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糯团子
就连京中铺子的掌柜,宋令枝也见了几回。
宋令枝半边脸枕在手背上,轻声打了个哈欠:“祖母说想见见我。”
沈砚从容不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知道了,过两日我陪你回去。”
宋令枝骤然一惊,撑榻直起身子:“……什么?那朝廷、众臣……”
宋令枝眼睛眨得飞快:“你不用上朝吗?还有除夕宫宴。”
沈砚眼中淡漠:“无妨。”
朝中政事宋令枝不懂,且沈砚昏迷那一个多月,也不见朝中出过乱子。
她喃喃躺回榻上,只觉朝中事与自己无关。
困意淹没宋令枝,眼皮沉重。
宋令枝低声嘟囔:“那我睡了。”
尚未入睡,忽而被身侧的沈砚推醒。
宋令枝茫然睁眼,纤长睫毛上的水珠欲坠不坠,她一头雾水:“……怎么了?”
沈砚目不转睛盯着宋令枝,一双黑眸深不见底,若有所思。
宋令枝心中发怵,又道了一遍:“……怎、怎么了?”
沈砚仍盯着人。
装着平安符的香囊就在宋令枝枕边。
沈砚视线轻瞥,在香囊上轻轻掠过,意有所指。
宋令枝眼睫扑簌眨动,一双秋水眸子泛着水雾。
少顷,她低声呢喃,伴着浓浓的倦意:“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且有小时候那样一段往事在,宋令枝总怕提起沈砚的伤心过往。
沈砚面不改色:“现下信了。”
宋令枝困得厉害,闭上眼,心不在焉回道:“……知道了。”
只是轻轻眯了一会,宋令枝再次被人推醒。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且宋令枝还不是泥人。
宋令枝猛地睁开双眼,气呼呼瞪人,火冒三丈。
沈砚不动声色:“明日替我求一个。”
宋令枝气得给了人一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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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沈砚,你也是个蠢的
江南, 宋府。
五扇栅栏木门横亘在身后,廊檐下悬着两盏掐丝珐琅云蝠纹花篮式壁灯。
一众奴仆婆子手持戳灯,垂手侍立在身后。
临近年下, 阖府上下彩灯高悬, 金窗玉槛, 香屑满地。
宋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拐,颤巍巍站在门口, 引颈翘盼。
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亦是穿着藕荷色棉袄, 眉开眼笑簇拥在宋老夫人身后。
寒风凛冽,呼啸的冷风自耳边掠过, 宋老夫人穿着大红猩猩毡斗篷, 踮脚朝外张望。
“可曾打发冬海去瞧瞧了, 怎么这个时辰还不见人影?”
宋瀚远仔细搀扶着宋老夫人,他声音缓缓:“母亲莫担忧, 半个时辰前就到城门口,怕是快到了。”
宋老夫人一颗心松下大半:“那就好,那就好。”
思及宋令枝身旁还有一人, 宋老夫人满腹思孙之情又化成浓浓的忧愁。
她双眉紧拢, 一手轻拍宋瀚远的手背,宋老夫人声音沧桑。
“枝枝信上说, 圣上也来了。”
宋老夫人愁容满面,“你说好端端的, 他来做什么。”
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虽说先帝昏庸,也常四处游山玩水, 可沈砚来的是自己府上。
宋老夫人愁眉紧锁:“府上的事可曾安排妥当了?这可是大事, 不能出错的。”
宋瀚远连连颔首:“放心罢, 儿子都交待下去了。府上留着的都是家生子,不会乱说。”
宋老夫人双眉不曾舒展半分,只一心挂念着宋令枝。
雪花渐渐,落雪无声。
白茫茫一片雪地中,倏尔想起几记策辔之声。一人高骑白马,遥遥穿过长街而来。
却是宋瀚远身边的小厮冬海。
翻身跃马,冬海俯首半跪在台矶下首,双唇冻得发白,眉梢眼角却是难掩雀跃之色。
“回老夫人老爷,姑娘、姑娘到了!”
