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杳
但燕珝半点没将压力转移到她身?上来,若不是郑王妃怀孕的时?候偶有提及起燕珝无子的事?,她甚至都不知道燕珝在此事?上也常背着压力。
她垂眸看着干干净净的纸面,咬着唇。
燕珝……那日她醉酒,还是记得发生了什么的。醉酒情意迷乱成了那副模样,燕珝都未曾做到最后,若不是那日她多少也感受到了些燕珝那不容人忽视的存在感,差点便以为他真的不行了。
燕珝的后宫中,只有她一人。且看他那样喜欢自己,自己也待他好起来的样子,日后也只怕只有一人。短时?间内,云烟不怕他们之间会出现其他人。
那子嗣……
云烟研墨的动?作慢了些。
他们之间是不会出现其他人,可他们中间,老早就横亘着一个人。
即使明昭皇后早已故去,云烟也知晓,明昭皇后在燕珝心中的地位,是绝不可磨灭的。
很?烦,特别是在自己知晓了自己对燕珝的心意以后,就更烦了。
从前可以让自己忽视这个问题,可今日又想了起来,便忽视不了。
燕珝究竟喜欢的,是她,还是作为明昭皇后替身?的她?
作为替身?,她除了一副容颜,其他的地方顶多能称得上一个乖顺,时?不时?还能犯上作乱一下,与只在旁人口中听说的明昭皇后也不知道相不相似。
可燕珝许多次都让她在他面前,自由自在地便好。
那喜欢的,究竟是她还是心里仍旧念着故人啊?
她歪着脑袋,没注意自己的动?作,直到沾了一手油墨才?反应过来。
燕珝轻笑一声,“走?什么神?”
云烟脑袋里正因着他纠结,听到他的声音自然而然迁怒了他,心底又有些发恼,又有些烦。
她不是不敢表达自己的喜欢,只是怕自己的真情最终被?辜负,而燕珝潇洒抽身?,毫不留恋。
满含水意的眼眸连怨带嗔地瞪了他一眼,垂眸不语。
燕珝不知晓自己看个书?,怎么就惹着了她,挑了挑眉不再?说话。
水路要绕路,比陆路还要慢些。季长川领着黑骑卫先行到了药谷附近的宅邸,寻好了医者等候着众人倒来。
一行人行得慢,到了七月底才?缓缓靠岸,燕珝已然行走?无碍,只是还需得好好歇息。到了扬州宅邸安定下来,已然是八月初了。
天?气正热,燕珝正道若是往年,定要去避暑山庄好好避暑,如今在扬州不比在京,没了那样逍遥自在,却?另有一番天?地。
汤泉就在宅邸后山,燕珝同药谷之人一道疗伤,云烟同付菡几?人一道,在宅邸住下。
快到中秋,暑气却?未散,云烟白日里去见上燕珝一面,又出来同几?人一道,在扬州玩耍。
付菡的身?孕有了一两月,有着胡太医还有药谷众人也算是稳住,并不妨事?。只是每次寻付菡出去玩后,段述成那等被?偷了家的模样就让云烟摸着鼻子心虚,时?日长了,她也就不去寻付菡了。
可能是没与燕珝在一处,即使每日都能见到,但云烟发现自己好像比见不了面还要眷恋同他在一起的时?刻。
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他一些。
同和?季长川待在一起不同,并非贬低,只是同季长川在一处,她即使觉得安定,但心确实升不起波澜。可与燕珝在一处时?,自己的全部思绪都好像牵挂在他身?上一般,想要将自己的全部都表现在他面前。
或许人的心真的都是偏的,旁人待自己再?好,也没有自己真心实意想要对一个人好的心强。
夜里一道吃酒,听说此处到了中秋,要喝一个名为月桂的酒。云烟喝过,觉得甚是清甜,中秋圆满,或许饮着此酒也不错。
白日里听说燕珝伤好了大半,晚间用膳时?,段述成一如既往地如临大敌般盯着付菡用膳。
云烟瞧得津津有味,听段述成道:“菊花茶性凉,少喝些。”
付菡无奈放下茶杯,又听段述成道:“这醉蟹里头?有酒,加上蟹本就寒凉,你……”
付菡一拍筷子,“都别吃了。”
云烟托腮看好戏都被?扫射到,付菡投来嗔怪的目光,云烟赶紧为小姐妹说话,“世子也太过紧张了些,日日都这样盯着,任谁也受不了呀。”
段述成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成人之后又带兵打仗,比不得京中的儿?郎们精致,学?不来那细致的一套。偏偏又为了付菡这位娘子,硬生生将自己狼牙棒磨成了绣花针,近日来日日查着食谱,恨不得顶替了胡太医的职位去。
他细致了,付菡便受不了了。季长川坐着饮酒,帮着说话道:“就是,段兄,怎么感觉你比菡娘还紧张,究竟你二人是谁怀有身?孕啊?”
