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杳
“你原谅我吧。”
他?是个不合格的丈夫,他?没保护好她。
所以他?的命,本就是她的。
眼眸缓缓阖上,云烟哭到失声。
“来人?,来人?……”
云烟抱着燕珝,他?的头紧紧靠在她的胸口?,“来人?啊,救救他?……”
她抬起头,满堂的尸首,惨状一如她怀中的燕珝。
暗卫在外打斗着,仍有在逃的余孽被他?们擒住,无人?听到她细弱的呼喊。
一刻钟,怎么这么长。
云烟彻底感受到了时?间的漫长,她按着燕珝的伤口?,不让那里再出现鲜血,可根本控制不住。
一次次亲着燕珝的眉眼,他?的鼻尖,他?冰凉的唇瓣。
你醒过来,醒过来。
你不是想和?我在一处么?
云烟的泪水落在他?的眸上。
“你醒来,醒来呀,”她道:“你不醒来,我怎么同你在一处?”
满唇苦涩。
爱在离开的时?候才显现出来,她似乎,她真?的……
她不该,但是,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
她哭嚎着,为?什么要在现在意?识到,她迟来的欢喜。
兵甲碰撞之声由远及近传来,众人?脚步声对?如今的她而言犹如雷鸣。
登仙阁内闯入了无数精兵铁甲,援兵终于到了。
满堂狼藉。叛军的尸体和?身着华服的贵客横在堂间,满桌佳肴早已散落一地,碎裂的瓷器将?其划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端,另一端的酒液仍在冰冷的地面上蜿蜒,弯弯曲曲地流向援兵的脚下。
酒液的那一头,只能听见女子呜呜咽咽的哭泣与喘|息。
原本盛装前?来参加宴席的绝色女子半身鲜血,同她身上藕粉色的衣衫紧紧融合,白皙的玉肌之上布着溅出的鲜血。仿佛一朵明艳的娇花盛开在血液之中,荼蘼却又带着绝望的美感。
泪水血痕模糊了云烟的视线,她朦胧地看向救兵赶来的方向,付彻知的身影冲在前?方,带着急切。
“付将?军……”
她凄厉出声,“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第89章 眼见
云烟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和以往的梦境不一样,这一次,她好像能看清许多东西。
以往的梦境,有些是模糊不清,有些是情感强烈到让她害怕,以至于第二日醒来甚至会发热,痛哭。
这让她很苦恼。
没完没了的梦境在入宫之后便好了许多,她少了很多梦,偶尔做梦,也是香甜的。
但今日?,她好像又?梦到了什么。
从前看不清的,遮挡着许多东西的厚重?浓雾一点点消散开来,将事?物展现在?她眼前。
她看见有人在?类似马场的草原之?上,同一个装扮像小太监,可?她直觉并不是小太监的人说话。
……发生了什么?
他们是谁?
她听不明晰,但能感受到他们的浓浓恶意,他们之?间的盘算,几乎直直对准了某个无辜之?人。
因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梦境颠倒旋转,让她头晕目眩,她依稀听到了什么“祭旗”“殿下”之?类。
似乎是……朝中在?为了什么事?情,分成了两个阵营。
温和的那一脉逐渐被激进的战胜,战事?已近眼前。主战派渐渐占着上风。
他们还需要一个由头,一个开战的由头。
似乎……让那个北凉来的公主,扰乱观兵祭祀这样的大事?,是个不错的由头。
朝中暗流涌动着,有人向某个嫉恨公主的女子献计,那韩氏女子似乎也没什么脑子,眼瞳中闪过?什么笑?意,点头便道:“就这么办。”
云烟心中升起浓浓的惶恐。
随后不久,她就看到了一个女子从惊马之?上摔落,甚至中箭。
左肩处锥心地疼,疼得刺骨。
可?更让她疼痛的是丈夫未曾听她辩解,那样冷静,无情,甚至带着责怪的眼神。
浑身冰冷,如坠地狱。
可?她看清了,在?那之?后,男人如何顶着各方?的压力,在?满朝文武面前,将他犯了大罪的妻子拨开,一应罪责落到了他自己身上。
战事?暂且搁置,可?朝中对他们的非议却越来越多。
他们想要男人的妻子祭旗。
她第一次看见男人那样的神情,在?高台之?上,被众人讨伐着。
云烟眨了眨眼,头又?疼了起来。
梦境颠三倒四,一会儿是亲身经历,一会儿又?好像是旁观者一般,让她晕头转向,根本想不清楚。
心里也隐隐发寒。
她觉得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或者……误解了什么。
在?那黑沉的屋中,眼熟的女子和另一对兄妹将她围住,将刀架在?她的脖颈上。
就像李茵那样,黑沉的死亡笼盖在?她的头上,无力抗争,甚至也逃不开。