空中遥遥传来檐铃晃动之声,入目所及,七宝香车穿过雪幕。
宋老夫人颤巍巍上前。
猩猩毡车帘挽起,沈砚一身玄色海水纹氅衣,面容冷峻,不苟言笑。
宋老夫人和宋瀚远忙下跪行礼。
尚未福身,一记怯生生的声音骤然在耳旁落下。
宋令枝越过沈砚,踩着脚凳跃下马车,直奔宋老夫人怀中而去。
眼中热泪盈眶:“祖母,父亲。”
宋老夫人心疼挽着宋令枝的手,怎么也瞧不够。
到底是上了岁数,只一瞬,又立刻敛眸,恭敬朝沈砚福身。
“老身见过……”
“不必多礼。”沈砚淡声,眉眼从容不迫,“如先前那般便可。”
沈砚此番南下,乃是隐姓埋名,并未张扬。
宋老夫人怔忪一瞬,而后恍然:“严先生,屋里请。”
沈砚上回留在宋府,便是以宋令枝教书先生的身份留下的。
闻得“先生”二字,宋令枝不知为何耳尖红了两三分。
鬓间挽着的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在风中晃动,侧目轻瞥,视线似有若无从沈砚脸上掠过。
那双黑眸淡漠平静,似怎么也起不了波澜。
可昨夜亦是在这样的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宋令枝咬着丝帕,差点哭断了气。
沈砚这人着实坏到骨子里,单单是用手……
冷风彻骨,宋令枝一张小脸藏在雪帽之下,颊边泛起的红晕怎么也褪不去。
她别过眼,只拿后脑勺对着沈砚。昨夜哭得狠了,今早起来,她气得不曾和沈砚说过半个字。
如今到了宋府,宋令枝也只同宋老夫人说话。
长辈常常报喜不报忧,宋令枝着实惦念宋老夫人的身子,细细问了一番祖母如今吃的什么药,一日吃多少。
不放心,又招来柳妈妈上前问。
宋老夫人眉目慈祥,虽经历过一场大病,瞧着精神却是大好。
宋老夫人拍拍宋令枝的手,挽唇一笑:“你好好的,祖母自然没事。若早知你要留在京中,祖母定然也陪着你一起。”
柳妈妈在一旁跟着笑:“先前在京中,老夫人不还嫌弃京中干燥,连累你的手也跟着皱巴巴,吵着要回江南。”
宋老夫人笑瞪柳妈妈一眼:“你也是个坏的,如今也学会拿我打趣了。”
先前在寺庙中求来的平安符宋令枝早早送到宋老夫人手心,余下还有父亲母亲的。
想着宋令枝日后怕是会在京中就留,宋老夫人轻声叹息:“你母亲还在碧玉轩,空了便去她那坐坐,顺道将这平安符送去。”
宋令枝脸色一僵,讪讪垂下脑袋。
她自幼养在祖母膝下,同母亲姜氏并不亲昵。
北风凛冽,白雪堆积满园,四面粉妆玉砌。
姜氏坐在窗前,一身杨妃色织金锦鹤氅,手上抱着暖手炉,鬓间难得挽了一支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步摇。
宋令枝甚少见姜氏这般艳丽打扮。
少时她也曾期盼得到母亲的喜欢,在雪地中摔了一跤,宋令枝哭着闹着要姜氏抱。
那时姜氏站在廊檐下,目光淡漠,面无表情从宋令枝身前越过。
徒留宋令枝一人在雪地中哀嚎。
宋令枝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众多,在雪地中也不过趴了一会,并无伤着半分。
可她还是忘不了母亲那个冷漠眼神。
如今故地重游,宋令枝又一次穿过乌木长廊,迎面上前接人的还是姜氏身边的丫鬟春桃。
春桃满脸堆笑,垂着手上前迎宋令枝入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