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狐大人
随后苏冕似想起了什么,问道:“西流,他身体有什么秘密,为何那日凝霜飞雪武力大增,而后又立刻体力不支奄奄一息?”
骤然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无疆微微顿了一下,而后立刻答道:“他胎中带病,为保其命,襁褓之中便被送上云梦,那病他们称之为寒症,除药石针灸之外,需用内力去压制,那日他动用压制寒症的内力,使得病发。”
苏冕不知道想到什么,眉间微微蹙起,问道:“他现在如何了?”
无疆想起她那日离开的情景,眼神微不可察地一黯,如实道:“他为封寒症,武功全失,但只要他的师父回来,就能帮他将内力再次释放出来。”
苏冕听罢不再追问西流,转而问道:“之前无姬跟我说,她在西疆撞见乌鸦追杀你,她把乌鸦解决了,而后北洲驿站那两人似乎也是冲着你来的,你在西疆得罪了什么人了吗?”
无疆回忆自己在西疆遭逢的一切,道:“那个乌鸦,是我在西疆追查拐卖摧残幼童一事追到一个府邸遇到的,那个府邸住着一个叫朱管家的人,有可能是他指派的 ,而后那两个我不认识,北洲那晚只死了一个,另一个跟踪无姬上山偷袭,无姬这一身的伤都是拜他所赐,我已经将他杀了,公子可知那两人是谁?”
苏冕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
是榜上刚除名的麒麟。“他修长的手指在笔杆上轻轻摩擦了一下,”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你先回去休息,一切事情等明日再说。”
“是。”无疆转身欲走,却听到外面一阵乱糟糟的声响,似乎正有人往这边来,她回头跟苏冕对望一眼,退到书阁之后。
苏冕打开房门,见到皇上身边的林瑞林公公,他一脸苍白悲痛,声音颤抖嘶哑道,“皇上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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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双诏
此言一出,连苏冕也是神色一变。
苏冕如今二十又一, 是东王第四子, 东王生他之时年逾三十, 如今已经年过五十,在帝王之家,已算得高龄。
东王十九继位, 继位那年便亲自挂帅征战沙场, 年少热血, 一往无前, 带着东朝铁骑一路开疆拓土,打造东朝百年来最大版图,开创东朝盛世伟业。只可惜杀伐终究伤人, 就算外伤已经愈合, 长年累月的刀锋剑气已经入骨,加之国事繁重,日日操劳,不到四十, 便两鬓霜白, 垂垂老矣。
寻常人家都未老得这样快。
御医终日在侧侍奉, 悉心调理身体, 东王也觉身体江河日下,许多事情力不从心,于是在东朔二十二年,立苏冕为太子, 将多数政务交与苏冕,从此苏冕半揽朝堂,东王退居幕后修养,偶尔过问政事,身体如今也算稳定。前几日,他还召苏冕进宫话了家常,看着无恙,如今骤然崩逝,众人都吃了一惊。
苏冕必须马上进宫,林公公离去后,他退回书房之内,对无疆道,“收拾一下,随我进宫。”
“是。”
随后苏冕出门去了正殿,回来之后不见无疆,只见一个面容温婉的女子立在门口。
女子一身鹅黄衣衫,乌黑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蓬松的发髻,一枚发簪缀于其间,有几丝风流慵懒,她一双杏眼秋水无尘,两条柳眉春山含翠,温柔得像三月杨柳絮,令人见之心生欢喜。
“公子,一切就绪。”连声音都是温婉动人的。
“走。”
府内已经备好车马,两人走至门口,各跨一马,绝尘而去。
等到连马蹄声也听不见时,守门的两个侍卫才后知后觉似乎有什么不对,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这不是阿晚姑娘吗?什么时候回来了?他们一直在此守着门,也没见她进去呀!
难道眼花了?
