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杳
可?这动作对?她来说太?过?艰难了些,伤口处又溢出鲜血,可?见其痛。
燕珝想要上前触碰,她却抬手,将他隔开。
“妾尝不到味道了,”她捂着伤处,直直地看向他,“殿下非要将话问?得如此分明么?。”
连声说了两句,嗓音又开始嘶哑,伤处难忍,她收回手,抗拒意味明显。
胡太?医适时道:“娘娘脉象缓涩而?弦,气机郁滞,气血不旸。加之方才所?知,以及口中无味……微臣推测,娘娘是心病。”
“且,心病更甚于身伤。”
不知是否错觉,燕珝面上的气色也渐淡,衬得那双眼瞳漆黑,宛如夜色。
“本?王知晓了,劳烦胡太?医,还有何务必详尽告知,本?王,”他竟也少见一顿,止住了话头,“先下去罢。”
“是。”
胡太?医带着女医离开,茯苓也只好退下。偌大的室内,顿时又静了下来。
只剩他们二人。
阿枝闭上双眼,感受着燕珝渐渐的靠近。
她想要躲避,却因为伤痛动弹不得,只能以紧闭的眉眼表现出自己?的不悦,修剪得圆润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抠挖着掌心,手上传来的疼痛减弱了脖间剧痛带来的烦忧。
好像只有这样的痛感才能证明,她的一切,还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上。
“阿枝。”燕珝喜欢在同她说话前,万般依恋地叫她的名字。
“是不是很疼?”
阿枝仍旧不言,掌心的动作被燕珝发觉,他又耐着性子?,一点点将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揉着她手掌心被自己?抠出来的红痕。
“尝不出味道,是何时的事?”
燕珝继续问?,见她不答话,也不恼,轻声安抚。
“我做的有何不好,任你如何说,我都认下,”他声音缱绻,好像在哄着不听话的孩子?,“可?我千真万确,只想与你子?孙满堂,只想与你共度余生。”
阿枝长睫微微颤动,燕珝知道她听进去了,大掌渐渐往上。
“日前你未曾提过?,我便?忘了,你是极有大爱之人。是我疏忽,忘了你曾经在南苑,还抱着山下农户家?的孩子?喂糖吃。”
“当时就该知道,你是喜欢孩子?的。”
他语气轻缓,“你我成?婚三年有余,待我从边疆归来,你若身子?康健了,可?愿……”
阿枝推开他,“不愿。”
燕珝包住她推开他的手掌,再一次问?道:“当真不愿?”
“……”
阿枝咬着苍白的唇瓣,沉寂许久的心跳终于渐渐明朗,唇角被牵着向下,“就不愿。”
“想与殿下在一处的女子?多的是,妾怕疼,便?算了。”
她说出长句,自己?心底明白,为何她又一瞬间地如此作态。
她曾幻想过?多次,与他有一个孩子?。
无需多么?聪明伶俐,健康可?爱,平安长大,陪伴在她身边便?好。
“有你在,我断不会看旁人,”燕珝声音冷了些,像是在表现自己?的不愉,“你惯是爱说反话的,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阿枝睁大了双眼,他又知道什么?了!
“你说你怕疼,”燕珝看看她的伤,眉眼间带着无奈,“怕疼的人可?不会用簪子?划伤自己?的脖子?。”
“死了就不疼了。”
阿枝语气轻飘飘,听得燕珝又重重拍在她的掌心。
“你……”
她未曾想到自己?躺着还能挨打,掌心发热,一时之间忘了烦忧,看着燕珝的神情,倒让她有种回到了当年南苑的感觉。
当时燕珝就是这样待她,无有虚色。
“一口一个死字,如何得了。就如此定了,待我回来。”
他睨着她,面上淡淡,心底却又一次沉下。
人生在世,总要有点念想才好。
他即将出征,短则三月,长则半年。她不在他身边,又没?了念想,只怕……
他靠近了些,一点点凑近她。
躺着的阿枝毫无招架之力,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轻靠在她的胸前。
燕珝紧闭上眼,长时间未曾阖上的双眼酸涩胀痛,却无比安心。
只是听着她的心跳,感受着指下跳动的脉搏,高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柔软。
第33章 忠心
“娘娘,外头冷,咱们早些回去罢。”
茯苓为阿枝整理好斗篷,将?领口捂得严严实实,不让一点风灌进去。
阿枝站在高?处,看着万人空巷,俱都欢送着将士们出城。
人太多,已经看不清燕珝在何处了,阿枝晨间已经送过他出门,此时也并?未一定要找到他的身影,只是在楼台之上俯瞰众生相?,心下淡淡,倒并?无感触。
她穿着件水红对襟衫子?,五官本就妍丽,极适合这样娇艳的颜色。脸色仍旧称不上好,白得吓人的小?脸因着衣衫,还算可看。
