,一看就像是心虚的模样。
“你在看什么?”坐在她对面的江蕙兰见她频频看向窗外,不由有些好奇地问。
程清清放下车帷,看向江蕙兰,没有瞒她,“我们身后跟着的马车里面坐的是沈凛,沈公子。”
江蕙兰一听心脏咚咚狂跳了几下,下意识地掠了掠鬓发,然后就看到程清清唇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脸不觉一热,扭头掀开窗帷,佯装看外头风景,却不自觉地向后看去。
身后那辆马车看起来的确像是沈凛的马车。
程清清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故作不解地道:“不知这沈公子为何一直跟着我们?”
江蕙兰听到程清清的话,不由皱起眉头,心中控制不住地升起些许妒忌,她蓦然放下窗帷,冷冷地睨向她,“你这是明知故问么?你明明知晓他为何跟着。”在她看来,程清清的话有卖弄之嫌。
程清清欣赏着她愤怒的神色,悠悠地道:“我怎么知晓他为何跟着?或许是想看我表姐有无事吧,毕竟他是我表姐的救命恩人。”
江蕙兰气急,咬牙切齿地道:“你是想毁我嫂子的名誉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到处勾三搭四。那沈凛分明是为你而来,他都上你家提亲了。你这人好歹毒,以为毁了我嫂子的名誉,我兄长就会休了她,好娶你么?你别痴心妄想了。”
“谁勾三搭四了?”程清清很想撕烂江蕙兰的嘴,但她忍住了这股冲动,她唇角一扬,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这么激动,难不成是喜欢沈公子不成?”
江蕙兰被她戳中了心思,脸瞬间红透,她心虚地反驳,“谁喜欢他了?你别胡说八道。”
看她的反应,程清清便知晓自己说对了,她本就猜测到了她的心思,如今不过是更加确认了而已。
众人已经回到江府,沈凛的马车仍旧紧跟不舍。
下了马车,江蕙兰有些心神不属,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她支走了自己的贴身丫鬟,随后急匆匆地走出了院子,从府中的后门悄悄溜了出去,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正在扒墙的沈凛。
“你在那作甚?”江蕙兰娇叱道。
沈凛一回头,看到江蕙兰,立刻垮下了俊脸,这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走哪都能遇见。
“我做什么与你何干?”他双手叉腰,抖着腿,??x?一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姿态,企图以此来把她吓跑。
他这一举动没有把江蕙兰吓跑,只是让她有些感慨,他真是白生了一张俊俏可人的脸,要是她能早些看透他的本性就好了,那样她就不会钟情于他,当时他把那些轻薄她的地痞流氓赶跑时的模样真的像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豪。
“你扒在我家墙上偷窥,怎与我没关系?”江蕙兰杏眸圆睁,柳眉倒竖,“你到底来找谁?从实招来,不然我拿你去见官。”
沈凛唇角一抽,“你话本子看多了吧?”他暗忖,若是告诉她自己来找苏灵筠的话,那么肯定会对她的声誉有所影响,于是扯谎道:“我来看我的未婚妻,不行么?”
江蕙兰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心里不由酸酸涩涩的,她冷笑一声,无不嘲讽道:“未婚妻?说得太早了吧,我可听说方家那边也上门提亲了,你以为程清清一定会嫁给你?”
沈凛听了她的话,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只因想到了苏灵筠对他说的那些话,要是程清清不嫁他的话,她就不会再见他,这些天他反复回味着在酒楼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费尽心思地说服他爹去提亲和让李氏相信他是个好人,可是他真没想到中间会突然杀出个方恒来,让他前功尽弃。
江蕙兰见自己的言语戳到了他,心中暗暗得意,“瞎了眼的狗男人,没人会喜欢你。”
沈凛见她幸灾乐祸,又说他是瞎了眼的狗男人,不禁冷笑了一声,“你得意什么?我就算娶狗也不娶你。”
江蕙兰闻言气上加气,想也没想就捡起地上的石头往他砸去,幸好沈凛动作快,飞快地闪躲了下,不然额头都要被她砸出一血窟窿来,不等他开口骂,江蕙兰转头跑了回去。
程清清躲在一棵大树后头,看着江蕙兰满是泪水地从她面前跑过去,唇角禁不住上扬,这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也有今日,真是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