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刀上漂
观潮急得跺脚:“王妃!殿下和陈公子打起来了!”
“什么?!”
沈葭碰倒了凤仙花汁,却来不及扶,起身就走,跨出院门,才想起来问道:“人在哪儿呢?”
“海棠坞!”
沈葭拔腿朝海棠坞的方向跑去,辛夷和杜若急忙跟上。
辛夷问观潮:“怎么回事儿?怎么打起来了?”
观潮嚷道:“还不是为了沈大小姐,哎呀,我也说不清,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等沈葭赶到海棠坞,架已经打完了,怀钰一人跪在院中,廊下坐着谢翊,他还未醒酒,正是脾气最差的时候。
沈葭惊疑不定,走过去一看,见怀钰满手的血,顿时吓哭了,扑过去道:“怀钰,你怎么了?受伤了?”
怀钰忙安慰她:“我没事,是小白脸的血,别哭别哭。”
谢翊走过来,面色不大好看,将沈葭从地上拉起,冷嘲道:“你夫君好大的本事,仗着酒意,将人家的脑袋都砸破了,我若不来,他越性要将人打死。看什么看?跪好了!”
怀钰忙跪端正,心道这算什么,他在圣上面前都不怎么跪的。
沈葭忙道舅舅别生气,又张罗着要给谢翊泡解酒茶。
谢翊不吃她这一套,冷冷道:“你不必在我面前讨好卖乖,我也没闲工夫喝你的茶,你这夫君我今日横竖是罚定了。”
说着嘱咐一个小厮看着怀钰,让他跪足两个时辰,自己抬腿出了院门,陈适被抬去医馆救治,他得去看看情况。
沈葭掏出帕子,将怀钰的手擦干净,又小声问:“你和陈适怎么打起来了?为了沈茹?”
“我和她没关系!”怀钰生怕她误会,赶紧撇清。
“我知道。”
沈葭一点也没多想,早在银屏山上怀钰选她没选沈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他其实不喜欢沈茹了。
“你为什么打他?”她又问了一遍。
“我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怀钰皱着眉道,“我也不知能不能说,你还是去问你长姐罢。”
“她在哪儿?”
“不知道,兴许在房里。”
怀钰方才揍人揍得兴起,也没注意混乱中沈茹去了哪儿,应当没跑出去。
沈葭闻言便走进了后院,海棠坞三面环水,后院通往荷花池,池上建了座六角凉亭,名“知鱼亭”,取庄子“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之典故,水上铺了栈道通往亭子。
沈茹就立在栈桥上,身后站着喜儿,二月的天,池子里的荷花还没开,只有一些浮萍,她怔怔地望着池面出神,风一吹,单薄的身子左右摇晃,似乎下一刻就要掉进去。
沈葭眼皮一跳,生出些不祥的预感,走过去道:“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沈茹转过脸来,脸颊高高肿起,好大一个巴掌印。
沈葭一愣:“你……你这是……”
再一看喜儿,脸上也有五指印,不禁问道:“谁打的你们?”
不会是怀钰罢?
喜儿咬住下唇,泪珠子掉了下来,可怜巴巴地望向沈茹:“夫人……”
沈茹淡淡道:“你下去上药罢,不用陪着我了。”
喜儿还想说话,旁边的辛夷察言观色,将她带下去涂药了,只剩下杜若陪在这儿。
沈葭再次问沈茹:“谁打的你?”
沈茹却不接话,盯着水池子道:“小妹你看,我像不像那些飘萍?”
“……”
沈葭大概知道她为什么会突发这句感慨,无非就是寄人篱下,远离家乡,所以看什么都很伤感。她当初上京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自己和沈茹到底谁更不幸一些,她们都一样的没有娘,可沈茹却独得父亲宠爱,她虽不讨沈如海的喜欢,可舅舅与外祖母对她毫无原则的偏爱,又弥补了她缺失的那份父爱。
沈茹转过头,盯着她的眉眼,看了半晌,忽然叹道:“我真羡慕你。”
沈葭心道你这话要我怎么接?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回答,只听“扑通”一声水响,沈茹身子一偏,栽进池子里。
沈葭:“!!!”
池子很深,瞬间没过沈茹的头顶,水波一圈圈地荡漾开,只浮上来几个气泡。
沈葭既震惊又无语,气得大骂一声:“这是做什么?想栽赃我?!”
她来不及想清楚,脱了鞋子,也跟着跳了进去。
桥上杜若大叫:“小姐!”
辛夷带着喜儿刚走到连廊处,看见这一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们大呼小叫,引来了外头的怀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辛夷惊慌失措地指着水池:“小姐……小姐掉进水里头去了!”
“什么?!”
怀钰面色骤变,踩着美人靠跳进池子,跟个秤砣似的沉了下去。
后脚赶到的观潮跪在地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殿下!我的爷!你不会水的啊!”
