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楮绪风
婉芙弯起唇角,好笑地瞧着,“只是在?姐姐饭食里加了点东西,姐姐放心,死不了的。”
江晚吟已是走投无路,一旦鱼死网破,还要连累自己受苦。她?要来这冷宫,怎么全无准备?
江晚吟紧紧咬住牙根,“是我蠢,竟看?不出你的诡计,钻了你的路子!”
“江婉芙,是不是你害我小产!赵妃只是做了你的替死鬼。云莺听了你的吩咐,故意激怒我,再做戏给赵妃看?,借赵妃之手将?我除掉。”
“也是你几次三番截我的宠,让我对?你愈发厌恶,激我下手,不仅拔掉了璟才人这个蠢货,也让我彻底失了宠妃的地位。”
“一石二鸟之计,你自己始终干干净净,依旧是宫里最受宠的嫔妃,可笑,旁人却都以为是我心肠阴狠,算计了你,谁能明白你的歹毒!”
“可恨……我现在?才想明白……”
婉芙脸色冷淡下来,裹了裹身披的狐裘,这冷宫确实不是人待的地儿,才坐这么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发凉。
看?来江晚吟是到死也猜不到云莺真正的身份了。
“姐姐是在?冷宫待得久了,连脑子都不清醒了。姐姐污蔑给我,可有证据?无凭无证,又谈何是我所?为。”
江晚吟冷笑,眼眶红得出了泪水,“江婉芙,败给你,不是我蠢,而是我侍奉皇上太久,皇上对?我早已厌倦。”
“花无百日红,曾经盛宠一时的应嫔都有入冷宫的一日,你以为,你会一直这般得意下去么?”
“皇上正值盛年,永远有美得像花儿似的女子比你得圣心,你迟迟没有子嗣,你以为,这宠妃的位子,能有多久?”
“你要记住,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婉芙眼底彻底转冷,讽刺地看?向地上狼狈的女子,“江晚吟,我与你不一祥。”
“你争的是宠,而我,只想为余家满门,报仇。”
……
婉芙裹紧狐裘,出了冷宫,汤婆子已经凉了,千黛捂住主子的手,不忍道?:“江采女恶有恶报,那?些话主子听听就过?去了。”
婉芙笑着摇摇头,“她?说的倒也没错,我迟早有容颜衰老的一日……”
“主子……”千黛无声,不知?该如何去劝。
婉芙没再说话。
花无百日红,更何况,这偌大的御花园,四时盛放的,从不只有那?一朵花。
……
远处,应嫔站在?宫道?的拐角,手轻轻扶着微隆的小腹,冷眼看?着婉芙安然无虞地出来,嘴角划过?一抹轻蔑,“蠢货,这般无用,也怪不得斗不过?她?那?个庶妹。”
桃蕊为主子裹了裹披风,正是风口,已是站了许久了,她?担心主子冻着,提醒道?:“主子,时候不早,该回宫吃安胎药了。”
应嫔淡淡回神,扶住桃蕊的手,转身没走几步,就叫人拦了下来。
“应嫔主子,泠主子想与应嫔主子说几句话。”应嫔停住脚步,转眼,便瞧见宫道?外,走近的女子。
如今她?已是贵嫔,自己尚是嫔位,还是要做全了礼数。
应嫔福过?身,依旧淡着一张脸,即便被人当场抓住,也毫无羞愧难堪。
“泠贵嫔要与本宫说什么?”
婉芙捂了捂怀中的汤婆子,视线落在?应嫔隆起的小腹上,“应嫔三年前的圣宠,本宫有所?耳闻。本宫只是不解,应嫔不珍惜圣宠,保全龙嗣,为何要三番四次地陷害本宫?”
应嫔没想到她?将?话说得这般直白,些微诧异,很快便敛了多余的神色,却闭唇不答。
应嫔的沉默在?婉芙意料之中,毕竟这后宫女子争宠,争的是荣耀地位,争的后生无忧,鲜少?有人会去争皇上对?女子微薄可怜的情爱。
寒风刮过?,冬日的苦寒穿过?了厚实的狐裘披风。应嫔看?着眼前这女子娇媚的脸蛋,只觉心生涩意。
三年前,她?也曾是如此。容貌虽算不上上乘,却是有股温婉的书卷气,皇上甚是喜欢。可她?三年前不知?悔改犯下的错,她?最好的容貌,都浪费在?了冷宫。而这女子,年岁比她?小,容貌比她?艳,甚至是身段,也远胜于她?。皇上钟爱,无可厚非。
应嫔难得扬起笑意,很轻,散在?了冬日寒风中。
“为何要陷害你,你真的不明白吗?”
