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刀上漂
“未曾出师,先斩大将,于战不利啊,老大!”
“放开我!”
怀钰推开这些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大勇,手中月杖指着他。
“你说!方才那球明明就在你脚下,你为什么不打?跟个傻子似的杵在那儿!你他妈是孙猴子,被观音娘娘施了定身法啦?”
苏大勇有苦难言:“头儿,那……那可是圣上啊!我……我……”
怀钰气不打一处来:“圣上又怎么了!上了球场,他就是你的敌人,你的对手!你们若是日后上了战场,看见穿龙袍的就不敢打了?”
苏大勇心道你是皇帝宠爱的侄儿,当然能这么说了,况且他们在京师,哪有什么机会上战场。
然而他心底虽是这么想,却万万不敢说出来。
怀钰环视这些人一眼,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下半场比赛,都给我全力以赴,再有临战怯敌的、僵立不动的,别怪我不留情面!若是害我输给一个女人,我脸上无光,你们也别想好过!”
众人齐齐一凛,挺胸道:“是!”
他们不约而同心想,原来老大只是不想输给沈二姑娘。
不管是为了保住老大的面子,还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小命,下半场比赛,这群人果然豁出命去打。
这最后一球,是定胜负的关键一球,场外看客甭管对马球感不感兴趣的,通通伸长脖子去看,目不转睛,不敢错过一点场上状况,就连沈如海都不例外。
怀芸紧张得手心冒汗,连手绢都沾湿了,私心而论,她当然是希望父皇赢,因为沈葭刚刚帮了她,可无论怎么看,他们这队人赢的可能性都很小。
这队人里,生力军只有她父皇一个人,其余人与其说是在打球,不如说是骑着马在场上乱跑,连球都碰不到。
怀钰也知道,这些人里值得对付的只有他皇叔,所以只盯着他,一旦延和帝截到球,就马上率人围追堵截,延和帝压根没有进球机会。
球再一次到了延和帝杖下,他瞄准球洞,一杖击出,眼看就要一杆入洞,斜刺里怀钰飞骑而来,月杖横扫,精准地击中小球,将球打飞。
只差一点!失之交臂!
众人失望地叹了口气。
怀钰抢到球,一边纵马,一边带球,那球在他的月杖下,就像活了一样,眼看离球门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在众人都没注意的地方,延和帝悄悄对沈葭使了个眼色。
沈葭暗自点头。
接着,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沈葭“驾”地一声,手挽缰绳,竟然策马直奔怀钰而去!
辛夷直接看呆了:“小姐……小姐她想干吗?”
杜若连莲子都不吃了,傻傻地张着嘴。
怀芸急得上半身探出栏杆外:“她想干什么?快停下!马要撞上去了!”
沈茹惊道:“她站起来了!”
沈葭单脚踩着马镫,整个人挂在马鞍上,像是瑟瑟秋风中的一片落叶,看着摇摇欲坠。
怀钰完全愣住了,甚至忘了击球,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沈葭一袭红色裙装,狂风吹得她青丝飞扬,衣袍猎猎作响,她立在马镫上,面容陷在逆光中,看不太清,烈阳将她的身形镀上一层金边,她冲他扬起一个明艳至极的笑容。
接着,松开缰绳,摔了下去。
怀钰:“!!!”
怀钰发出一声狂喊,那一刻,他心头剧痛,脑中一片空白,像是有什么记忆在他脑海里突然苏醒。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丢开月杖,弃了马匹,跳去半空接住沈葭。
二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延和帝趁此机会进了一球,高顺插上小红旗,金锣敲响,宣布最后的结果:“先得二筹,陛下胜。”
看台上的人发出喝彩,赌赢的人自然欢天喜地,赌输的人也不生气,因为他们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马球赛。
怀钰什么也听不清,霎时间,他似失聪了一般,天地都寂静下来,他抱着昏迷的沈葭,焦急地拍打她的面颊:“喂,沈葭,醒醒!”
沈葭躺在他身下,面孔苍白,双眸紧闭。
怀钰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喊:“来人啊!宣御医!这里有人受伤了!他妈的都别庆贺了!御医!御……”
话未说完,忽然听到一道“扑哧”笑声。
怀钰一怔,回头去看,“昏迷”的沈葭从地上坐起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们赢了。”
怀钰:“……”
“那么高的马你就敢跳下来!怎么不摔死你!”怀钰几乎暴跳如雷。
“你凶什么呀?”沈葭莫名其妙,“你不是来接住我了吗?”
“我要是没来呢?”