当然他们并未眼花,此人正是阿晚,也是无疆,但阿晚并不只是无疆,她有时候也是无姬,不过是两人披了张人·皮·面·具而已。
一开始制造出阿晚这么一个人,是为了方便。方便传递消息,方便出入门庭,方便跟在苏冕身边,有时候也方便出其不意地杀人。
她们轮流、共同地使用着这个身份,直到无疆前去西疆,无姬也接到一个长线任务,阿晚才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她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阿晚在府中还有几个爱慕者,她消失的日子,他们曾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无疆和苏冕一路策马狂奔赶至皇宫,巍峨的寝殿之前已经跪满了大臣,一众妃子垂泪于门外,哭得梨花带雨悲痛欲绝,众皇子簇拥在门前,争吵着要去见先王最后一面,但都被拦在寝殿之外,拦他们的人正是当今皇后——陈氏,哭着说先王在世之时最重礼仪容表,待给东王正衣冠修容颜,收拾体面之后才能放他们进去。
但众皇子和妃嫔都表示自己深爱先王,不在乎这些虚的东西,要在先王英灵西去之前说上几句话,而陈氏百般阻挠,一时之间,两边人拉扯起来相较不下,直到苏冕到来。
东朔二十二年,先王立苏冕为世子,现今东朔二十四年,苏冕已代了两年国政,如今他出现在这里,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陈氏见到他,双眼微微眯起,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来,她轻轻道:“世子殿下来了。”
苏冕朝她微一行礼,道:“母后。”苏冕的生母是纳兰氏,在苏冕九岁时香消玉殒。
苏冕行完礼,要上前入殿,此时先帝身边最得宠的李曹炎李公公横身一挡,从口中抽出一张诏书来,往高处一举,众人纷纷俯身下跪。
李公公幼时就被阉·割,但这嗓子却并不那么娘娘腔,反而十分得高亢洪亮。
他将诏书高高一展,高声宣读道:
“诏:
吾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 皇长子苏澈,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俯顺舆情,立为世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东朔二十四年二月 ”
此诏一出,举殿震惊!
大皇子苏澈乃王后陈氏之子,他立为世子,那苏冕呢?为什么此前不改立,反而现在出这么一道遗诏?当下有人生疑。
中书令王林第一个发声道:“先帝年迈体弱,
命四殿下监国,勤奋刻苦,兢兢业业,深得先王之心,怎会突然改立世子?”
李曹炎这时拿捏出一个怪腔调来,道:“中书令此话何意,莫非是质疑此诏有假?”
中书令王林愤然道:“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岂知这诏书是否作假,是否是先王亲笔所书!”
李曹炎将书写诏书一侧往外一亮,大声道:“东朝大印盖于其上,岂容你肆意诋毁践踏!”
“你!”中书令一时气结。
这时殿前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赫然道:“四殿下征战沙场,战功赫赫,推行变法,富足一方,年纪轻轻就已屡立奇功,并未犯下任何过失,此等有功无过,岂有废储之理!”
话音刚落,便有人立马接腔道:“太傅,您这是什么意思,先帝遗诏,乃是先帝最后的嘱托,你这般作为,是否对先王有不臣之心?先帝圣明,大皇子苏澈人品贵重,历练有成,生母又乃当今德贤兼备的皇后,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宜承继大统。”
陈氏见有人提到自己,立马做出一副柔弱状,双眼泛红:“本宫只掌六宫事宜,深宫妇人不懂军国大事,一切都以先帝的意思为主。”一下子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她这副莲花之状看得殿外几个大臣一阵反胃,正欲讥讽几句,这时户部尚书突然直起身子道:“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东朝安稳,望大皇子早日登基。”
“不可!”礼部尚书王祥瑞厉声打断道,“储君关乎一国之运,更是千秋万代之事,帝王之业马虎不得!”
一时之间派分两系,两拨人吵得头昏脑胀不可开交,他们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苏冕身边少了一个人,那个跟他进宫的小小婢女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一直被皇后护在身后的人似乎再也按耐不住,一跃而出——正是大皇子苏澈。
先东王骁勇善战彪悍无匹,但是年轻时相貌确是极俊秀的,皇后陈氏也曾是盛京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引得无数俊才上门求亲,苏澈很好地继承了两人的相貌,俊秀中带着柔美,乍一看,让人心生好感,觉得是个斯文温柔的人。
然而这个斯文温柔的人当众眉峰一耸,指着礼部尚书王祥瑞,便骂道:“
怎么?王匹夫你是说本皇子无能不配当储君,不能主宰千秋之业吗!”
方才只是群臣攀咬,如今大皇子当众质问,王祥瑞毕竟是臣,行了一个礼,放缓了语气道:“我并非此意,大皇子有大皇子的才能,只是这帝王需经天纬地之才,博古通今之略,要能容人,会用人,要心怀天下,要重江山社稷,要时刻自勉自律,要忍人之不能忍,要……。”
还未说完,便被苏澈打断道,“你说这么多‘要’,就是说本皇子没有这些才能是吧!我没有,难道你有吗?难道你想当这个王吗?”
王祥瑞霎时间脸被气得煞白,浑身颤抖道:“大皇子怎能如此攀污!老臣一心为国,天地昭昭,唯望东朝能千秋万代,你怎可随意给我污上一个谋逆的罪名!大皇子如此口无遮拦,不识人心,恐不适合承载这千秋基业!”
“放屁!”苏澈厉声道,“本皇子适不适合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礼部尚书指摘,我父王让我继承王位,就是觉得我适合!怎么,你们想违抗圣旨吗?”
