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第20章

作者:明月倾 标签: 因缘邂逅 宅斗 婚恋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你说他,那你呢?”娄三奶奶也说笑道:“今天云夫人也在,咱们就说开了,两位小侯爷中意谁家的小姐,多少露点口风啊,也好让大家放心……”

  众夫人顿时都大笑起来,夫人们一人说笑一句,饶是贺南祯这样的狐狸性格,也招架不住,应对了几句,就打马离开,去追秦翊商量下半场的战术了。

  说笑声中,云夫人反而安静了下来,靠在栏杆上,缓缓摇晃着手中的扇子,眼神似乎在看向远处,像是在追思过去的好时光。嘴角明明噙着笑,却让人觉得有种异样的悲伤。凌霜想起那天关于“云夫人可惜不可惜”的讨论,忽然心头一跳。

  已故的安远侯爷,应该是最擅长打马球的,不仅在贺南祯身上可以看见传承的痕迹,而且,京中男子四宴中的马球宴,以前可都是由他负责的。

  据说他年长,去世的时候也有五十了,这样看来,十来年前,倒也年富力强,和正青春年华的云夫人正相配,云夫人会看马球,显然也是有过好时光的。

  但如此聪明的云夫人,怎么当年议亲时就窥不到这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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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半场果然形势急转直下。

  青竹竿高高挑起的三枝桃花,悬挂在空中,刚刚晒了半个时辰的太阳,还没来得及蔫一点,就被贺南祯夺去一枝。

  据说三甲取士,会选最俊美的年轻人做探花,去满京城折一枝最好的花,去官家面前交差,是人人称颂的雅事。

  而贺南祯取花的潇洒,也不遑多让。

  那一球其实是秦翊传给他的,这次赵景亲自攻过了半场,球棍挥舞间似乎击中了秦翊的马腹,虽然打在鞍上,但秦翊显然也被激怒了,不然不会直接断下球,反攻过了半场,他的马跑起来原来也这么快,赵修心急,立刻上前阻拦,几个人包抄,恰中他下怀,秦翊一个横传,马球直接横穿半个球场,滚到了贺南祯附近。

  贺南祯前面是一马平川。

  他控球也颇厉害,但不是拨草寻蛇,更像是打草,大开大阖,打马球最潇洒的就是这个,球在前,人在后,看似人在追逐球,其实球飞到哪里,会滚多远,都完全受人控制。

  其实这时候还不至于被夺花,但守门的人显然惊慌了,贺南祯往左一拨,他立刻往左挡,结果贺南祯是个假动作,紧赶两步拨回马球,那人回救不及,贺南祯挥棍一击,那圆滚滚陶球快得让人看不清,直接滚落到了竹编的球门之中。

  而贺南祯这时候已经冲到悬挂的桃花面前,他多少有点炫耀的成分,马都不停,直接在马上站起身,轻轻一摘,就将一枝桃花握在手中。

  满场响起喝彩声。

  打马球就这点好玩,一人的胜利就是全队的胜利。

  贺南祯得意得很,直接举着桃花策马绕场一周,锦袍飞扬,潇洒无比,跑到她们观球的楼阁面前,直接将桃花一抛。

  “给我。”

  荀文绮立刻接住,得意得很,玉珠碧珠连忙凑趣,碧珠不知道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荀文绮顿时红了脸,啐了一声。

  “给我也看看。”

  玉珠知道这时候附和荀文绮一定高兴,把那枝桃花夸了又夸,道:“真好看呀,这也太有意思了,怪不得都说赌花好玩呢……”

  “是啊,以前风气开放时,马球赌花可是男女一起参与的盛事呢,据说赢了花的少年是最受欢迎的,中意看台上的谁,就把花送给她,也算雅事一件。”云夫人笑着道。

  “我怎么没听说这样的事?”赵夫人冷言道:“就是风气开放,也不至于如此吧,毕竟都是未婚男女呢。”

  “或许吧,毕竟我也是听我先夫说的。

  他那时候早,也许见识得多点,赵夫人毕竟年轻,可能你公公那一辈也许知道吧。”云夫人淡淡地道。

  赵夫人碰了个钉子,便不言语,偏偏娄三奶奶有意讨好她,便道:“未婚男女这样还是不好,不如婚后来送,下次让赵侯爷上场打球,取了花送给赵夫人,岂不更好,自家丈夫送的,肯定是没人敢说闲话了。”

