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 第56章

作者:苏幕幕 标签: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他回过神,低下头来看一眼手上的玉簪,直接问:“多少钱?”

  “这个……二两。”店小二说出一个颇有些心虚的价格。

  玉这种东西,价格就没有底,除非遇到用惯了玉的行家,要不然价钱高低一般人也看不出来。他便将价格稍稍抬了些。

  本以为还有一番拉扯,没想到客人拿出钱来放在柜台上,拿了玉簪和香囊就走了。店小二一看,发现玉簪的钱、香囊的钱都给他了。

  早知客人这么阔气,他就说是三两了!

  回去路上,陆璘有些心不在焉。

  施菀和丰子奕去江陵府,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为什么她会同意和丰子奕一起去?难道她动摇了,觉得丰子奕不错,想去见见丰子奕他爹?

  也许,她并不知道要去见丰子奕他爹,丰子奕是商人,当然会有许多法子让施菀和他一起,就比如那扇子,也是让她不好拒绝的理由。

  但不管她知不知道,他都难以接受她和丰子奕一起去江陵府、一起待那么多天。

  整个下午他都在想这件事,到晚上,也是半夜无眠,当三更鼓声敲响时,他无比清醒地从床上坐起来,作出决定。

  他要将她留下,他要去和她说,别和丰子奕一起。

  其实他并不觉得时机成熟,也没有成竹在胸,云归山上那一夜对他来说只是开始,他打算多用些时日去筹备,但现在却发现,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

  见到丰子奕往她跟前凑,见到她和丰子奕走得那么近,连遇到张大发那样的事都找丰子奕,他太难受,太不想继续再承受。

  他要去……好好地,明明白白地,和她道明心意,并求她不要和丰子奕一起出去。

  如此决定后,他觉得一切都有了方向,又觉得也许所有烦恼都会迎刃而解。

第56章

  当黎明天边第一缕微光照到窗边时,陆璘就已起身。

  一边怕时候太早,一边又担心她已随丰子奕去江陵府。如此熬到天大亮,他出门去找她。

  最开始他没拿玉簪,只拿了端午放了艾叶和菖蒲的香囊,走出门,思量再三,却又回去放下香囊,拿了玉簪。

  雨衫巷仍是那么安静,晨光从东边投射过来,将他影子拉得长了些。他看着地上自己的身影,忍不住去扶了扶头上的发冠,心中泛起紧张,似乎见皇帝也没有如此。

  她门前的杏树已是绿叶满盖,长着青色的杏子,走进院门,里面的黄狗似乎听到动静,传来懒懒的一声狗叫。

  然后她便说了句什么话,似乎是对狗说的,声音太小,没听清。

  只是听到她声音,他心里便涌起一股暖流,但紧张却又加了一分。

  他抬起手,敲响了前面的院门。

  没一会儿院门被打开,施菀看着他,露出几分意外:“陆大人?”

  陆璘藏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攥紧,“施大夫。”

  “陆大人是……”

  陆璘没说话,施菀将院门再打开一些,后退了两步,示意他进来,随后问:“陆大人可是有事?”

  陆璘进院中,院里的大黄狗朝他叫了一声。

  施菀转头轻斥道:“如意,别叫。”

  陆璘也朝那边看过去,发现她院子里用凳子搁了摆着簸箕,再旁边还有一笼蒸好的什么东西,似乎是金银花,还散发着香味。

  他问:“这是金银花?”

  “是啊,闲着也是闲着,我见花太多了,就摘下来洗干净蒸了,晒干后就能拿来泡茶了。”施菀说着,见如意往蒸笼旁边去溜达,便转身去将那蒸笼端起来,慢慢将里面蒸好的金银花倒在簸箕里。

  陆璘问:“听说,你准备和丰公子一起去江陵府?”

  “是的,陆大人怎么知道?”她问。

  “你……”陆璘顿了顿,继续道:“你能别去么?”

  施菀转眼看他:“陆大人的意思是……”

  陆璘说:“菀菀,我……我想,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施菀看着他没说话,脸上带着一种不解的神情。陆璘继续道:“自你走后这些年,母亲每每和我提及婚事,我都提不起兴致,我不知道我要成婚做什么,也不知道我要娶什么样的女子,直到来了安陆,见到你。有一天我就明白,我找到了……我想与之度过一生的人。我在心里不只一次庆幸当初没有随随便便由母亲安排婚事。

  “我知道,以前我有许多不对的地方,我将对婚事的不满发泄在你身上,我对你冷漠,还曾误会你……但这一切,我都会改,我想你,日后随我回京城,嫁给我,好吗?”

  当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话便不再那么艰难,他定定看着她,期待她能答应。

  施菀脸上仍是之前那样的意外,隔了许久才问:“陆大人……是在和我开玩笑么?”

  “自然不是。”陆璘立刻道:“我是真心爱慕你,想求娶你。”

  施菀又没话了,她静静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低头用筷子将簸箕上的金银花铺平。

  然后露出一抹似乎无奈又自嘲的笑意来:“可是,陆大人高门贵胄,我们身份悬殊,不合适的。”

  陆璘回答:“没有人规定我必须娶官宦人家的女儿,你放心,我家里我自会说好,绝不让你受委屈。”

  施菀没说话,他连忙道:“你从前就是我妻子,我想……我父母都不会反对,而且不管怎样,我会去交涉,只望你信我,所谓身份和家世,绝不是问题。”

  “我知道,你想做的事,总会去努力做到的。”她说。就像当初所有人反对,他也将他老师救出来了。

  隔了一会儿,她回答:“但我……只想待在安陆,没有想过要再回京城,也没想过要嫁你。”

  陆璘整个人都僵住,脑中有种变得空白的感觉,隔了许久才有些艰难地问:“那你……是选择了丰子奕?”

