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楼载酒
第22章
同孙婧初马车上的清冷不同?, 沈若怜的马车上要欢乐得?多。
沈若怜见秋容和裴词安进来后,可怜兮兮地同?他们哼唧了两声。
裴词安立刻一脸凝重地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若怜摇摇头, 吸了吸酸楚的小鼻子, 过去晃着秋容的胳膊给她撒娇,“我想?吃荔枝, 秋容姐姐喂我嘛。”
秋容虚长?沈若怜几岁,公主从前也经常在她面前撒娇,然?而这般当着外男的面同?她撒娇还是头一回。
秋容略有些尴尬,颇为?不赞同?地瞟了沈若怜一眼, 哄道:
“我的小公主, 您快好好躺着, 我给您喂就是了。”
说罢, 她又凑到沈若怜跟前,压低了声音, “公主都是要嫁人的了, 还这般孩子气?,当心?裴大人看笑话?。”
沈若怜透过缝隙看见裴词安正笑看着她,一副“我都懂”的模样。
她面色微赧, 吐了吐舌头,学着秋容方才的语气?, 回她:
“知道啦, 我的秋容姐姐。”
其实?这半个多月同?裴词安相处下来,她已经与他十分熟识, 自己本就是个小孩子气?性, 裴词安其实?也知道。
让她端着个公主的架子去与裴词安相处,她反倒觉得?尴尬, 所?以私底下,她与裴词安都像是朋友一般相处,裴词安知道她娇气?,也经常会?照顾着她、让着她。
可以说,裴词安是她在宫外除了白玥薇之外,最好的朋友,如果抛却男女之情不谈,她还是很喜欢他的。
沈若怜咬牙切齿地吃完方才晏温剥好的几颗荔枝,把荔枝核裹在嘴里?,用舌尖把玩,眼珠子还不安分地乱转。
裴词安见她这样,知道她是躺得?烦了,伸了手到她的唇边,“公主先把嘴里?的核吐出来,当心?卡着,公主若是身体松快些了,我们待会?儿打叶子牌怎么样?”
沈若怜看了眼自己唇边那只?白皙的掌心?,有些不好意?思,坐起来把荔枝核吐到自己手心?,扔了,一脸兴奋道:
“你居然?还带了叶子牌?秋容,你会?打么?”
秋容摇头,蹙着眉,“公主,你的身体才刚——”
“不碍事的!”
沈若怜扭了扭身子,裴词安忙将一个引枕垫在她身后,给她调整好位置。
其实?沈若怜此刻身子还有些虚,肺里?隐隐疼着,她也能感觉到自己体温仍然?偏高,但那样躺着,不适的感觉只?会?越发明显,倒不如玩一玩,转移一下注意?力。
秋容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拿来毯子给她仔细披好。
三人围坐在一起,裴词安和沈若怜两人先打了两圈,教会?秋容怎么打以后,三人便正是开始玩。
“等等,光玩有什么意?思,要不我们——”
沈若怜左右看了看,一时有些为?难。
她前几天同?裴词安打的时候,两人都是给对方额头贴纸条,可如今这车里?也没纸条,唯一和纸有关的,是晏温放在柜子上的一本书。
沈若怜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她可没那个狗胆把他的书撕来做赌注。
见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裴词安倒先开了口,“要不……我们以十局为?一个盘口,输的最多的人要答应赢的最多的人一件事?中间那个人免于惩罚,如何?”
沈若怜一听,眼睛都亮了,立刻拉着秋容答应了下来。
秋容:……
谁知今日不知怎的,十局里?面就连才刚学会?玩的秋容都赢了三局,沈若怜只?赢了两局。
最后一局眼见裴词安赢的时候,沈若怜将手里?的牌往锅里?一扔,胡乱搅了搅,一副耍赖的模样,“不来了不来了,这把平局。”
裴词安好似早就料到她会?耍赖,对着她挑了挑眉,“公主,就算这把平局,还是我赢你输。”
沈若怜:……
“好嘛。”沈若怜嘟了嘟嘴,“那你说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裴词安想?了想?,看了秋容一眼,对沈若怜勾了勾手。
秋容假装自己没看到,朝边上坐了坐。
沈若怜凑到裴词安跟前,就听男人笑着说:“公主先欠着。”
沈若怜手往桌子上一拍,有点烦,总觉得?自己上当了,想?了想?,挣扎道,“欠着可以,不许为?难我。”
裴词安笑道:“当然?。”
晏温和孙婧初的马车离前面东宫的马车不远,沈若怜他们的笑声时不时便从前面传了进来。
孙婧初不敢多说话?,马车里?静悄悄的,她偷偷看了晏温好几次,发现他只?是面不改色地看着手中的书,时不时翻上一页。
动作从容闲适,好似压根儿没听到那些声音一般,只?是捏着书页的骨节有些隐隐泛白。
-
沈若怜输了后就没心?思再玩了,她有些累,继续躺着,让裴词安给她讲他从前随他大哥出去游历时遇到的趣闻。
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床上,屋外天色一片黑沉,屋中也只?在角落里?燃着两盏昏黄的灯。
沈若怜恍惚了一下,竟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是在哪里?。
她试着唤了声秋容。
屋外很快传来脚步声,秋容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公主醒了?”
