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披雪 第100章

作者:水怀珠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岑雪腹诽狡猾,偏不打了,袖手端着,仪态矜贵地走在大街上?。危怀风又往后瞄一眼,倏而手一伸,在岑雪粉扑扑的脸颊上?一捏。岑雪心颤,诧然地看?向他,危怀风道:“你爹在看?兔儿灯。”

  岑雪回头,发现岑元柏果?然驻足在一家花灯铺前,货架上?挂满各色各样的兔儿灯,摊主正热情推销。

  “怎么了?”危怀风看?出岑雪情绪有变。

  “那是我娘最喜欢的。”岑雪笑?笑?,眼里闪过一分落寞。

  “贵人再看?看?这一盏,灯罩是绢纱做的,特透亮,上?头的两个兔耳朵一个竖着,一个趴着,很?是有趣儿,再配着底下?的金穗子?,风一吹,像是小兔儿活起来似的,可好看?了!”摊主捧着一盏兔儿灯,赞不绝口。

  岑元柏看?着,眼前往事浮沉,伸手接下?来,把钱放在摊铺上?。

  摊主笑?着恭送,岑元柏提着兔儿灯,甫一转身,便撞见危怀风、岑雪二?人,念及先前看?见的那些黏腻画面?,板着脸道:“来这儿做什么?”

  岑雪不及答,危怀风主动道:“这儿的灯不错,来给小雪团买一盏。”

  岑元柏往全是兔儿灯的摊铺上?看?一眼,问?岑雪:“这儿有你喜欢的灯吗?”

  “……”岑雪硬着头皮,“有啊,这盏兔儿灯上?有荷花,我挺喜欢的。”说着,往一盏造型为?玉兔卧荷的花灯一指。

  岑元柏哼一声,不说什么,提着灯离开。

  待人走后,岑雪抓住危怀风袖角,尴尬道:“我喜欢的是莲花灯。”

  危怀风不信:“小时候你床头挂的就是兔儿灯。”

  “那是我娘挂上?去的。”岑雪解释,说起杜氏,眼眶微热,“以前每年上?元节,我爹都会送我娘一盏兔儿灯。我出生那天,我爹怕我娘看?不见他,心里害怕,便提前挂了一盏兔儿灯在床头,代替他陪伴我娘。那天夜里,我娘果?然顺利生产,便认为?兔儿灯吉祥,后来每年上?元节,也硬要在我床头挂上?一盏。”

  危怀风哑然,想起岑元柏那一脸威严的模样,倒是很?意外他对待妻子?竟是这般温柔体贴,相形之下?,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局促道:“那这盏灯?”

  岑雪看?回货架上?的那盏玉兔莲花灯,取下?来,道:“算是你给我的生辰礼吧。”

  危怀风更?感惭愧,低头道:“之二?。”

  岑雪乜他一眼,也不知?这“之二?”后面?有没?有“之三”,若是有,又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登场,眉梢一撇,提着灯离开。

  危怀风付完钱跟上?来,看?看?岑雪仍是撇着的眉,又看?看?岑元柏走在前方的背影,斟酌道:“城西码头那边有灯谜大会,猜中有大奖,要不要去看?看??”

  岑雪心头微动,道:“那我爹呢?”

  危怀风道:“我上?前给他说一声,他若有意,便一起去看?看?,若无意,我便先带你去。”

  岑雪敛目,道:“那你去说罢。”

  危怀风极速措辞,走至岑元柏身侧,寒暄后,道:“今夜城西码头有灯谜大会,猜中有彩头,晚辈看?许多人都往那边涌去了,应是很?热闹,伯父可要去看?一看??”

  岑元柏看?一眼他身后的岑雪,不答先问?:“你们去吗?”

  危怀风抿唇,答:“去。”

  岑元柏道:“那一起去吧。”

  “……”危怀风保持微笑?,良久,道,“那,伯父这边请。”

  岑雪看?见岑元柏与危怀风并?肩走回来,心里失落,移开眼,故作淡然。岑元柏走至她身旁,极自然地把危怀风隔开,岑雪心境更?黯淡,走了一会儿后,悄声嘟囔:“爹爹什么时候也喜欢凑热闹了?”

