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怀珠
“知道。”木莎轻笑?,负手望着?城楼下方,秋风萧瑟,危怀风正往回走,衣发飞扬,意气潇洒,“那天他与老樊一块来积石山下找我,我跟他说了。”
岑雪了然?,展颜一笑?:“那以?后,夫人就?可以?一直与我们在一起了。”
木莎动?容,看回她,道:“不嫌我烦?”
“怎么会?”岑雪莞尔,“您还要替母亲照顾我,陪伴我,必要的时候,需得替我撑腰呢。”
“那先陪我在城里逛一逛?”木莎失笑?,转身?回望城楼下的西陵城,“十多年没回来了,物是人非,也不知我当年爱去的那些?地方都变成了什么模样。城东有?家银楼不错,金银玉石,钗钿簪篦,各种首饰都有?,先去看一看?”
岑雪点头,两人并肩往城楼下走,与上来的危怀风打了个照面。
“去哪儿??”
“陪夫人逛街,怀风哥哥要一起吗?”
危怀风犹豫少顷,道:“逛什么地方?”
“银楼,看首饰。”
“走吧。”
危怀风应下,转身?走下城楼,在前领路。
木莎看他一会儿?,低头问岑雪:“他平日里都这么黏你?”
“确实有?一些?黏人。”岑雪想起危怀风平日里的那些?举动?,悄声道,“夫人,以?前危将军也这样吗?”
“不,”木莎道,“我黏人。”
岑雪恍然?:“……哦。”
银楼在城东永宁街,是一家百年老店,名叫“金粉楼”,十多年来,掌柜的换了三五个,但是招牌依然?在西陵城里屹立不倒。
三人进?楼后,掌柜一眼认出平日从城里打马而过的铁甲军主帅危怀风,殷勤地凑上前来,嘘寒问暖,吩咐伙计看茶,接着?目光一转,辗转在木莎与岑雪身?上。
“这二位是……”
危怀风抿唇,先介绍木莎:“家母。”接着?再示意岑雪,“鄙人的未婚夫人,岑氏。”
“幸会幸会,原来是令堂大人与准夫人,快请上座!”
因是贵客,掌柜自然?周全招待,看茶后,吩咐伙计送上楼里最有?牌面的首饰,让木莎、岑雪坐在雅间里一样样挑选。
算上在夜郎国买银镯的那一回,这是危怀风第二次陪女郎逛银楼,估摸着?瞧了几眼,颇有?几样中意的首饰,看岑雪光顾着?跟木莎聊,便没发表什么意见。
最后,岑雪选中了一支碧玉玲珑簪,并不是银楼里最气派的,价格甚至算低,木莎要她重选,她笑?说:“物饰人,非人饰物。合乎心?意、气质便行,不必非要在价格上争高低。”
木莎知晓她是为顾全大局,不愿在个人用度上花费多少钱财,否则,先前在危家老宅里也不会劝她暂缓改建工程。她是心?怀天下的人,论气度胸襟,不输儿?郎,这样美好的人,本也无需金银来衬。
“行,先依你的。”
木莎让掌柜收发簪,下楼结账。危怀风走前,从妆奁里挑出一对金镶紫晶玉兔簪、一支银鎏金镶玉嵌宝鱼篮观音挑心?,交给掌柜,吩咐一并算。
下楼后,木莎要结账,危怀风抢先一步,堵在柜台前。
“我那是一整套头面,很?昂贵的。”木莎提醒。
危怀风不应她,让掌柜算账。掌柜笑?不拢嘴,先用好话劝慰木莎,说是危怀风在,哪里有?让家眷花钱的道理。说笑?间,拨完算盘,报了个数。
“怎么那么多?!”木莎讶然?。
“回夫人,除您与岑姑娘要的首饰外,将军另外添了两样。”掌柜说着?,把另两样装在锦盒里的首饰往前一推。
危怀风先收走那一盒金镶紫晶玉兔簪,接着?拿起另一盒放进?木莎怀里,扬眉道:“不客气。”
木莎一怔,捧着?怀里的锦盒,受宠若惊。
三人离开银楼,因天色尚早,打算再接着?逛一逛,刚下台阶,忽有?一辆马车从街头驶来,看见他们,驾车的人勒住缰绳。
马车旁骑马护送的人跟着?刹停,翻身?下马。
“金鳞?”岑雪意外。
金鳞大步上前,先向三人行礼,接着?看向危怀风,禀道:“少爷,人接回来了。”
第128章 相认 (四)
危怀风眼一展, 落在后方那辆双辕马车上,点一点头。
“先安置在官署。”
“是。”
金鳞应下,确认没有其他吩咐后, 掉头上马, 招呼车夫往前行去。
“车里是什么人?”岑雪好奇。
危怀风有意卖关子:“明日?你便知道了。”
岑雪狐疑。
这天, 三人在西陵城里逛了大半日?, 午膳在城东的食悦阁用, 晚膳则设宴于飞龙楼, 待回老?宅西园, 已是亥时,春草、夏花、角天等人赶来相迎,接了满怀的礼品。
木莎说是困了,先?行回房休息, 危怀风目送她,等房门关上后,脚下一转, 跟着?岑雪走?进西厢房。
岑雪下意识往东厢房瞥,被危怀风拦住,反手一推, 掩上房门。
“往那儿看什?么,偷情似的。”危怀风不?满。
岑雪心想到?底是谁先?往那儿看, 认准人家关门了才敢跟进来,哼道:“我人在自己房里,偷什?么?”