他又把圣旨抬出来,王祥瑞气得晕倒,其余支持苏冕的大臣也是瞬间一咽,这玉玺的确是真的,无从反驳,一时间心情焦灼,神色又是愤怒,又是无奈,而另一边的人眼见他们无话可说,面露得意之态,有报仇之快,也有看戏之乐,各人神态各异,精彩纷呈,但在这里面,有一个人始终垂着眼,面容平静安宁,从头到尾还一句话也未说过。 此人正是苏冕。
苏澈扫过众人,将目光投到苏冕的身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嫌恶的眼神,明明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却偏要装出一副高洁之态来。他已经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早就想铲除他了,身为嫡长子,却处处被他欺压,抬不起头,还要陪他一天天地演这令人恶心的兄友弟恭。如今他圣旨在手,胜券在握,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道:“四弟从始至终一言未发,是在想什么呢?”
众人大半夜在这争辩半天,口干舌燥,满腹迷茫,一声“四弟”入耳,连忙将目光投到这个刚被废掉的“前世子”身上。
只见他缓缓抬起眼,一脸平静道:“没在想什么,只是为先王默念了一首安心经,先王刚逝魂魄犹在,冕不愿其安宁被扰。”
苏澈当下真的是被他这个弟弟给气笑了,他也当真佩服这个弟弟,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在这惺惺作态,一番话冠冕堂皇,孝感天地,把他们这些人都衬托得猥琐不堪,可要不是他教唆党羽在这喧闹,怎会有如此场面。不过苏澈此时占得上风心情不错,也学着他的语气,装出一副宽厚仁德之态,缓缓道:“四弟若真有如此孝心,想让父王安心,那就应该遵循父王遗愿,助我继位,日后王兄定当好好照拂于你。”
苏冕面容平静道:“ 对国家社稷有益之事,臣弟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不图日后王兄照拂,只是王兄继位之事,纵使臣弟答应,也有一个人不答应。”
苏澈好像听到一个笑话,如今这天下位极人臣者和众皇子都聚在此处,全已无话可说,他很好奇还有谁能不答应,伸手整了整衣冠,往前探出半个身子,好整以暇地问道:“哦~是谁?”
苏冕眼锋一扫,淡淡道:“父王。”
听到这两个字,苏澈的心陡然一沉,似乎听到了咯噔一声,手不由得因心虚而握紧,但转念之间,他又想到先王已去,继位诏书在他手中,苏冕无非就是垂死挣扎、虚张声势、胡搅蛮缠而已!腾不出什么水花来。不过夜长梦多,他也不愿再与他争辩浪费时间,还是趁机登基要紧,此时需得赶紧让人去金殿准备登基大典,等天一亮,便可继位登基,届时实权在握,宣告天下,苏冕若是再想反扑就是师出无名,犯上作乱。
苏澈心中井井有条地盘算着,右手微微举起,正欲下达命令,但是命令尚未出口,一声嘹亮的通传之音先他一步传了过来,高喊着:“世子妃驾到——”
众人又是一惊,紧接着一头雾水,这时候她来干什么?虽是南国公主,但这是东朝政事,她又一届女流,来这里有何用?
众人虽是这样想着,不过南国公主才华美貌盛名在外,众人还是将头转了过去,只见远处一个女子分花拂柳而来,虽未看清楚相貌,但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身姿已经让人浮想联翩。待她走得近了,看清她的样貌,更是一阵牙酸,凭什么天底下所有最好的东西全让她苏冕一个人占尽了!
众人目光追随着走到殿前,心想恐怕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世子妃了吧,正想看他们的笑话,忽见她长袖一抖,从锦缎中取出一份东西来。
她比霜雪还白的手往高处一举,道——
“先王遗诏!”
第64章 双诏(二)
此诏一出,举殿皆惊!
前脚刚出一份遗诏, 后脚又出现一份先王遗诏, 到底哪个是真, 哪个是假!
苏澈和陈氏更是瞬间脸色煞白,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寝殿之前瞬间安静了下来。
云琊轻挪云步, 走到太傅之前, 柔声道:“太傅三代帝师、四朝重臣, 先帝由您启蒙, 此遗诏由您宣读最是妥当。”
太傅听罢此言,缓缓起身,但他年事已高, 起身不便, 被身边大臣左右搀扶着才总算站起来。他双手接过诏书,展开卷轴,入眼便是那熟悉的字迹,忍不住老泪纵横, 片刻后才克制住自己的哽咽, 努力挺直自己的背, 高声宣读道:
“诏:
吾登基以来, 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 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
四皇子苏冕、日表英奇、天资粹美,立为世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东朔二十三年七月 ”
太傅念毕,又是举殿哗然!
这时户部尚书率先道:“这份诏书是假的!”
太傅虽然身体不适,但声音仍是中气十足,赫然道:“先王的字是老朽教的,谁能比老朽更识得先王字迹!且有东朝大印盖于其上,此真诏无疑!你那诏书上又是谁的字?老朽可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