“你不会见死不救的罢?”
“沈葭!”怀钰一声暴喝,气得语无伦次,“你……你就是仗着我……”
“仗着你什么?”沈葭好奇追问。
怀钰却瞪了她一眼,不明不白地起身就走。
沈葭是个漏壶心性,即使被骂了,也不往心里去,一骨碌爬起来,追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怀钰!我们赢啦!哈哈哈!输给我一个女人,你不会不认账罢?”
“闭嘴!”
怀钰回身怒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像要杀人。
“怎么啦?”
沈葭摸摸鼻子,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就因为输了一场马球赛吗?怀钰可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延和帝策马过来,问地上的沈葭:“小丫头,没事罢?”
沈葭道:“没事没事!我一点也不疼!”
“那是因为伤都在我身上!”
怀钰终于发火了,肋骨处隐隐作痛,还不知道断了几根,他就不该救沈葭,他救她干吗?!
“你们这是使诈!”
他愤怒地吼道。
他早已看出,这是沈葭和圣上一起设好的套,专门等着他往里钻。
其实他猜得也差不多,早在中场休息时,延和帝就和沈葭制订好了这套战术,只不过原先的计划是延和帝假装落马,引怀钰来救,沈葭趁机击球入洞,此乃“声东击西”之计。
只不过沈葭认为,这计策有纰漏,因为她球技不行,能不能碰到球都难说,更别提进球,所以最后改成了沈葭伪装落马,吸引怀钰视线,延和帝负责进球。
计划实施前,沈葭还是有点忐忑的,因为她不太确定怀钰会不会来救她,万一不救,她岂不是要摔个半身不遂?
好在,他最后还是来救她了。
沈葭得意笑道:“怀钰,亏你还常看兵书,难道你不知道,‘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吗?愿赌服输,还不快跪下磕三个响头?”
怀钰:“……”
众人听了她这话,都吓了一跳。
开什么玩笑?能赢就算不错了,可万万不敢让小煞星给他们磕头了,万一记恨上他们怎么办?
再说,皇上还在这儿呢,让皇帝亲侄儿给他们磕头,疯了吗?!
众人冷汗狂流,纷纷道:“这个……这个就不必了罢?”
沈葭皱眉:“这不是事先定好的么?还是怀钰自己说的呢。”
“这个……这个因时而异嘛!不一定要按事先定好的来,多谢沈姑娘今日慷慨相助,沈姑娘真乃女中豪杰……”
众人心想,你就不要害我们了罢!
他们无助地将视线移向皇帝,迫切希望圣上出来解围。
延和帝尴尬地干咳一声:“依朕看,磕头……就不必了罢?要不赔礼道个歉?”
众文士一齐摆手:“不用不用不用!”
怀钰冷哼一声,牵着自己的狮子骢,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17章 中秋
日子一晃,已过半月,天气渐渐凉爽起来。
沈葭整日在西苑玩耍,不是去树上捉蝉,便是去园中扑蝶,玩得乐不思蜀,总算记起自己还有件正事没做,那便是给陈适下药,和他生米煮成熟饭。
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花好月圆。
沈葭上门拜访了沈茹,姐妹俩同住一个东跨院,平日几乎毫不交流,遇见了也不说一句话。
沈葭让沈茹写一封信,邀陈适八月十五一起赏月,原以为要颇费一番唇舌,可没想到,沈茹竟二话不说答应了,提笔写了一封信。
待她写完,沈葭抽过来细看。
沈茹的母亲孙氏是个大才女,昔年是某没落官宦人家的小姐,沈茹继承了母亲的才情,临的一手卫夫人小楷,字迹雅正清丽,薛涛笺上新墨未干,墨香扑鼻,上面写着:
八月十五,戌时一刻,浮香亭畔,不见不散。
最下方是沈茹的落款,还盖了她的私人印鉴。
沈葭将信折起来,收进袖中:“我去给你送,你不用管了。”
“小妹。”
沈葭正要抬腿出门时,沈茹突然出声将她叫住。
沈葭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这是她第一次回应沈茹喊她“小妹”,沈葭也说不清那是为什么,兴许是她多少有些心虚。
午后的阳光从雕花槅窗外射进来,微尘在光线中上下浮动,沈茹立在逆光的阴影里,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像是怀着歉疚,又有些难言之隐。
沈葭等了半晌,最后见她动了动嘴唇,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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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这一日,圣上在琼华岛广寒殿举行中秋晚宴,君臣同乐,女眷们由上官皇后带领,在偏殿设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