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杳
季长川眼眸微动,想要触碰她放于桌上的指尖。
云烟却收了回去,继续做她的针线。
“六郎,日后就算你没了家里?支撑,我也可?以赚钱养你的。”
云烟和刘婶子进?城那日,看?着不少?官兵护送着许多道士,和尚什么的进?京。
她们跟在队伍身后,看?着年龄大小,信仰各不一的术士们进?了京,刘婶子忍不住好奇打探道:“这是?要做甚?”
京中消息发达,多问些人总能明白。当即边有消息灵通的,道:“陛下诏了天下术士云集京城,想要给先皇后招魂呢。”
“招魂?”云烟重复,“这是?什么,也是?可?行的?”
她没记错的话,先皇后早就去了,她至今还记得那个牌位被陛下珍而又重地抱在怀中,坐在登基的步辇上,未有半分动容。
“先帝不是?最恨巫蛊之术么,前朝便是?因皇帝大兴巫蛊才国破家亡,难不成我大秦……唉这可?说不得。”
“……也不知这招魂能不能成,人都去了几月了,这个时?候招魂,也不知陛下如何想的。”
“还能如何想,”有一女?子道:“陛下待皇后情深,日思夜想想要见心上人呗。要我说,我心上人若是?去了,我也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找他。只不过咱们没皇家气派罢了,我这等,也顶多去永兴寺拜拜。”
“说什么呢!”那女?子身旁的男子忍不住道:“咒我么?”
身边人都笑起来,云烟也忍不住笑,道:“若真如此,陛下还当真深情。先皇后有福。”
她和众人打好了关系,趁热打铁问道:“各位可?知晓京中哪些酒楼生意?好?”
刘婶子夸她机灵,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将几个酒楼都道了出来,排除掉几个生意?火爆大型的酒楼,那种只怕不会收这种小户人家自己腌出来的菜,云烟和刘婶子一道,一家家寻。
刘婶子热情,云烟面善,二人说话又好听,敲了几家门?,虽未做成生意?,但都没有冷脸相待。云烟想了想,道:“咱们这边离西边近,去城西那家卢家酒楼吧,方才听人说,那家楼的汤很?是?鲜美好喝。”
刘婶子应下,她见云烟虽然看?着话不多,文文静静的,做起事来却半点不怯场,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管事的主母。
怎的就住在那种乡下了?还没等她细想,云烟便道:“闻到香味儿了,和我做的汤竟还有些相似。”
刘婶子笑,云烟也就会做汤,旁的不大擅长。但每次做汤,香得隔壁家小孩都忍不住拿着碗上门?讨食。
她道:“是?,是?,你也厉害,咱们先去问问吧。若实?在不成,我单卖得了,不同这些酒楼扯。”
云烟点头,进?了卢家酒楼大门?,看?见一小孩蹲在门?口玩着小木车,她主动道:“小郎君,你可?知掌柜的在何处?”
小孩抬起头,圆乎乎的脸蛋看?到她的瞬间皱成一团抱上来,“姨姨——姨姨——”
云烟有些莫名,看?这小孩年纪不小了,瞧着有六七岁的样子,怎的听不懂话?
她抬头看?,里?头生意?很?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火爆,店小二来来回回,不知道谁是?掌柜。
门?口玩的小郎君见她没有像从前那样热情地抱着他,心里?有些不满,站着叫了她几声,云烟瞧着他道:“小朋友,我们是?来找掌柜谈事情的,若是?想和姨姨玩,等姨姨们谈完事情再玩好不好?”
她从自己的背篓里?随手拿出一个蝴蝶,送给他,“先去玩吧。”
那孩子看?着蝴蝶,一蹦便起来,往里?面去了。
云烟瞧着可?爱,笑了出声。
想着许是?主家的孩子,她瞧着欢喜。卢家酒楼生意?太好,等了会儿未曾见到掌柜的,云烟被酒楼旁边临近几家的手工品铺子吸引了注意?。
同刘婶子讲了之后,她背着背篓,去那铺子里?分别?转转。
云烟瞧着有些好看?,有些却还没她自己随手做的小玩意?儿精巧,转了许久没有买,主家瞧着她道:“娘子,瞧什么呢?”
她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灯,“这灯多少?一个?”
看?她样子不像是?想买的模样,店主有些不耐烦,“五十文。”
“五十文?”云烟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只是?摇了摇头,离开了铺子。
铺子外?,刘婶子正?等着她。
道:“罢了罢了,我同这些酒楼的做不成,今日日头大,咱们明日再去东边看?看?吧。”
“怎的了?”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刘婶子瞧着不太开心,云烟忍不住道。
“别?说了,那家掌事的是?女?主事,偏偏今日身子不算好在家休息,他男人拿着你送他家孩子的那玩意?儿出来问,问你是?不是?很?好看?。我一看?他那轻浮模样,顿时?就倒了胃口。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酒楼赚了钱的男人们是?什么心思,我呸。”
刘婶子很?是?义愤填膺,云烟跟着她一路回去,一路道:“那婶子是?怎么说的?”
“我说,再美再好看?,也跟你没关系!再这样轻浮,我便告知你家婆娘!”
“然后便走了。”
刘婶子拉着她回去,云烟却回首看?了看?。
卢家酒楼,很?是?熟悉呢。
秦宫。
大臣在勤政殿门?口跪了一地,入了秋,日头不像前些日子那样猛,但还是?将这些大臣的老骨头晒出了一身汗。
大多都是?文官忠臣,甚至有几位已经?须发皆白,看?着便是?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人家,跪着的模样看?着便让人压力倍增。
可?门?仍旧关着,无动于衷。
那些老臣也只是?跪着,严格来讲,陛下在朝中的各项政策无可?指摘,也是?勤政爱民的明君,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明君,竟然痴迷上了……修仙问道?