  赵夫人顿时笑了,啐道:“就你爱说笑。”

  众人都知道她是故意说云夫人丈夫已经不在的意思,有和赵夫人亲近的,就笑了。

  但娄二奶奶并没笑,虽然这些夫人中,她是赵夫人最看重的一个,凌霜知道,自家母亲,这点正义感还是有的。

  第二枝花是那个骑黑马的人取的,倒很安分,不敢跟贺南祯一样过来招摇。

  打了一会儿,贺南祯又拿下最后一枝来,到这时候,其实赵景这边已经是三比零的负局了。但下半场还有两刻钟呢,贺南祯商议道:“还是打完吧,云章,你要不要上场来玩玩。”

  贺云章袖着手,只摇摇头,倒是士子们有几个跃跃欲试的,榜眼张敬程也被拉得上了场,将贺南祯秦翊他们替换下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贺南祯这是给赵景留面子的意思,让他们也拿点分,不要一枝花没取到,太难看。

  但赵景却把这事视为大羞辱,直接摔了球棍,下了场。

  他发脾气还好,下了场,竟然狠狠把那匹马打了一鞭,打得那匹红马臀上直接皮开肉绽,惨嘶一声,险些把他从马上摔下来。凌霜看了,眼神顿时一冷。

  赵夫人也注意到了,找补道:“阿景这孩子,就是好胜心强,做什么事都要个赢的,不然也不会非要去进个学了,官家都夸呢,说要不是世袭侯位,一个进士肯定是稳的。”

  她这话,既提醒了众人赵景是有世袭侯位的,学问又好,以后前途无量。倒也算挽回了一些。

  相比之下,赵修就心大得多了。

  赵景都下场了,他还乐呵呵在那玩呢,贺南祯和秦翊下场后,张敬程那些人根本不是他对手,被他如入无人之境,连取三枝桃花。险些把张敬程从马上撞下来,还笑道:“榜眼郎,你怎么不会骑马呀?”

  张敬程是个文俊书生,倒也好看,据说他在上一科学问是最好的,但因为这一榜南人多,所以留了榜眼。

  官家尤其看中他,直接入了翰林院,十分倚重,前途无量。

  但寒门士子,和这些王孙公子是有点不对付的。

  张敬程又是他们中的领头羊,最受尊敬的,顿时几个士子都有些生气,对他怒目而视。

  赵修可不管这些,他把三枝桃花捆一捆,整个是一大把,骑着马,开开心心地跑了一圈,到楼前反而有点忸怩起来。

  也不叫名字,也不说是送谁,只把一大把桃花往栏杆上一递,道:“送给你。”

  娴月可不惯着他,只专心和凌霜说话。赵修顿时红了脸。云夫人还逗他:“送谁啊?不说我可代她收下了……”

  “送娄二小姐。”

  赵修说完,打着马一溜烟跑了,楼上顿时爆发一阵笑声,打趣娴月的,问赵夫人的,恭喜娄三奶奶的,应有尽有。梅四奶奶道:“这下好了,姐妹俩又可以在一起了,真是四角俱全。”把卿云的脸都弄得通红了。

  这句话实在是扎了三房的心,别说玉珠碧珠两姐妹,就连娄三奶奶的脸色也惨白了,仍然强撑着笑意跟着众人说笑,实在是毅力惊人。

  因为这事,玉珠碧珠一整个下午都魂不守舍,可惜她们的老大荀郡主正拿着贺南祯送的桃花玩得起劲,并没注意她们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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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死了。”

  贺南祯一面由小厮伺候着换衣服一面和外间的秦翊说话:“老秦,晚上不去楚云筑了吧。”

  “随你。”秦翊早换好了衣服,在外间和贺云章说话。

  他和贺云章应该算是正副手的关系,但贺云章不过是挂在他这,名义上是御前行走,实际上也不归他管,不过是汇报些情况罢了。

  “……郑老那边还是不松口,但我听他的意思,其实是默认了,接下来只要等李昇回京叙职,我们就可以查个水落石出了……”

  贺云章低声道,他在御前供奉惯了,见贺南祯出来,立刻停下话头。

  “又说公事呢?烦不烦啊。”

  贺南祯懒洋洋道,他往榻上一歪,端起茶杯来喝。

  “不做公事的人倒说做事的人烦,你也是够了。”贺云章冷笑道。

  他们虽是本家,但关系向来不好,两人就不是一路人,总有点针锋相对的。

  “给人抄家灭族的公事,我也懒得去做。”

  贺南祯接话道,见贺云章神色冷下来,他又笑了:“嚯,贺大人急了。”

  贺云章没说什么,只是冷冷扫他一眼,起身道:“那我回去把证据整理一下,明天就请旨去了。”

  他说完,也不告别,径直走了。秦翊端起茶来喝,道:“你惹他干什么?他现在是替宫里办事,你嫌命长了?”