  岑元柏眼神不动:“刚刚。”

  “……”岑雪郁闷,发现他是有意而为?,更?有些费解,道,“江州城里很?安全的,爹爹不用一直跟着我们。”

  岑元柏嗯一声,道:“我人老体衰,有你们年轻人在身旁,心里踏实些。”

  “……”岑雪脸更?沉。

  岑元柏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街角的一家馄饨铺,道:“许久没?吃了,先来一碗,垫垫肚子?再走。”

  “不是刚用完家宴?”岑雪震惊,明显不太愿意。

  “怀风,来一碗吗?”岑元柏看?向危怀风。

  危怀风头一次听见岑元柏唤他“怀风”,一愣后,心潮涌动:“来。”

  “三碗虾仁馄饨。”岑元柏交代摊主,在靠墙一张方桌前坐下?。

  岑雪瘪嘴,同危怀风对视一眼,两人内心皆是千转百回,相继坐下?后,半晌不发一言。

  反倒是岑元柏放下?兔儿灯,率先打开话匣:“今日散席后,你师兄也出府了。”

  “师兄也在逛灯会?”岑雪意外,下?一句便想问?“那爹爹可要去找他”,岑元柏先发制人:“他陪何人来的,你可知?晓?”

  “师兄一向独来独往,能与何人?”岑雪答完,倏而发现岑元柏话里有话,神色微变。

  果?然,岑元柏打开天窗,道:“心上?人。”

  岑雪、危怀风皆是一怔,岑雪心头忐忑:“师兄……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

  “不知?道,猜的。”岑元柏一脸肃穆。

  “在夜郎时,师兄的确与一位女郎走近过,便是那位要抓他回王都成亲的苗族姑娘,可是后来,她家里惨遭变故,我们离开时,她仍被关押在天牢里,师兄应该没?有再与她联络。”岑雪回顾先前的事,分析道。

  岑元柏不语,危怀风开口:“乌桑谋反,全府男丁处斩,女眷流放,云桑因?告密有功,无罪赦免,大概在你们离开三日后,便被释放了。”

  岑雪讶然:“那,师兄他……”

  “云桑或许找过他。”危怀风道。

  岑雪更?惊诧,想起回来以后,总是郁郁寡欢、行踪不定?的徐正则,一时心潮起伏,不知?该说什么。

  “饕餮一事,伯父这边可有进展?”危怀风问?起另一件正事。

  岑元柏沉吟少顷,道:“暂无。”

  危怀风道:“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伯父尽管吩咐。”

  岑元柏垂目,道:“正则在查,你若有心,可与他联络。”

  危怀风得到首肯,内心欣慰,颔首应下?。

  小贩送上?三碗馄饨,热腾腾的汤汁飘散鲜香,使葱花底下?的虾仁馄饨更?加诱人。岑元柏脸色稍霁,握起汤匙开动,危怀风饭量一向很?大,这厢虽然不算饿,但是吃个一两碗不成问?题,便也开始大快朵颐。

  岑雪想着徐正则与云桑,又被饕餮一事困扰,心不在焉,吃了三颗后,本便果?然的腹里彻底装不下?,放下?汤匙。

  “我不饿,吃不下?了。”

  岑元柏皱眉,看?着岑雪那一碗几乎没?动过的馄饨,本着尽量不浪费的原则,伸手去拿,却有一人先他一步碰到了碗。

  岑元柏抬头,看?见危怀风,两人俱是一僵。

第100章 庆生 (四)

  岑雪挨墙坐着, 看见眼前这一幕,亦是呆住。

  谁会想到?,岑元柏、危怀风两人竟会不约而同来拿她吃不完的?馄饨?

  危怀风率先回神, 撤开手, 岑元柏一默后, 跟着收回拿碗的?动作, 于是岑雪的那一碗馄饨再次惨遭抛弃, 孤零零地杵在她眼皮前, 冒着傻气。

  危怀风又一次伸手过来, 挑唇道:“我爱吃馄饨,你?若不介意?,我笑纳了?”

  岑雪赶紧应一声“嗯”,见他拿走碗后, 先是放在一旁,待吃完他自己的?,才又来吃她剩下的?, 前后用了两把汤匙。

  岑雪突然想起下午他们?共用一把汤匙吃汤圆的?事,耳鬓偷偷涨红,不敢再看岑元柏。

  行?人稀少的?街角, 灯火斑驳,三人的?身影投映在墙面上, 岑元柏闷头吃着他那?一碗馄饨,从始至终,不再吭一声。

  ※

  “乏了,我先回府, 你?们?自行?逛。”

  离开馄饨铺后,岑元柏忽然改变主意?, 提着那?一盏兔儿灯走进人潮,很快消失在茫茫灯火里?。

  岑雪、危怀风又对视一眼,后者咧开嘴笑,前者脸热更?甚,羞嗔:“笑什么笑?”