云烟偷笑,付菡听着他们打趣自家夫君,又不依了,“好啦,说说就得了。”
段述成不听旁人的,但是燕珝和?云烟的话还是能听上一听的。知晓云烟同付菡关系好,无奈道:“菡娘自个儿?不上心便罢了,贵妃娘娘日日同她待在一处,怎就不知晓她身?子弱,就得这样关心着。”
“好好,”云烟放下筷子,“这一桌的菜,世子就慢慢挑给付姐姐用吧。我光是看就饱了。”
她提起酒瓶,往外去。
付菡被?段述成绊着,没来得及问她要去何处。
此处宅邸有些偏僻,毕竟距离药谷这等不出世的高人极近,还有那样有着极佳疗效的汤泉。此处无甚人烟,临近中秋,云烟没让人跟着,独自一人往汤泉处去,寻燕珝。
走?了没几?步,路中灯火稍暗,身?后传来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披风披到了肩头?。云烟回身?,季长川神色淡淡,道:“天?凉了些,夜里有风,臣见娘娘衣衫单薄,便寻了出来。”
云烟颔首,将酒瓶往怀里抱了抱,“多谢季大人。”
季长川的笑稍带着些苦涩,一路而来,二人都未曾说过什么话,每次见面,要么是许多人在,要么便是匆匆一瞥便离开?。二人之间早就隔了许多东西,也默契地不曾提起从前那些往事?。
“娘娘何以待臣如此生疏。”
云烟扯扯唇角,不知该如何回答,垂着脑袋走?路,看着绣着小花的绣鞋在青石板上缓步挪动?着,只觉得时?间漫长。
“是臣逾矩了,”季长川知晓自己不该这样说,也不该让她不开?心,及时?退步,“娘娘是要去寻陛下?天?色晚了,臣送娘娘。”
云烟点点头?,“好。”
她待季长川没有那样的心思,如今也算是坦荡。不想让二人美好的过往潦草收场,二人走?在路上,云烟主动?道:“季大人还好么?”
“有些忙,但还不错。”
季长川道:“同从前也没什么分?别。”
朝中事?情没有个停歇的时?候,云烟在从前便知晓季长川忙得很?,如今来了南边,那样多的事?,想来适应也是个过程。
“辛苦你了。”
云烟微微颔首,“你的腿……”
“已然痊愈了,”季长川微微一笑,“就是在此处药谷疗伤,没受什么罪。”
“那便好。”
云烟轻声应了,又是一片沉寂。
脚步声轻缓,好像在不久以前,二人就是用了晚膳,在漫着泥土香气的田野间漫步。轻松而自在,带着惬意。
季长川道:“陛下待娘娘好,臣都看得到。娘娘如今……喜欢陛下么?”
云烟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有些说不清,但还是……喜欢的。”
话说出口,就好像松了口气。
有许多事?就这样被?两人若无其事?地放下了,云烟道:“季大人待我极好,是我辜负了大人。”
“谈不上辜负,娘娘不必这么想,”季长川瞧着黑沉的天?色,月亮圆了大半,高悬在天?空,“娘娘在宫中身?不由己的地方有许多,从前臣不曾怨娘娘。如今娘娘坦诚告知臣娘娘的心意,臣也不会心生怨怼。娘娘既然坦诚,臣也该做个坦荡君子。”
燕珝都未曾出言阻拦二人见面。
距离越来越近了,已然能感受到温热的汤泉冒出的烟雾,云烟站在入口处,看向季长川。
“季大人,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好。”
季长川应下,目送着那道倩影缓缓而去,消失在视野。
他转过身?,缓步回去。
往事?,如何忘。
夜幕之下,他独自一人,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孤独地来,又孤独地离开?。
或许方才?同季长川说了会儿?话,云烟本想寻燕珝说话的心思都淡了些。犹豫着是否要进去的时?候,燕珝出了声唤她。
听见燕珝的声音,云烟知晓他发现自己来了,进了去。
汤泉是药谷山中流出的温泉,但燕珝这等身?份,自然不可能露天?在山中疗伤。此处早在前朝就有达官贵人修建了专程泡汤泉的院落,热气氤氲,蒸红了脸。
云烟抱着酒壶,里头?有水,她脱了鞋袜,赤足而入。
“陛下。”
燕珝赤着上身?,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中,身?上的肌肤被?微烫的泉水烫得微红,为整个人增添了不少艳|色。
容貌是冷的,可越是这样,越是有种反差之感,让云烟红了脸,错开?视线。
“你来了,”燕珝抬手,见她抱着酒壶,笑道:“怎的还成了酒鬼?”
“这么多酒,付姐姐喝不了,段世子照顾夫人也滴酒不沾,季大人……”
“——哎!”
云烟靠的近,腰被?一挠,埋怨地叫了一声。
“干嘛呢。”
“朕可没让你提他。”
燕珝懒懒阖上眼,继续泡汤泉。
“你同他一道来的?”
云烟刚想问他怎么知道,后来又觉得多余,他自然什么都知晓,不然也不会放心她一人在外头?。
“用完晚膳,季大人送妾过来的。”云烟问心无愧,很?是坦诚。
燕珝墨发半湿,发尾蜿蜒在带着伤并不完整的肌肤上,云烟看着心疼,将他的发丝拨开?,放到了另一侧。
“还疼吗?”
燕珝却?未曾答话,好似漫不经心地开?口:“同季长川说话,开?心否?”
“还行,”云烟老实道:“季大人是个很?好的人,说话行事?都极有礼数。倒是陛下,若是再?一口一个季大人,妾就要觉得陛下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
燕珝睁开?眼,看向她。
“你都知晓朕会多想,何必同他一起走?。”
云烟垂首,讨好似的在他额角落下一吻,“本就是来寻郎君的,同谁一道走?,重?要吗?”
她打开?酒瓶,“妾问过太医了,陛下如今是可以喝一些的,这个酒真的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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