  “我也没有选择丰子奕,我谁也没有选。”施菀看着他说:“我的确会和他一起去江陵府,但同去的还有我师父大周大夫,我们去江陵府见一位归乡的老御医,只是跟着丰家的马车顺道有个照应而已。”

  陆璘这才发现自己最担心的事是个误会,可是,他已经没有了高兴的能力。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问:“你是不想去京城,还是……”

  还是不想和他去京城。

  施菀想了想,回答:“不想去京城也是有的,但更重要的是,我不太想和大人有什么其他关系,更不会想要嫁给大人,我只当大人是安陆的父母官。”

  顿了顿,她又说:“大人出身名门,又是才貌双全,自然当配那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陆璘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只是他明确了一件事,施菀,她不喜欢他。

  他从她院中出来,忘了自己是不是有记得礼数和她道别。

  仔细想想,这个结果似乎也并不意外。

  重逢以来,她都对他保持着距离,从没有露出要提起往日关系的意思。他是因为知道丰子奕要带她出去,着急心慌才过来表露心意,但表露心意,本就不会改变结果。

  只是这是他当时,唯一能做的事。

  用了很多步,他才回了自己在安陆暂时租住的宅子,在这一刻之前,他还觉得这是家,但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这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

  那种初来安陆的孤寂感,再次席卷而来。

  所有的期许都落空,所有的梦都已破碎,盘旋在心底数月的欢欣,在这一刻消失怠尽。

  然后,是一种渐渐蔓延的痛楚,如墨滴落水中,在周身扩散,抽去他所有的力气。

  这时长喜从外面进来,提来一篮栀子花。

  “公子,我刚刚出去,对面那家的老夫人送的,有了这个,香也不用点了。”长喜将那一篮栀子花都搁在了房中的小几上。

  栀子花浓郁的气息袭至鼻端,一如那一晚的芬芳。

  陆璘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有一种清晰的钝痛感。

  端午沐休之后回县衙,杨钊几人发现一件稀奇的事:上衙最早、散衙最晚、一门心思忙政务,丝毫不休息的陆知县告假了。

  他们很高兴,觉得这端午假日似乎延长了一天。

  第一天浑浑噩噩也就磨过去了,打算第二天好好办积压的事务,却发现知县还没来。

  几人觉得不对劲,惟恐陆璘是不是生了严重的病,正想着约好了一道去看看,没想到在第三天,他却来了。

  没有生病的模样,但话比以前更少了,整个人消沉得不似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杨钊问他:“陆大人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陆璘摇头,并不言语,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但隔一会儿,杨钊见他看着窗外一丛野的金银花出神。

  杨钊想,陆大人一定是遇到了事,而且是不小的事,但愿不是徐家的案子出了岔子才好。

  下午,陆璘在县衙待到傍晚才乘马车回去。

  太阳已落山,天已是暮色,刘老二照旧从雨衫巷绕道走。

  这是陆璘最初交待的,让他走这条道。那时候他知道陆璘是喜欢看施大夫门前那几棵杏花树,后来杏花凋谢,但陆璘没让他改道,他也就没改,一直往这边走。

  那几棵杏树早已结了果,还是绿的,沉甸甸挂在树上。

  前方传来狗打架的声音。

  陆璘本没有在意,但却隐约觉得有些像那如意的声音,便撩起车帘来看向外面,才知正好路过她家门口,如意正在路旁和另一只体型稍小的狗撕咬打架。

  她的院门紧掩,也没有人出来看护狗,所以……她是走了吧,和丰子奕去了江陵府。

  他放下车帘,只觉内心被压下去的苦涩又泛滥起来。

  “以后,走前门吧。”他朝外面道。

  刘老二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明天就走祥宁街。”

  前门就是祥宁街,走前门,便不会经过雨衫巷了。

  陆璘想让自己接受。

  他没有这样为一个女子失意过,但也读过许多诗、看过许多文章,知道那是一种漫长而难以承受的痛苦,只能任记忆自己忘却,任时间将那痛苦消逝。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也许已经从江陵府回来了,已在馨济堂正常坐诊,他不知道,因为不往雨衫巷走、也没有刻意去接近他,便没有了那么多的交集。

  这样好像还不错。

  他忙着徐家的案子,废寝忘食,沉浸在繁忙的事务里,似乎已经对那一天的事慢慢淡忘。

  直到许多天后,陆璘在与德安府知府赵襄谈徐家案子,赵襄随口提起了施菀。

  他问陆璘,“听说县城内有个女大夫,姓施?”

  陆璘听他提起话头,想起之前丰子奕打张大发的事,便猜到张家果真找到知府面前了。

  他状似不在意地回道:“是,正好我与她住同一条街。”

  赵襄继续道:“是这样?我这衙门里,有个捕快,之前我出行马受惊,他倒是救过我一次,他和我说他有个亲叔叔,因为和这施氏往日有些恩怨,这施氏竟伙同姘夫将他叔叔打成重伤,如今卧病在床,眼看着是不行了,他有心去县衙告状,却担心这姘夫是商贾之人,擅长诡辩,又会托关系拉人情,不知这冤屈能不能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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