  危怀风得偿所愿,不敢太?招摇,摸摸鼻梁,低下头来:“看来伯父出门赏灯,是因为饿了。”

  岑雪睨他一眼,掉头走开,佯装随意?:“那?你?出门赏灯,又是因为什么?”

  危怀风笑着跟上,手一勾,把她小手攥进掌心里?:“因为你?啊。”

  岑雪心口怦然一动,心说嘴滑,想起先前勾他手时,他一再躲开,这厢便?也不想叫他顺遂,挣扎起来。

  危怀风用力把人往怀里?一带,岑雪差点没?站稳,仰头瞪他。

  “牵不得?”危怀风反问。

  “怂。”岑雪鼻尖一皱,讽刺他当着岑元柏的?面不敢造次,等人一走,便?开始原形毕露,妥妥的?“欺软怕硬”。

  危怀风一怔,展眉笑起来,灯火里?,眉目明亮动人,半点心虚没?有:“在岳父大人面前犯怂,应该的?。”

  “谁是你?岳父大人了?”岑雪不认账。

  “哦,准岳父。”危怀风便?先改口,牵着她走在人潮熙攘的?灯市里?,算着日子?,“月底过大礼,下月初三北伐,攻下郢州后,差不多便?可以委托准岳父大人把你?我的?婚事办了。”

  岑雪被他算得心潮澎湃,道:“你?现在不担心他不喜欢你?了?”

  危怀风“昂”一声,短暂思考后,答:“他刚才叫我‘怀风’了,你?没?听见?”

  岑雪啼笑皆非,想起三人刚才一块坐在街角摊铺上吃馄饨的?情景,感觉这一刻的?危怀风可怜、可笑又可爱,手指微动,穿过他指缝,与其十指相扣。

  危怀风垂眼看下来,目光动容,唇角笑意?愈深。

  ※

  城西码头,画舫如林,五彩斑斓的?灯盏点缀在水光与月光之间,与天幕星辰交相辉映。

  江岸前,停着一艘两层高的?画舫,龙头凤尾,周身装饰彩灯,顾文安从船舱里?走出来,往码头上望一圈后,撇眉:“将军平日里?征伐四方,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怎么在这种事上就这么磨叽,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来,船上的?灯烛都该烧完了。”

  金鳞杵在船头,看着来往人潮,亦是愁眉锁眼,目光转动间,倏而看见一抹熟悉身影从码头登船。

  “怎么了?”顾文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一白袍男子?与另一位妙曼女郎并肩走上画舫,惊奇道,“哟,那?不是岑府里?的?徐公子?吗?”

  金鳞不语,看着徐正则身旁的?女郎,眉头皱着。顾文安深情吟诵:“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吟罢,以袖擦眼,“上元佳节,果然都是成双成对的?神仙眷侣,唯有你?我,阖家团圆不成,还要来这里?为他人的?恩爱劳心劳力,可怜见的?,也不知?事成以后,能积多少功德!”

  金鳞无语,瞪一眼他,往船舱里?走,顾文安拦他:“做什么去?多少在这儿陪我聊两句呀!”

  “我再看看少爷的?那?些礼物。”金鳞一心装着正事。

  “放心放心,都按他要的?那?个顺序放好了,我堂堂一个参军,要是这点事儿都办不妥当,早卷铺盖走人了!”顾文安拽回他,“也不是我说,过一个生辰,备那?么多份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行?贿来的?。还有啊,这才刚在一块,就把庆生办得这样隆重,往后可不好收场的?。”

  金鳞一脸费解,顾文安满腹的?担忧一下无从诉说,恨铁不成钢:“算了,你?一个光棍杆子?,说了你?也不懂!”

  码头上,行?人如织,沿江的?楼房前挂着成排的?灯盏,岑雪走在人潮里?,发现四周并无什么猜谜之处,狐疑道:“不是说这里?有灯谜大会?”

  “嗯,在画舫上。”危怀风示意?岸边,“听说是每艘船上都挂了十多盏花灯,灯底下有谜笺,猜中便?可领奖。”

  “什么人办的?灯谜大会,舍得租那?么多艘画舫?”岑雪神情微动,看向月光浩渺的?大江,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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