第57章 噩梦
沈葭一手揽着沈茹, 费力地游到岸边。
辛夷和杜若、喜儿将人拉上去,她们三个都是旱鸭子,只能光在岸上干着急,观潮跑去搬救兵, 但这一时半会儿的工夫也赶不到, 等他们赶到,尸体都能浮上来了。
好在谢翊留了一个小厮在这里, 也是个会水的, 但他才十三四岁大,力气不够, 沈葭只得深吸一口气,又潜进水里, 和他一人架着怀钰一条胳膊, 将人给救上岸。
沈葭浑身湿透,裙摆往下滴水, 衣衫紧紧贴着身体,曲线毕露,那小厮不敢多看,将怀钰放下后,就退到假山石后了。
辛夷赶紧脱了自己的外衫, 给沈葭披上。
二月的天乍暖还寒,池水冷得像寒冰地狱,沈葭冻得嘴唇乌青, 却顾不上自己,立刻爬去给怀钰实施急救。
这回落水比上回在悬崖下要严重得多, 怀钰灌进去不少水,连腹部都微微鼓胀, 沈葭捏着鼻子给他渡气,又按压他的肚子,他吐出来几口带绿藻的池水,就是不醒。
沈葭慌得拍打他的面颊,大哭着道:“怀钰!你醒醒啊!快醒醒!”
沈茹也是昏迷不醒,喜儿焦急地呼唤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正没个理会处,观潮带的救兵到了。
观潮一路跑一路嚷,嚷得阖府的人都知晓王爷王妃落了水,一众人兵荒马乱地赶到,谢翊没想到自己就离开一会儿,居然能闯出这么大乱子,赶紧指挥人把昏迷的两人抬下去救治。
谢老太太并几个女眷将沈葭围在中央,拉着她的手上看下看,生怕出个什么闪失。
沈葭冷得上下牙打磕:“我没事,不是我、不是我推的……”
谢老夫人急道:“说这些做什么!珠儿,冻坏了罢!我说你们别干愣着啊!拿被子生火叫大夫去!”
这边谢翊早拿了床被子来,将沈葭裹成个蚕蛹,一把扛进海棠坞的厢房,炭火生了起来,几个炭盆放在床榻边,沈葭先去热汤沐浴,又被王氏按着灌了两大碗人参姜汤,捂着被子出汗。
一切安置妥当,谢老夫人才松了口气,问:“好端端的,怎么掉进池子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
沈葭盘腿坐在榻上,披着一床厚被,双颊通红,额头上已经热出了汗。
其实她怀疑沈茹是自己跳进去的,她像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前一刻还在说话,后一刻就义无反顾跳了下去,可是为什么呢?她怎么会想寻死呢?
王氏手中捻着串碧玉佛珠,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好在咱们珠珠没出事儿,定是她娘在天上庇佑。”
“对对对,”谢老夫人也是心有余悸,“明日去庙里头拜拜,给佛祖捐个金身。”
一干女眷讨论起了拜佛的事,这时杜若冲进来,喊道:“姑爷醒了!”
沈葭一听,放开被子跳下床。
谢老夫人急得在后头喊:“珠儿!先穿上鞋!”
怀钰在另一间厢房,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成干爽的单衣,只剩头发还湿着。
沈葭眼圈发红,扑在他身上放声大哭:“笨蛋!不会水你救什么人啊!你差点就成淹死鬼啦!”
“淹死鬼多难看啊。”怀钰费力地抬起手,拍拍她的背,“好了,别哭啦,我这不没死吗?”
“差一点就死了!”沈葭抬起头,眼圈发红地盯着他,“你不会水跳下去干吗?”
怀钰像有点难以启齿,过了半天才说:“我忘了,辛夷说你掉进池子里了,我脑子都发蒙了,一时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想着跳进去救你。”
“……”
沈葭无言以对,鼻腔发酸,又趴在他身上呜咽:“怀钰,你怎么这么傻啊……”
怀钰摸摸她还湿润的头发,说:“你要是死了,我在这世上也没意思了,不如随你一起去,咱们死也死在一处。”
沈葭抽着鼻子道:“你不会死的,我会水,我救你。”
怀钰嗯了一声:“多亏你。”
因为怀钰醒了,众人便将他转移回浣花小筑,沈茹的身体比他弱,到现在都还没醒,沈葭派辛夷留在海棠坞,有消息了随时给她报信。
大夫开了药方,都是驱寒保暖的补药,沈葭亲自熬好了药汤,端进来喂怀钰喝药。
“我生病的时候,都是你伺候我,现在轮到我照顾你了。”
沈葭舀起一勺褐色药汁,递到他唇边:“喝罢。”
怀钰低头喝了,脸皱成一团:“这么苦。”
沈葭道:“良药苦口,快喝。”
怀钰道:“你这一勺一勺地喂下去,要喂到什么时候。”
说完将药碗接过来,仰脖一气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