云烟闭上双眼,心中和脑中的疼痛似乎并不是同一种。脑中的钝痛和心中尖锐的,刺来的酸涩并不相?同,一种是伤,另一种是……心痛。
浓重?的烟雾飘飘渺渺地散去,她好像站到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
她看见方?才?见过?的那个眼熟女子抹着泪水跑进一间屋子,像是书房。
云烟顿了顿,不知?道自己是否要跟上。
女子很是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儿见过?,她朦胧着神思,最终还是抵抗不住好奇,跟在?了女子的身后。
听到她的声音,云烟才?想起来她是谁。
燕珝的那个表妹,王若樱。
她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闯进表哥的书房,燕珝正在?书写着什么,被她闯进来的声响惊动抬头。
“你这是作甚?”
“表哥!”她没了淑女的仪态,“你要赶我?走?为了李芸——”
“那是你嫂嫂。”
燕珝的语气没有云烟熟悉的柔和,反倒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像是直直地刀尖毫不留情地刺回去。
“表哥……”
王若樱哭得可?怜,“表哥,爹娘去后,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现如今,连表哥都?容不下我?了么?”
“究竟是我?容不下你,还是你自己做错了事?,”燕珝抬首,“樱娘,你也不小了,自己应当?想得明白吧。”
“我?不明白!”王若樱倔强地看着燕珝,“表哥,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你在?朝中那样艰难,她知?道什么?她自己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何曾考虑过?表哥有多为难……”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燕珝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即刻便搬走,不准再来晋王府。三日?后,族中的人会来接你。”
“表哥!你就这样狠心对我?——”
王若樱想要扑上前去哭诉,却被燕珝漠然的视线唬住,不敢再造次。
她见燕珝心意已决,只能拉出自己一贯的借口:“表哥,你可?别?忘了当?年我?爹娘,我?王氏一族皆——”
“王若樱。”
燕珝站起身来,男人极高的身量带来极强的威慑力,让王若樱嗫嚅着唇,不敢说话。
“你当?真不知?,你爹娘,王家覆灭,有多少是自己咎由自取么?”
燕珝道:“你若再如此装聋作哑,事?实摆在?你面前你不看,那便别?一口一个王家,没得辱没了王家的先祖。”
云烟稍顿,倒不是因为屋中二人的话。
她看到一个身影靠近了书房,缓步而?来。
女子身形纤细,仿佛能被风吹倒一般。她在?屋中看不清那人容颜,却能明确感知?到,她或许就是二人争论的源头。
李芸,燕珝的妻子。
云烟逐渐理清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回忆起当?初付菡,燕珝为她提起过?的时间,此事?应当?还未到春日?,寒冬凌冽,一如窗外李芸的心。
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也好像剧痛起来。她缓了会儿神,继续看着眼前的王若樱哭得可?怜,放软了态度:“……便因为这便要赶我?走吗?”
她像是被人抛弃了,但云烟没办法可?怜她,王若樱所做的事?在?她看来,无法原谅。
更何况,她还知?晓就在?几月之?后,她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燕珝无意与她争辩,已经做好的决定,便不会随意更改,“你挟恩图报,这么久,也该够了。”
“表哥,我?知?道我?错了,”王若樱的声音放软了些,虽还带着哭腔,但努力冷静了下来,“我?年幼无知?,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表哥教我?呀,表哥告诉我?不就好了么?我?与那韩文霁是不同的,她受人蛊惑,才?连累了我?,那日?我?并非……”
“并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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