应嫔拂开颊边的碎发,“江婉芙,冷宫里,我就知?你入了后宫,必会翻出大风浪。实不相瞒,我想利用你,去对?付一个人。”
“可渐渐的,当我看?见皇上对?你的态度,我后悔了。”她?眼底有些凉,“我后悔,没在?冷宫就把你斩草除根。皇上身边从不缺新鲜水灵的女子,从前我以为皇上待我,与别的嫔妃不同,直到皇上因为你,把我拒在?乾坤宫外,我才知?,我,已经成?了,当初我最瞧不上眼的那?些人。”
“可我转而一想,你又能圣宠多久呢?永远有比你聪明的,比你漂亮的,比你更得圣心的女子。一时得意,你迟早会步入我的后尘。”
婉芙满不在?乎地听完,轻勾了勾唇角,“应嫔为何要拿自己与我相比?”
应嫔变了脸色,“如何不能相比?”
婉芙微微一笑,贴近她?,到耳边轻声开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宠吗?你太在?乎皇上,迫切想要得到皇上的爱,可皇上,本就不该有情爱。”
这些道?理,入了后宫的嫔妃都该懂,偏偏应嫔将?当初的宠爱当了真,愈是沉溺,愈是痛苦。
说到底,也是被这黄金笼子囚禁其中的可怜人。
婉芙看?着应嫔,仿佛看?见了,走上执迷不悟那?条路的自己,她?不会步入应嫔后尘,因为她?只爱自己,永远不会喜欢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
披着狐裘披风的女子渐行渐远,已经离开了这条宫道?,应嫔怔然许久,慢慢掐紧了手心,眼底痛苦,脸上划过?两?行泪痕。
那?些话,撕掉了她?离开冷宫后所?有的冷静伪装,三年来,她?每日都在?悔恨当初的种?种?,冷宫馊掉的饭菜,硌人的床板,无尽的苦闷与孤独,唯有当初皇上带给她?的那?些荣宠可以填补。
或许,她?在?冷宫这三年,早就疯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回忆着皇上在?她?身上留有的温情。她?幻想着,出了冷宫,与皇上如往昔一般甜蜜的日子。可她?忘了,三年已过?,所?有的一切都变了,皇上不再宠爱她?,唯有她?一人,将?那?漫不经心的情爱当了真。
可笑!何其可笑!
应嫔痛苦地闭上眼,声音虚弱无力,“桃蕊,扶我回宫。”
事已至此,她?早已没有了回头路。
回了金禧阁,千黛替主子解下披风,拿了新热的汤婆子放到主子手里。金禧阁没有地龙,内务府不敢怠慢了泠贵嫔,送来的炭火都是极好的银丝炭,烟少?不呛,还烧得旺盛。
千黛添了盏温茶,几次看?向主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主子今日不该与应嫔说那?些。”
婉芙捧着茶水,慢慢抿了一口,手心捂着那?盏茶水,还回了些温度,她?低着眼,不知?有没有认真听千黛的话。
千黛不解,主子一向进退得当,从不会参与后宫纷争惹得皇上心烦,今日为何独独与应嫔说了那?些。应嫔怀着身孕,但凡回去出了半点事,诬陷到主子身上,主子都脱不开身。
婉芙眼眸垂着,“应嫔为人高傲,源于她?曾与皇上的情投意合。她?不把旁的嫔妃放在?心上,是因为她?知?道?,皇上心里,从未有过?那?些女人。是我如今的圣宠,让她?感受到了危机,她?才迫切地要把我除掉。”
“应嫔聪慧,却自陷于情爱,也是她?最大的弱点。”
“主子的意思?是……”千黛脸色惊异,主子在?后宫中行事谨慎,从不主动为了圣宠去对?付别的嫔妃,也是因此,皇上才待主子甚好。
如今应嫔怀着身孕,主子若是这时出手,叫皇上察觉,岂不是做了糊涂事!千黛并不赞同主子去对?付应嫔,毕竟,皇上能让应嫔从冷宫中出来,且复了位份,就代表着,应嫔在?皇上心中,始终有一席之地。
婉芙瞧见她?变来变去,担忧紧张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一笑,“璟嫔犯的错,我都看?在?眼里,自不会犯蠢,惹得皇上不喜。”
她?顿了下,“但应嫔确实是个麻烦。”
应嫔最难对?付的一点,就是她?与皇上在?三年前的一段情谊。皇上难得情爱,对?应嫔的那?段情谊则弥足珍贵。应嫔不犯下大错,皇上不会轻易处罚了她?。
可也并非不能下手,毕竟,中宫那?位大皇子,年岁可不小了,应嫔真的甘心,自己的儿子,一直养在?仇人手里吗?
