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快出府时,她又遇到了余氏和姜晴雪。余氏眼睛肿着,姜晴雪的脸色也不太好?。母女俩看她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是有话和她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她也没说?话,仅是笑了笑。
这侯府四方墙内的人和事,已经?从她生活中剔除。等她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和这些人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马车欢快地行驶在石板路上,一如她的心情。行事闹市之时,拐弯处突然冲出来一辆看似失控的马车,直直就朝她乘坐的马车撞了过来。
四周一片惊呼声,她和子规随着马车侧倒在一起。
“天哪!”
“那是…傻王爷?”
傻王爷?
那不就是萧隽!
她从马车里爬出去,一眼就看到被?人扶在一边的萧隽。
萧隽像是听不到别?人的议论声,也看不到别?人的指指点点,空洞的眼睛不知盯着什?么地方,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那苍白的脸暴露在光天之下,说?不出的违和,偏偏又长得实在是太过好?看,眉眼唇鼻无一处不精致,像个冷玉雕成的娃娃。
纵使他是一个傻子,那也是一个美丽到过分的傻子。围观的人议论着指点着,其中不乏惋惜的声音。
“原来慎王爷长得这么好?看,真是可惜了。父母都死了,自己也傻了,好?命也变成了歹命……”
“可惜的又岂是慎王爷,这位姜大姑娘不也是一样可惜,长得是真好?看,听说?性子也是真不好?,命也不好?。摊上那么个祖母,哥哥失踪了,亲娘死了…”
“咦?还真是…一个又傻又呆,一个又蠢又坏,还都长了一张比别?人都好?看的脸又好?命变成了坏命,说?起来都可惜了。”
“可惜是可惜,但怎么看上去…还挺配。”
姜觅听着这些议论声,真想问那些人一问:你们是认真的吗?
他们哪里相配了,可怜的男人都又傻又呆了,还要配一个又蠢又坏的女人?还有她都又蠢又坏了,为什?么还要配一个又傻又呆的男人?
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热闹不嫌事大!
突然萧隽空洞的眼睛看向了她,然后慢慢垂下眼皮。
姜觅心下一动,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你…你…你们是怎么弄的,不知道?撞到人了吗?”
那扶着萧隽的中年太监连声致歉,态度倒是很?好?。
“道?歉就完了?我被?撞得伤口都裂开了,那个傻子为什?么不亲自给我道?歉,派个下人道?歉有什?么用?”
人群中有人倒吸凉气。
接着有人小声说?:“这位姜大姑娘还真是脾气大,她难道?不知道?慎王是个傻子吗?居然为难一个傻子,让傻子给她道?歉,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觅也想问,这死人脸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远远听到一声“禁军办差,闲人回避”的声音,然后是以柳仕原为首的一行禁军走了过来。
姜觅下意识朝萧隽看去,注意到萧隽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指向了倒在地上的马。
第42章
大?雍有?制, 亲王品阶者所乘马车可御马五匹。世人皆知今上极其疼爱萧隽这个侄子,一应吃穿用度皆是远超自己的亲生儿子。便是这驾车的马匹,亦是经过精挑细选。白色光亮的毛色, 矫健威武的马姿, 一眼看去全是马中极品。
而此时三?匹马站着,一匹马被牵连半跪着,另一匹马马倒在地上抽搐着,嘴角还吐着白沫,看?这样子多半是中毒了。
所以是有人想害萧隽!
没有?人看?到萧隽刚才的小动作, 如果不是她够注意的话也不可能发现?。再看?去时对方又是活死人的模样,似是感知不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演技如此之好,她真是自愧不如。
“慎王爷,我和你说话呢!你差点把?我给撞了, 你好歹说句话啊!”
人群的议论声更大?,不少人朝她指指点点。
她做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突然又像是扯到伤口般露出痛苦之色, 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色更显虚弱之态。
有?人终于想起她身上还带着,这一撞定?然扯动了伤口。
“姜大?姑娘身上还有?伤呢。”
“也是哦,怪不得这么生?气。”
这时柳仕原一行人已?经走近, 姜觅心下一动。
“柳大?人,你们来得正好!你…你们看?这马, 这马是不是中毒了?这里有?人给马下毒,想害本姑娘的性命!”
人群炸起议论声, 不少人都说那马确实是中了毒, 一定?是有?人想害人。只是这位姜大?姑娘是不是被撞傻了, 那马拉的是慎王乘坐的马车,而非徐家的马车, 要害也是害慎王,绝不可能是她。
她仿佛一无所觉,捂着身体小脸煞白无血,还在色厉内荏地嚷嚷着。“肯定?是有?人害我?之前谋我的性命想要我娘的嫁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暗的不行就来明的!”
众人看?她的眼神越发的古怪,其中不乏同情之色。不少人暗道这位姜大?姑娘一定?是被吓坏了,所以才会草木皆兵。
“姜大?姑娘,这马…”柳仕原想告诉她,这马不是她的马。
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惊恐中,声音变得尖利,娇纵蛮横地打断柳仕原的话。“你们不是禁军吗?怎么还不快查!还等?着什么,我可告诉你们,本姑娘我是从侯府出来了,但我现?在回了安国公府。柳大?人,你若是不能我查个水落石出,我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姜大?姑娘,这不是你的马,这是慎王殿下的马。”柳仕原终于把?话说完了。
姜觅怔了一下,看?了看?那马,又看?了看?依旧像个活死人一样的萧隽,失神地喃喃着,“不是我的马,不是害我的……”
她慢慢地软靠在子规身上,似是先前的强撑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如今心下一松瞬间失了所有?的精气神。
柳仕原别开视线,强迫自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无关之人的身上。他几步上前,对萧隽行礼道:“王爷,您受惊了。”
萧隽空洞的眼没有?焦距地看?了过来,里面全是茫然。
“王爷无事,下官就放心了。”
姜觅清楚记得那日在谢太傅家中做客时,柳仕原对萧隽那重?重?的一拍,分?明是故意的。所以当柳仕原靠近萧隽时,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萧隽这次没有?受伤吧?