先是?成批的道士入宫,将宫里?熏得乌烟瘴气,兼又让陛下日日多梦坏了身子,竟然在一日午后硬生生晕倒。
这些老臣终于坐不住了,陛下是?勤政,从未耽误国事,但陛下的身子也是?国事,陛下想要见先皇后想得简直是?疯魔了,竟然信了那些术士招魂的那一套!
又有老臣张着沙哑的嗓音在门?口大声道:“陛下——还请您处死那些胡言乱语的道士,巫蛊之术行不得呀陛下——”
“先皇后在天有灵,也不愿看?见陛下如此——”
“你怎知她不愿看?见,”门?“轰”地一声打开,燕珝的声音出现在其后,“你可?知她的心意?,你怎就明白她不愿见朕如此。”
“你们一个两个,要钱要名要利,朕都给了。杨老,您怎就要管朕的后宅事。”
“陛下!”那位杨老叩首,“陛下的家事也都是?国事,陛下如今后宫空虚,后位空悬,实?在不是?好事呀陛下。还请陛下莫要信这些妖道,早日封后纳妃,为皇家开枝散叶方为……”
“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
燕珝明显烦躁,“滚,都给朕滚的远远的。朕不曾因为这些耽误国事,你们便也不准因为这些狗屁理?由再来烦朕。一个两个自己家中若是?想要纳妾,朕不拦着。莫要在胡言乱语,说些让朕不悦的话。”
他甩手进?殿,将殿门?再一次无情关闭,那些臣子彼此对视,孙安只好出来连声劝慰。
付菡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父亲无声从地上起来。
她上前几步,搀扶住,“爹。”
付贤看?着她,静静的移开自己的衣袖。
“陛下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你也是?,”付贤看?着她,“你们一个二个都不让我省心,那我如何瞑目。”
“……爹,这些事不是?你这样讲的。”付菡皱眉,软了声音。
她身后,段述成无声走来,揽住她的肩。
付贤瞧见,更冷了神色。
“没规没矩,枉为我付家女?!”
他冷哼一声,径直当着跪地朝臣的面,大步离去。
付菡看?着他的背影,面容不舍。
段述成道:“此事日后再议,陛下处更为要紧。”
她有些恼段述成在此时?同付贤斗气,默不作声,从后殿进?了勤政殿。
段述成也知道她因何生气,二人一直不被付贤认可?,付菡等他许久,终于等到他得了战功,又得陛下赐婚。
可?付贤一直不同意?,付菡便避祸一般,搬来了宫中。她心中也有想法,燕珝日日如此实?在不成,她也得替阿枝盯着燕珝。
几人本就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燕珝如今这般,付菡心中也难受。
阿枝的离开和她关系不小,甚至很?大一方面有她的因素在,正?是?她送的那副山水图,让阿枝下定了要离开的决心。
后来的通关文牒,也是?她帮忙准备的。
她真怕燕珝就此一蹶不振了。
好在燕珝心中多少?有数,从不耽误朝事,这也让那些朝臣无处指摘,只能从他后宫空悬一事入手。
“陛下,陛下?”
付菡瞧着燕珝在屏风后睡着,道:“陛下可?是?累了?这会儿还是?白日,怎的便睡下了?”
燕珝向来觉少?,付彻知和段述成二人童年时?常常因睡懒觉起不来而被师傅责骂,只有燕珝,从来不见困。
“菡娘,”她听见燕珝的声音,“朕许久没梦到她了。”
付菡皱眉,梦不到固然可?惜,但……谁能操纵梦境,这也不是?想便能梦到的,何至于如此颓丧。
她还未答话,便听段述成从身后传来声音,“梦不到又如何,陛下画得还少?么。”
付菡反手打了他一下,没打疼,还让他借此机会抓住了付菡的手。
二人模样刺痛了燕珝的脸,“你二人若还是?在朕面前纠缠不清,这赐婚旨意?朕也可?以收回。”
段述成立马住了手,拱手道:“臣知罪,还请陛下息怒。”
燕珝冷眼看?他,缓缓走出屏风。
他露出掌心的同心结,像是?在纠结什么,有着从未在他脸上浮现的挣扎和迷茫。
“朕……也不知从何说起。”
他何等聪明之人,几次试验之后,便确定了那些梦境都和这个同心结有关。只要握着,或是?接近放于枕下,便能梦见。
不过只限夜里?。
孙安还没来得及开心陛下夜里?竟然愿意?安寝了,就发现陛下的喜怒又阴晴不定起来。
因为燕珝发现,自己就算是?夜里?,也没法儿看?见她了。
不知为何,白日小憩时?偶尔还能梦到,夜里?反而不见,燕珝被这如同走马灯般的梦境逼得将要发疯,竟然学了前朝昏君,召集道士进?城,寻求破解之法。
也就是?,为她招魂。
燕珝觉得自己疯了,但他无数次渴求,哪怕是?这样荒谬的法子他也愿意?,只要能看?见她,哪怕在梦中。
他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问题,丈夫想要看?见妻子,哪里?有错?
何错之有?
是?那些老臣自己朝三暮四?,还不准他钟情专一。
燕珝握着自己的同心结,闭上双眸,最终还是?没将此事告知二人,只是?道:“朕总觉得,她还活着。”
上一篇:表妹不善(仙苑其灵)
下一篇:嫁给纨绔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