应嫔太过?执迷不悟,终究是自掘坟茔。
……
乾坤宫
散了早朝,皇上正召大臣在?殿内商议政事,陈德海候在?外面,掐准了点儿,进去添茶送水。
“皇上,蓟州刺史呈奏,今岁先遭旱灾,又受大寒,灾民?流离失所?,冻死无数。各州府银不足,虽有施粥以安抚民?心,但粮草炭火也不足以照料源源不断入城中的灾民?。特?请求京都拨款赈济。”
李玄胤靠着龙椅,压了压眉峰,“蓟州天堑之地,常年寒苦,今年怎会如此严重?”
“朕记得,蓟州刺史是去岁京派革职的户部尚书刘微末。”
李玄胤声音平静,却压得那?禀奏的大臣抬不起头。
“回皇上,确是刘尚书。”
李玄胤拨了拨扳指,寒下脸色,“刘微末任户部尚书时,就贪污受贿,搅得户部不得安宁。朕念其在?先帝时的功绩,给他留了一命,竟还这般不知?悔改。”
“传旨,拨银五万,以赈济蓟幽二州,命大理寺右丞前去蓟州,彻查刘微末,若有贪污受贿之嫌,不必留情,当即斩杀,以平民?愤,做以安抚。”
那?大臣脖颈一凉,立马跪地受命,“臣这就去办。”
陈德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上了茶水,不敢多有停留,立马避出了大殿。
皇上坐在?那?个位子上,可与昨夜跟泠贵嫔同处时,半点都不一样。君王之怒,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这般想来,还是皇上和泠贵嫔在?一块儿,更让他觉得脑袋安全。
待议事大臣离开乾坤宫,已快过?了晌午,陈德海立马吩咐御膳房赶紧将?午膳送来。
他进殿时,皇上正处理早朝呈上的奏折。他小心翼翼地过?去上茶水,“皇上,晌午了。政事再多,皇上也得为龙体着想。”
第63章
李玄胤冷冷睨去一眼, 陈德海立马缩紧脖子?,大气也不敢出。广岳那边战事还没了,蓟州又出了事, 皇上心里头指不定发多大的火。但皇上再震怒, 也得?注意身子?啊,万一皇上龙体欠恙,他?这御前大太监也别想干了。
这时, 殿外小?太监匆匆进来, “皇上,金禧阁方才?请了太医, 奴才?打听到, 是泠主子旧疾发作了!”
陈德海多看了那小太监一眼,皇上虽注意着金禧阁,但若非那边故意透信儿,这乾坤宫哪这么快知道。
……
半个时辰前
不知是在冷宫被寒风吹的,受了凉,还是昨夜折腾的一遭,回金禧阁没?多久, 婉芙就觉腰背一阵酸疼,大抵是旧疾又犯了。她遣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恹恹地躺到床榻里,腰背疼得着实难受。
她蹙着细眉, 忽然想到什么,招手让秋池近前,附耳低语了几?句。秋池闻言, 瞪了眸子?,暗自佩服主子?这算计皇上的手段可真是厉害, 一套接着一套的。
枕上女子?合上了眼,一张雪白的小?脸,此时看起来疲乏至极,没?精打采。
很快,太医看过诊,开了方子?叮嘱几?句,便提着药箱离开。
千黛放轻了动作,铺平帕子?轻轻敷上主子?的腰身,这时,身后一道脚步声传来,她指尖抵唇,回头?正要示意秋池小?些动静,就看清了那玄黑衣摆上的金线龙纹,怔了下?,立即起身做礼,李玄胤抬手,示意她噤声,千黛微顿,看了眼假寐的主子?,悄声退出了寝殿。
外殿,千黛狠狠瞪了潘水一眼,“主子?上回怎么吩咐的,皇上来了也不知通禀一声!”
潘水叫苦不迭,非他?不去通禀,而是皇上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但凡出一点?动静,违背了皇命,以后也别想在金禧阁当?差了。
内殿里,李玄胤负手立在床榻边,扫了眼里面熟睡去的女子?。稍许,他?的目光落到了两条细白的腿上。这女子?生得?极好,样貌身段都极为出挑。两条小?腿纤细白皙,带着点?软肉,往上,便是那段柔软的细腰。她如今受宠,内务府不敢怠慢,殿里燃着的是上好的银丝炭,大约是这般,她赤着半段身子?,才?不觉冷。
李玄胤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扳指,坐下?身,从温水中捞出帕子?,折好,敷去那人的腰背。
热度正好,床榻里的女子?舒服地哼哼两声,脸蛋挤在攒金丝软枕上,唇瓣嘟着,丰盈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