危怀风咧唇,舌根底下含着?那声“情”, 千回百转,愈发勾人。
春草、夏花在橱柜前放完礼品, 余光瞄见两人在房门前你侬我侬,心领神会,借口准备沐浴的热水离开。
人走?后,屋里气氛更加暧昧,分明是秋夜,身上却在微微发热。
“赖在这里做什?么?”岑雪见危怀风半天没有要走?的意思,扬眉问?。
“非要做点什?么,才能赖在你这儿?”危怀风靠在房门上,老?神在在。
岑雪垫脚,凑在他耳朵旁,悄声道:“怀风哥哥,你好黏人哦。”
“……”危怀风眼神一暗,笑?里多了些异样情愫。
岑雪笑?着?,笑?靥映着?明烛,眼波明艳,香腮霞红。危怀风目光幽深,耳廓仍有热气残留,眉一抬:“再说一遍?”
岑雪一听这语气便知道他下一刻大概想做什?么,不?吃那亏,见风使?舵:“怀风哥哥,你好体?贴人哦。”
危怀风眼神更深,在她粉嫩的脸颊一捏。岑雪以为算是完事了,转身要走?,被他搂回来,头一低,声音贴着?耳廓:“那你说说,哥哥怎么体?贴你了?”
岑雪腹诽狡猾,被他从后圈在怀里,无处可逃,硬着?头皮道:“陪我逛街,陪我用膳,与我说西陵城的风土人情……总之,处处都很体?贴我。”
危怀风笑?起来,像是满意了,松开人,跟着?走?进里间?。
岑雪在镜台前坐下,天色已晚,春草、夏花一会儿便会备好热水,她低头拆发髻上的簪子,透过镜子,看见危怀风走?过来,帮她拔走?一支发钗。
不?知为何,这个动作落在眼里,蓦然有种缠绵的况味,岑雪垂落睫毛,拨弄妆奁,心头怦然而动。静默里,发髻忽然被什?么插入,她抬眼一看,交心髻上竟多了一对金镶紫晶玉兔簪。
镜中人儿娇面?羞红,修眉联娟,秋波盈盈,鸦黑发髻上戴着?一对玲珑剔透的玉簪,玉兔儿俏皮,光泽红艳,趴在发髻两侧,更衬得人娇憨美艳,灵气逼人。
岑雪心口声音更震耳,像是那对兔儿蹿了进去,蹦个不?停。
“嗯,不?错。玉兔儿果然衬你。”危怀风弯唇,对镜一笑?。
“什?么时候买的?”岑雪羞道。
“金粉楼,你看首饰的时候。”
“为何我不?知道?”
“你只顾着?跟娘说笑?,有功夫理我?”危怀风反问?,话里有股委屈、抱怨的意味。
岑雪后知后觉,进银楼后,她的确没顾得上他。毕竟他是男儿,对那些首饰应该没什?么兴趣,相形之下,她自然是与危夫人更能相谈甚欢。
“谢谢。”岑雪柔声。
危怀风指指脸颊。
岑雪会意,凑上前,仰头在他脸颊一吻。
危怀风转脸,又指另一侧,见她不?动,便提醒:“我买的是一对。”
岑雪啼笑?皆非,接着?落下一吻。
危怀风心满意足。
房门“咯吱”一响,春草进来,隔着?槅扇道:“姑娘,热水备好了,现在送进来吗?”
“嗯。”岑雪应完,看回危怀风,“还不?走?,我要沐浴了。”
危怀风杵在镜台旁,忽然道:“成亲以后,能一起吗?”
“什?么?”岑雪一时没反应过来。
“沐浴。”危怀风眼都不?眨,大喇喇道。
岑雪脸爆红,说话都结巴了:“胡、胡说什?么,哪、哪有你这样的?”
危怀风笑?得一脸痞劲:“鸳鸯戏水,闺房乐趣而已,话本上多的是。”
岑雪羞得说不?出话。
“能不?能,给个准话。”危怀风含笑?,很诚挚似的,“给完我便走?。”
“以……以后再说!”岑雪瓮声,别开脸,不?再看他。
危怀风点到?为止,朗声应下,笑?吟吟走?了。
※
夜半下了一场雨,秋雨淅淅沥沥,打得满园里落叶凋零。次日?醒来,天气阴晦,雨势收歇,青石地砖上铺着?层湿漉漉的黄绿色,风里多了叫人打颤的寒气。春草从箱箧里取出件厚些的千秋绿盘锦镶花衫子给岑雪穿上,打开妆奁时,看见一对崭新的金镶紫晶玉兔簪,新奇地“咦”了一声。
夏花眼尖心细,一眼瞧出原委,夸赞:“是危将军送的吧?啧啧,将军不?光能征善战,眼光也这么好。这玉兔簪色泽秾丽,玲珑可爱,简直是为姑娘量身打造的。”
岑雪脸微热,嗔道:“嘴这样甜,收人家好处了?”
“冤枉,”夏花煞有介事,“奴婢待人,公正无私。危将军待姑娘用心,奴婢便夸;若是有一日?他敢怠慢您、欺负您,奴婢也照骂不?误。”
岑雪忍俊不?禁,示意那对崭新的玉兔簪:“今日?戴它吧。”
辰时,岑雪梳妆妥当,角天走?进房里,说是危怀风已在府外备齐车马等候。岑雪想起今日?似乎是要去见什?么人,便不?耽搁,起身往屋外走?。
侧门前停着?一辆马车,岑雪登车,看见危怀风人在车里,却不?见木莎,疑惑道:“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