大?白天的马中毒发疯,明显就是有?人在暗中算计。不仅是此事发生?的有?些蹊跷,柳仕原的出现?也太过巧合。
她慢慢挺起了背,面上装出羞恼的模样。“柳大?人,既然不关我的事,那我就走了。你若是想找人作证问询,这里有?的是人,可千万别来打扰本姑娘。”
柳仕原下意识朝她看?去,一眼就看?到她额头上那比昨日颜色还要深的青紫色,当下皱了皱眉,道:“那是自然。”
他也不想惹这么个大?麻烦,尤其是一个让他有?些分?心的大?麻烦。然而他自诩过人的定?力,在此时却频频违背自己的意愿看?向那面色不佳却越发楚楚动人的女子。
这位姜大?姑娘不顾伤重?的身体外出,想来是去过武昌侯府了。一个姑娘家破府而出,不知是蠢还是真的无畏。
如此一番闹剧过后,武昌侯府的名声受损得厉害,此女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多少在背后说她不顾大?局损人不利己,正如外面的传的那样又蠢又坏。
他在柳家的孙辈中最得祖父的看?重?,祖父对他的期望也是最高。他比谁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然而当他多看?了眼前这张花白如迎霜雪,明明娇弱无依却无比倔强的脸时,他居然鬼使神差地递了一个东西过去。
姜觅愣了。
因为柳仕原给她的是一个药瓶,上面还有?庆和堂的印记。
她不记得自己和这位柳大?人有?什么私交,上一次对方提醒她用庆和堂的药膏不会留疤时她就觉得怪怪的,眼下对方居然给自己送药,这就由不得她多想了。
难道是因为觊觎徐氏留给她的东西?
别人无知无感,她却是能清晰感觉到萧隽的气场变化。所以东西是不能收的,哪怕东西再好也不行。
“柳大?人是看?不起我吗?”她昂着脸,哼了一声。“我再是离了武昌侯府,再是没有?拿回我娘的那些东西,一瓶药我还是买得起的。柳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东西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柳仕原闻言,瞬间感觉面上一热。
他到底是怎么了?这个又蠢又麻烦的女子有?什么不同常人之处,为何他居然一而再地为其破例。
那几个禁军也很意外,他们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姑娘家另眼相?看?过。尤其是那个小年轻,一时看?看?他一时又看?看?姜觅,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他收回药瓶,攥在手?心。
“姑娘误会了,我并非是看?不起姑娘,而是姑娘脸色实在是难看?,万一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我难辞其咎。”
原来是这样。
姜觅心道,她就说这位柳大?人怎么可能会如此好心。
等?等?。
这人说因为怕她出事,所以才给她药。这药是抹在伤口上的,就算她现?在挺不住,也不可能当场抹药啊。
“多谢柳大?人好意,我还死不了。”她咬了咬唇,脸色渐渐有?些黯然。“我知道有?人想要我死,哪怕他们我的亲人,他们…都容不下我。我福大?命大?,我偏不如他们的愿!他们想要我的命夺我的财,我偏要活得好好的!我的银子哪怕是喂了狗,我也不想便宜他们!”
先前还对她颇多责备的围观之人,此时也升起了怜悯之人。
“这位姜大?姑娘真可怜,我若是她,她也不想便宜那些害自己的人…”
“就是啊,这些年她肯定?吃了不少苦…”
柳仕原听到这些话,心里泛起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对姜觅道:“姑娘身上还有?伤,方才又受惊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姜觅心想着不知道萧隽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还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她状似嫌弃地睨了萧隽一眼,撇了撇嘴道:“这傻子真是傻人有?傻福,马都发疯了也没磕着碰着。我也是倒霉,好端端的祸从天降,差点被一个傻子给连累了,真是晦气!”
一口一个傻子,谁不以为她对萧隽简直讨厌到了极点。
她上马车之前还朝萧隽冷哼了一声,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一番做派下来,任是谁也不可能想得到她和萧隽私下会有?合作。
而萧隽一直保持着傻傻呆呆的样子,从头到尾没有?抬头,更没有?看?她一眼。她暗自琢磨着今天的相?遇应该是巧合,萧隽事先肯定?没有?算到他们俩的马车会撞在一起,或许根本不需要她帮什么忙。
如此想着,她扶着子规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驶得远了些,她才掀开帘子朝后看?。只看?到柳仕原已?经靠近萧隽,拍着肩状似亲近地不知说些什么。
子规见她一直往后看?,犹豫再三?,开口道:“姑娘,奴婢听说荣嘉公主似乎对柳大?人有?意……”
荣嘉公主是柳皇后的亲生?女儿?,和柳仕原是嫡亲的表兄妹,日后亲上加亲也不无可能。这事不说是宫里人知道,宫外的人也多有?耳闻,是以柳仕原同世家女保持距离的同时,京中的姑娘们也有?意远着他,就怕招了柳皇后和荣嘉公主的不喜。
她一听子规这话,便知子规在担心什么。
当下失笑道:“这个你放心,你家姑娘肤浅得很,以后招婿上门?第一条就是长得要好看?。那柳大?人长得是不错,却也没有?到让人惊艳的地步。我若选他,还不如选慎王殿下。慎王殿下是傻了些,但胜在容貌迭丽还好摆弄。”
这下子规更急了。
柳大?人不可以,慎王殿下更不行。
“姑娘,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慎王殿下…他就是个傻子!”
姜觅心说人家可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