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不是我做的,是我外祖父生前准备送我的东西。”
萧隽幽沉的目光中划过一抹惊异, “这木喜鹊身上的雕纹有新有旧,身上还有几处新鲜的打磨。徐公应该没有做完, 剩下的是你完成?的。”
姜觅“嗯”了一声。
她差点忘了这男人的眼光有多毒。
光凭肉眼就能测量中人的三围尺寸, 且并无半点分差, 能看?出这喜鹊的做工有新有旧一点也?不奇怪。
这时萧隽递给她过来?一个没有任何雕饰的匣子,冷白?皮的手指骨节修长, 一根根如上等的玉笔,衬得无华的匣子都名贵了几分。
她打开匣子后,见里面一块上等的玉料。
“给我雕一块玉佩,样式同我之前给你的那块一样,将蟠龙闹海改成?鸾凤在?天即可。”
原来?是来?奴役她的!
这死人脸不要太过分!
开锁救人也?就罢了,她只当是让对方知道?清楚认知到?自己的有用,没道?理她还要肩负起?为这个男人打造饰物?的任务。
见过无耻的,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她“啪”一地声合上匣子,磨着牙应了一个“好”字。
没办法,谁让她买了股,哪怕是含着眼泪也?要坚持到?底。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用,我很高兴。”
姜觅望着他,实在?很难从这张死人脸上看?出高兴两个字。
“能帮到?王爷,我也?很高兴。”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这男人最好是能成?事!
为了怕自己的怨气流露出来?,她赶紧转移话题。既然这位慎王爷对安国公府如此熟悉,想来?也?清楚那些黑衣人是谁。
“王爷,纪先?生是不是就在?国公府?”
她开门见山地直问,萧隽也?没有否认。
“那些夜里来?去的黑衣人,又是什么人?”
“暗卫。”
她当然知道?那些人是暗卫,问题是他们是谁家的暗卫。
“他们是谁的人,夜里出入国公府想做什么?”
“皇家的暗卫,职责是代天子暗访查证。”
姜觅闻言心惊不已,但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安国公府已然落败到?这个地步,龙椅上的那位天子还有什么好查证的,难道?是怀疑舅舅有不臣之心吗?
不。
如果真怀疑舅舅有什么意?图,陛下早就对安国公府发难了,不可能一直按捺着不动。忽然她脑子里灵光一现,疑惑问道?:“陛下不会是怀疑我外祖父偷藏了传国玉玺吧?”
当年南平王被定?罪为谋逆的理由就是窃玉,此后传国玉玺不知所踪。所有人都知道?南平王与安国公最为交好,怀疑他将玉玺交由安国公保管也?说得过去。
但…
又好像不太对。
如果真怀疑玉玺在?安国公府,直接抄家不就完事了,用得着偷偷摸摸暗查吗?除非皇帝要找的另外的物?件,而且还是一件不能说的东西。
她好看?的眉皱起?,陷入自己无边的猜测中。
突然有温热的手指轻轻触及她的眉心,指腹慢慢地抚平她眉间的纹,她因?为太过惊讶,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反应。
“不要皱眉,不好看?。”
男人的声音没有情绪,每个字都显得刻板而生硬,连在?一起?却又莫名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哦。”她讷讷着,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太过面无表情,她还真会怀疑对方是在?轻薄自己或是在?撩拨自己。
一个从小到?大只知道?保命的人,必然是将生存和活下去凌驾于所有的情感需求之上,所以也?就不太可能还有心思玩什么男女感情的游戏。
这么一想她觉得似乎很合理,但又觉得别人无所谓,她却实实在?在?被奴役干了活还疑似被轻薄,怎么想都觉得吃亏。
促狭的心思一起?,她笑问:“那王爷觉得我好看?吗?”
芙蓉开花,明?珠生晕,一如她的笑容。
萧隽恍惚回到?了多年前自己守着白?茶花盛开的那一天,那么的欢喜,那么的愉悦,当含苞的花在?他的注视下绽放时,仿佛开在?了他的心间。
干涸冰封的心在?一瞬间鲜活起?来?,破冰之下的流水汩汩冒着奔腾的热气,所到?之处万物?复苏,草长花开一派春意?盎然。
如此令人满心欢喜的美景,岂能不好看??