听见秋容的声音,沈若怜的心?才算踏实?了下来,她被她扶着起来,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疑惑道:
“我这是到哪了?什么时辰了?”
秋容将床帐勾起来,替她倒了杯水。
“现下方过子时三刻。公主下午回来路上睡着了,太子殿下念着公主如今身体还未好,便让人将东宫公主曾经住的屋子收拾了出来,公主现下就在馨和苑。”
沈若怜微怔,随即四下里?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现在住的房子果然?是从前在东宫时住的馨和苑,屋中一应物件家具还都保持着她一年前搬走?时的样子。
就连她现下盖的被子,也是她最喜欢的那床藕粉色绣着海棠花暗纹的蚕丝被。
她的手抚上那光滑的绸缎被面,一时有些恍惚,仿佛自己从未离开过。
继而心?里?又生出一丝酸楚的失落感,她曾经那么想?重新回到东宫,为?此她不惜放弃矜持去勾引他,同?他装可怜。
可现如今她都打算同?他保持距离了,却又因为?生病而住了进来。
“公主再接着睡吧,您睡着的时候太子殿下叫御医来看过,御医说您身体并无大碍,但需要多加休息,现下还早,您再睡会?儿吧。”
沈若怜不想?让秋容看出自己的情绪,轻轻点了下头,乖顺地重新躺了回去。
秋容替她掖了掖被角便出去了。
听到关门声,沈若怜等了一会?儿又重新坐了起来。
靠着床坐了会?儿,她实?在有些睡不着,思绪又烦乱,索性拿了床边的披风披上,悄悄开门走?了出去。
馨和苑的门前有一个小池塘,池塘边上有一座凉亭,亭子旁边的老槐树上吊着一个秋千。
这还是沈若怜刚来东宫第二年,她七岁上,晏温找人给她装的,他说最近京城的孩子都流行玩这个。
那时候晏温总喜欢坐在亭子里?喝茶写字或者下棋,她便坐在亭子外那个秋千上,一边荡秋千一边哼着歌儿,荡得?高了还能摘下两片树叶来。
他一面写字或下棋,一面时不时提醒她一两句注意?安全,莫要荡得?太高。
却又在她因为?荡得?高开怀大笑的时候,在旁边眉眼温柔地笑看着她,仿佛随时准备接住她,丝毫没有责备之色。
当时她就觉得?,太子哥哥大概是这世间最好看最温柔的人了。
春夜的小池塘分外寂静,只?有远处草丛中的虫鸣依稀可闻。
弦月如银勾斜挂天际,清冷的月辉倾洒而下,池塘边花树摇曳,景色朦胧,湿润的夜风徐徐吹过,池塘的水面泛起凌凌波光。
沈若怜于月色中慢慢走?着,穿过月洞门,踩在长?长?的青石板路上,眼睫和发梢已然?被潮气?打湿了些许。
白日里?的喧嚣都落了下来,在空阒的池塘边,沈若怜心?里?也跟着升起无尽怅然?。
她不知不觉走?到那棵老槐树旁边,那个秋千还在那里?,像是在静静地等着它曾经的主人。
沈若怜鼻子有些酸,她走?过去,摸了摸秋千的吊绳,坐了上去。
然?而才刚坐上去,她视线随意?一瞥,忽然?瞥见不远处一个明明灭灭的光点朝这边移了过来。
此刻夜黑风高,那个光点怎么看怎么像鬼火,偏偏她从小最怕的就是鬼。
沈若怜背上窜起一阵凉意?,闭住呼吸,头皮跟着发麻,脑中忽然?涌出无数曾经话?本子上看到的鬼故事。
……
就在她终于撑不住打算大声喊人的时候,她看清了那个“鬼火”后面的人。
“殿……皇、皇兄?”
晏温瞧着她的样子,微微蹙起了眉,将灯放在一旁,缓步走?到沈若怜面前,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怎么没去休息,吓着你了?”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温柔地关心?过她了,这一年多来,他对她更多的是冷漠和疏离。
可是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
沈若怜心?里?忽然?就委屈了起来,眼圈一红,抿唇不语,只?浅浅摇了摇头。
“我没事。”
“睡不着么?”晏温蹲着,视线自下而上看着她。
沈若怜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小地应了一声,“那皇兄呢?也睡不着?”
晏温没应她的话?,而是站起身,绕到沈若怜身后,“推你荡秋千?”
沈若怜心?头一紧,下意?识抓紧了绳索。
“好。”
夜风清凉,随着悠悠荡起的秋千徐徐拂过沈若怜的脸颊。
晏温微凉的手在她背上轻推,秋千荡得?不是很高,缓缓的,慢慢的,有几分闲适和惬意?。
沈若怜看着池塘对岸的一株海棠花,心?底深处漫起一丝小小的悸动。
可在那丝悸动方才浮现的时候,一股更加浓烈的疲惫感便扼杀了那丝微不可察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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