外头厚厚的披风将?人完全包裹住,只露出了巴掌大?的脸颊,衬得人更小?一只。
“好容易出来,也不让我喘口气。”
阿枝声音轻轻,堵住了茯苓还想要说出口的话。
她靠窗坐下,仍旧侧身看着楼下街景。
燕珝知道她想出门,特地为她包了酒楼顶层的雅间,从此处往下看,正好能看见出城干道上的全部?景象。
阿枝瞧着他骑着高?头大?马渐渐远去,人头攒动中身影逐渐消失于人潮,才?收回视线。
桌上摆放的点心都由特定的食材制成,加了药材又以糕点中和,即使她尝不到味道,也能感受到绵密的口感,入口舒适。
一切都打点得如此妥帖。
书?房后,她昏睡了快一日,昨日午间醒来,剩下半日燕珝都陪在她身边。
她痛着不愿说话,也无力动弹,心虚烦闷更无心力,知道燕珝在,也没有给他好脸色。
可他也不恼,自顾自处理?公务,偶尔让小?顺子?和侍从跑腿传送公文,时不时来给她喂药擦汗。
二人几乎没说过什么话,直到夜里,燕珝洗漱后,合衣躺在了她身边。
阿枝不想和他一处,可他却以一种无法抵御的姿态揽住她,在不触碰她伤处的同时还能紧挨着她,传达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她想要动弹,燕珝便会轻声耳语。
“明日便要走了,就这一晚,也不可以吗?”
阿枝只好默许。
今晨有了些力气,不知怎的,在他走时披了衣衫亲自送他出府,又莫名因为雪化?了心情不错这样一个稍显敷衍的理?由,来了茶楼。
茯苓全程担忧着。
伤如此骇人,她生?怕一个没看好,便会裂开出血。好在簪子?没有刀刃锋利,娘娘自伤之时心绪紊乱手上无力,伤口不算很深。否则,还真不知晓是?何后果。
阿枝回头,瞧见茯苓紧张的眉眼,忍不住带出点笑,安抚道:“我全程坐着,也不劳累,何须如此担心。”
“太医说了,娘娘要卧床静养。晨起送送殿下便差不多了,娘娘竟还要出来吃茶。”
茯苓止不住的唠叨:“殿下竟然?还同意了,真是?……”
真是?胡闹。
阿枝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燕珝能同意她这样出来,她也很意外。
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力气再行走,好在坐着马车,上下楼梯费力了些,但还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来了之后,她也未曾后悔。
坐在高?楼之上,视野开阔,俯瞰长街,心境也开阔了不少,光是?垂眼看着百姓家的烟火气,就已经比躺在榻上想些漫无边际的事?情好了。
看着袅袅炊烟,心里反而静了下来。
将?士出城,再也看不到了,长街各处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那娘娘多少用些饭食?”茯苓试探着询问。
昨日她方才?知晓娘娘近日来的怪异究竟是?因何,又一次次自责,明明发现?了许多不平常之处,却不知如何消解。她若是?能早些发觉,起码娘娘不会如此痛苦。
她日日伴在娘娘身边,可就连娘娘尝不到味道这件事?都不清楚。好在燕珝并?未怪罪她,只叮嘱了几句,日后好好照看着便好。
“吃不下,”阿枝摸了摸肚子?,她很久没有饥饿的感觉,稍稍吃些东西便觉得胃胀难受,“早上的药已经够多了,再吃不下了。”
茯苓只好作罢。
阿枝继续看着楼下,倚在窗边,静静喘着气。
燕珝说得对,他确实有办法解决祭旗一事?。
昨日钦天?监便向?陛下呈上了此次战事?的吉凶占卜,加之永兴寺的大?和尚圆空被宣进宫,不知如何论讨,但最终结果,是?她生?辰八字极有佛缘,若能日日为将?士祈福,战事?定能胜利。
此次战事?是?大?秦主动讨伐,作为战争的发起方,本就造了杀孽。不可再杀生?,让她祈福,消解杀孽,方能稳住北凉民众的心。
让一个北凉人日日为敌国将?士祈福,祝祷敌国将?母国打下,本就是?种极大?的羞辱。朝中原想让她祭旗的呼声也被压下,只好接受了这样一个结果。
今日想要出来,也是?因为陛下御赐了一个金身佛像,摆在晋王府的小?佛堂。日后,她便要日日在此待上两个时辰,直至战事?结束。
无论如何,起码她性命无忧。祈福一事?总之也是?在晋王府内,不为外人见。燕珝说,纵使阳奉阴违些,也无所谓。
阿枝有些瞠目,她问:“殿下如此,就不敬神佛吗?”
“我从不信神佛,”燕珝淡然?,翻身上马,“我只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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