“好看?。”
听到?这两个字,姜觅惊讶地挑了挑眉,更让她惊讶的是,萧隽夸完她好看?之后还给了她一颗糖。
糖色为琥珀色,糖心中包裹着一片桃花瓣。这种糖口感酸甜适中,吃完之后唇齿留香,是京中世家贵女们最喜欢的小零嘴。
原主就爱吃这种糖。
这位慎王殿下不会打听过她的喜好吧。
所谓一个巴掌一个枣,是不是和先?奴役别人然后再?给一颗糖有异曲同工之处?姜觅心中猜测不断,没有立马将糖接过来?。
她迟疑的当口,萧隽将糖衣剥了,然后递到?她嘴边。
她:“……”
不吃就硬塞,看?来?这糖还非吃不可。如此想着她一张嘴将糖含进嘴里,唇瓣不经意?碰到?了男人的手指。仿佛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直击心灵的深处。恰似惊雷之后春雨如油,天地万物?越发生机勃勃。
萧隽垂着眼眸,将那被碰触到?的指尖裹在?掌心。
多年前他曾不止一次看?到?父亲拿这样的糖哄母亲开心,也?会亲自剥了糖衣喂给母亲。有一回母亲发现他看?到?了,便红着脸告诉他,若是日后他惹了喜欢的姑娘生气,最好的法子就是用糖哄。
母亲果真没有骗他,这个法子确实有用。
“我这里还有,都给你。”
姜觅看?着桌上的一小堆糖,有些哭笑不得。这男人是有什么癖好,还是纯粹把她当小孩子哄?真以为几颗糖就能让她心甘情愿被奴役了?
“你吃完了告诉我,我再?给你买。”
“…其?实也?不用。”
说完这句话,明?显气氛不太对。
阴冷的寒气从脚底生起?,压抑的窒息感直面袭来?,苍白?艳丽的男人仿佛重新被冰封至无人之境,原本就不像活人的脸更显出几分诡异的不真实之感。
“如果王爷不嫌麻烦的话,那就有劳了。”
“不麻烦。”
还不麻烦?
这男人本身就是一个大麻烦。
自己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事,穿越也?就算了,居然还让她遇到?这么一个怪人。如果不是怪人有潜力,她肯定?会有多远躲多远。
直到?人走了许久之后,她才回过味来?。
不对啊。
她可是有着又蠢又坏的人设,这世上几乎没有她在?意?的人,她怎么可以从一开始就被一个又傻又呆的男人全方位压制。
下次…
下次她可不能再?这样了。
……
或许是因?为相?似的环境,她一觉睡到?天亮。
秦妈妈早早等着侍候她,一应照料细心又周到?。
她装作不经意?的问着关?于国公府的事,得到?了两个有用的信息:一是国公府和慎王府虽地处不同的巷子,但错落之处有一角墙是挨着的。二是自安国公去世之后,其?生前的住处就被封存起?来?不许人进出。
所以萧隽把纪先?生安置在?国公府废弃的屋子里图的就是方便照顾,而安国公的院子之所被封存,恐怕舅舅也?是担心下人们和那些暗卫们撞上。
再?见徐效时,对方还是肿着眼睛的模样,一看?就是晚上哭着睡去的缘故。
舅甥二人一起?用了早饭,吃饭时徐效几次感慨几次哽咽,一顿早饭吃吃停了,等到?吃好时已过辰时。
以前只听过水做的女人,姜觅这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水做的男人,还是一个相?貌堂堂身材威武的男人。
刚吃过饭,舅甥俩正准备说一说话时,前院的下人匆匆过来?禀报,说是千金坊的钱掌柜带了人进府。
千金坊三个字姜觅不陌生,这是一家赌坊。
早年这家赌坊极不起?眼,近十几年极速扩张壮大,到?如今俨然成?为郦京城中的第一大赌坊。下人口中的钱掌柜是千金坊的二掌柜,专门负责坊中的借债放债之事。
钱掌柜此次上门当然不可能是找徐效喝酒聊人生的,而是来?催债的。
徐效在?听到?下人来?报之后,顿时胀了一个满脸通红,外甥女头一回来?看?他,催债的就把国公府的门给堵了,他哪里还有脸当人家舅舅,当下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姜觅看?了一眼秦妈妈,秦妈妈同样胀红了脸。
“姑娘,事情不是这样的…舅老爷也?不想这样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他是有苦衷的…”
“妈妈不用说了。”
秦妈妈以为姜觅不信,急得直跺脚。
正是因?为替舅老爷说好话,自己才被姑娘给赶出来?的。好不容易姑娘来?了,若是又被气走了该如何是好。虽说姑娘是懂事了,但是她还是担心。担心姑娘对舅老爷的误解没有完全消失,担心姑娘又对舅老爷生了间隙。
她拼命朝徐效使眼色,无奈徐效此时已臊得无地自容,压根不敢抬头。只小声吩咐来?禀报的下人去打发千金坊的掌柜,说那些钱自己过几日再?还。
那下人也?不是个傻的,看?得出自家老爷的难堪,可是该说的话不能不说,若不然赌坊的那些人闹起?来?不好收拾。
“老爷,钱掌柜说了,若是你还不出来?,他瞧着你屋子里的桌子不错…”
言之下意?,是可用桌子抵债。
这一屋的残桌破椅,唯数一张黄花梨的桌子还算体面。姜觅算是明?白?为什么屋子里的家具这么少,原来?多半都被用去抵了债。
这下徐效更觉得没脸见她。
“觅儿…我…我去去就来?。”
姜觅也?跟着站起?来?,“舅舅,你欠钱掌柜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