  “谁让他整天板着脸,逗他玩玩罢了。”贺南祯说完,看了下外面天色,道:“走吧,晚饭没什么好吃的,咱们回城里去吧。”

  秦翊“嗯”了一声,人却起身了。

  “你干什么去?”

  “我去马厩看看。”秦翊说完,不等他回答,起身走了。

  秦翊穿过几树桃花,从他们休息的院落到了马厩,贺南祯的小厮北明正在外面修整马鞍,见到他,行了个礼道:“秦侯爷。”

  秦翊并不停留,直接进了马厩,和个低着头出来的小厮擦身而过,对方并未行礼,行色匆匆。秦翊猜可能是赵景家的,一路往里走。跟他的小厮长庆问道:“爷是想看看咱家的乌云骓?”

  “不是。”秦翊冷冷道。

  他走到马厩最里面,看见了赵景的红马,这匹马是胡马,有个外号叫火炭头,当时官家让他先挑,他挑的乌云骓,把火炭头留了下来,谁知道落到赵景手里。

  赵景这样的人,本来是不配养马的。

  乌云骓也在马厩靠里的马槽里,和火炭头在隔壁,探着头看火炭头,眼睛里带着点安慰的意思。

  秦翊打开隔着马厩,摸了摸火炭头的头,火炭头打了个喷嚏,散发出温热的气息,不像是刚挨打时那么惊惶了,像是被谁安慰过似的。

  秦翊摸了它的头两下,发现了异常。

  揪着它的缰绳,火炭头温顺地转过身,把屁股朝着秦翊。

  火红的马屁股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地方,不知道被谁上了药,倒是不错,血一下子止住了。

  但不像是常见的伤药,不是药粉,也不像是药膏,倒是淡淡的,像是女孩子冬天抹脸的霜似的。

  秦翊疑惑地用手指抹了一下火炭头伤口上涂抹的药膏,闻了闻。

  这个药膏,散发出非常雅致的,兰花的香味。

第21章 拜佛

  娴月这个人,作起来也是真作。

  明明留宿桃花坞她求之不得,但卿云好不容易说服了娄二奶奶,留在这里过夜,横竖明天早上又要过来。

  夫人小姐们约好了,一起去寒林寺烧香去,山路难走,要坐竹轿上去,不如别回家了,留在桃花坞过夜,养精蓄锐。娄二奶奶向来看重她,这才答应下来。

  小姐们留下来,自然夫人们也都留下,又约了夜局,一群人抹牌,打马吊,在暖香堂开了七八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云夫人这点和娴月不同,她爱打牌,还打得非常好,娴月跟着看了一阵,无聊回来了,说:“赌得真大呢,娘都输了二十多两了……”

  “放心吧,她是先输后赢,逗她们玩呢。”凌霜一点不担心。

  这里都是些官家太太,又要管家,又要照料一家老小,没什么时间打牌。

  娄二奶奶的牌技可是在江南磨炼过的,那里打牌的夫人们都是商家太太,一个个都是人精,别提多厉害了。

  但到底也不指望这东西赢钱,不过是玩玩罢了。

  云夫人存心要打通宵,早早遣了红燕来给她们姊妹安排好了,桃花坞的客房也有趣,都是矮床,在地面铺锦席,厚褥子,红燕抱了厚厚的锦被来,一整间房间就是一张床,随便可以睡,洗漱梳妆都在外间,丫鬟们也都睡外间。

  红燕在的时候娴月还没怎么,红燕一走,娴月开始了,一会儿说枕头硬了,要拿帕子来垫,一会儿说靠那头睡感觉有风,一会儿又找她的兰花霜,说:“我记得我带了一罐兰花霜过来的,怎么不见了?”

  “许是忘在马车里了吧。”凌霜一点不心虚。

  娴月闹了一阵,连卿云也受不了了,道:“别闹了,早点睡觉,明天还要爬山呢。”

  “我不去。”娴月懒得很:“竹轿子颠得人骨头疼,我才不去呢,我留下来陪云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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