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贞观女史
第176章 (下)
【彩云易散琉璃脆】
却说这?日凌晨时分, 东面城门大开,李孟起带几员亲信副将,率一队兵马冲了出来。陆青、辛柏生等人率官军拦住厮杀,因突围叛军十分勇猛, 孙沔在后指挥, 命两边兵力都往东边集中而来, 正混战时, 西面城门忽然也开了,大队兵马潮水般涌出来。
李孟起又是身先士卒, 烈马长枪, 杀出一条血路,陆青迎住拼杀, 没过几个回合,孟起拨马却往回来,不由分说,见人就刺,如入无人之?境, 杀得官军一时退避, 趁这?当?口, 两个员副将带着半数兵卒冲出重围,往西南方?向去了。
李孟起却又追着陆青杀过来,只拦着不教他?追赶。陆青大怒,迎住会战, 孟起却又拨马而走……如此几次三番, 直杀得天昏地暗, 日月无光。到最后叛军死的死,逃的逃, 几不可见,只剩下李孟起身处重?重?包围,仍是奋力拼杀,毫无惧色。
正战的紧急,忽听一声马嘶,孟起座下战马被□□砍中?,倒了,孟起摔在马下。众人见如此一哄而上?,不想孟起一跃而起,早弃了长枪,拔出随身青釭宝剑来,使出缤纷剑法,那剑锋利无比,不论肉身还是兵甲,沾着就碎,触着便分,登时只见枪甲碎裂,血肉横飞。
官军围着拼杀,混战中?孟起腿部?受了一击,踉跄一下,且战且走,直走到护城河边。众人畏惧他?宝剑锋利,都不敢近前,只在一旁环伺,李孟起稍往前一动作,众人就随着往后退一步。一时竟僵住了。
只听有人喊道:“弓箭手在哪里!”众兵卒闻言向后退却,便有弓箭手上?前来,排成?环状,张弓搭箭。
陆青喝道:“且慢!”打马走上?前来。见李孟起双手持着剑,身上?战袍已经鲜血染红,面无表情,也无丝毫绝望气馁之?色。一个人站在那里,仍是高大雄壮,威风凛凛。
此刻太阳刚刚升起,青釭剑反射日光,把陆青眼睛晃了一下,不由得眨了两眨。他?本来满腔愤恨,一心要杀李孟起的,这?时却不知怎么,心中?生出一股敬佩不忍之?意来,说道:“李孟起!你已无路可退,降了吧!”
却见孟起脸上?泛起一丝淡淡微笑?,一反手,凛然将剑搭在肩上?,横在了颈旁。陆青一惊,刚想喝止,话还未及出口,就见孟起手中?青釭剑只轻轻一割,一腔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众人虽离着不近,也都不由轰然向后退去……
稍后大军进城,直奔府衙。放出拘押众官吏,各处派兵查控。不一时,刘潜带着杜兴也到了。报说西面城门战事也已结束,清点?战场,叛军走了三千余兵马,梁寅中?箭阵亡,老将贺思文不知去向。
孙沔听闻死伤人数,心内唏嘘,半晌无语。正欲分派人事,只见兵卒来报,说城中?火起,正是李孟起家。烈焰熊熊,旁人无法近前。因火势太过猛烈,救火的只好把两边相连的院墙推倒,以求隔断火情。拿来街坊邻里讯问?,说早晨就烧起来了,也没看见李家有人出来……
孙沔同众人都走出来看,远远望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闻到燃烧的气味,俱都感慨不已。陆青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下城里各处搜检,与进庐州时候一样。陆青把青釭剑收了,却没了剑鞘,着人在战场上?遍寻,到晚间才找到。收好了剑,向孙沔道:“这?口剑是姊夫的,现在平叛结束,末将要去金陵看望姐姐,正好把剑送去,请大人允准。”
孙沔自从见到陆青,就十分喜爱他?,一心想要提拔他?做官,带他?去汴京请功,听说要走,皱眉道:“不行!我呈报还没写,如今乱军到处都是,平叛怎么就结束了?你得和我一起,还有重?要事须得你做!”
陆青无奈,耷拉着脸不高兴。孙沔道:“你不是有窦朋友在这?里么,他?与蒋家公子也都认识,请他?跑一趟何妨,又不是什?么大事,何须非得自己去。”
正说着,汤丽娘到了。原来她要回金陵等待京中?消息,孙沔给倪府尹写了封信,请他?关照丽娘,丽娘是来取信的。孙沔便道:“要不,就请汤娘子把剑给蒋府送去吧,她正好顺路。”
陆青看了看丽娘,没言语。丽娘为难道:“大人,我现在还是待罪之?身,况且,蒋府上?人我也不熟悉,这?么要紧的物件,我送去怕不合适。”
又对陆青道:“陆将军,并不是我不愿效力,如今我家的事还没了清,我在金陵也要瞒人耳目,实在不方?便到处露面……”
陆青闻听忙道:“我知道了,我找窦兄弟说去。”
回头找窦宪说了:“你帮我送去,我也放心。不然汤娘子还要转交给大尹,我不愿意经手太多人。刚好你在那里会同师父,日后咱们都在濠州汇合,孙大人意思是要带我去汴京,到时大伙同路,你们和灵儿正好一起回凤栖山。”
窦宪一口应承。回到住处,当?晚收拾东西,陆青把青釭剑送来,说:“明天你和汤娘子一同启程,路上?也好相互照应。”
窦宪自从那天丽娘说了离婚的事,想起自己曾劝过她,觉得似乎做差了事,心里不自在,便有些?疏远丽娘的意思,便踌躇道:“她和武继明已经和离了,我再和她一块去,让武继明知道,把我看作什?么人了?好像有些?不妥……”
陆青奇道:“这?不好了么?要是他?俩没离,你和她一起赶路,怕人说闲话也是真的,现下已经分了,她和武继明全不相干,又有什?么不妥?”
窦宪想了想,笑?了:“二?哥说的是。那明早我去找她。”
次日打包了行李,欢欢喜喜来找丽娘,不想丽娘已在一个时辰前走了。
原来丽娘这?边,对窦宪已是暗生情愫。越是喜欢他?,越容易往不好的地方?想,看他?忽然不像以前那么有说有笑?了,心道:“莫不他?嫌弃我嫁过人,不是女孩儿身了?”
丽娘是内心骄傲的人,这?么一想,不但不来主动亲近窦宪,反倒越发离他?远了。知道窦宪也要去金陵,怕遇见了尴尬,故意早早走了。当?下窦宪追赶上?去,不提。
却说孙沔率部?在寿州修整了数日,安排好各样事情,班师回朝,往濠州方?向而来。大军在后缓缓而行,陆青率领一千人马打前站,提前了两日出发。
此时已是四月,天气热了,草木繁茂,只是因战事误了春耕,沿途田地都荒着,百姓惶惶。这?日早上?过了淮河。陆青在船上?观望两岸,想起来时花还没开,如今已是谢了。又想起那天遇见二?嘎子,俩人嘻嘻哈哈,拍肩搭背。当?时自己满怀壮志豪情,一心要打胜仗,好出人头地,建功立业……
黯然自思道:“二?嘎子这?时想必还在船上?,照常过他?的日子,可是我姊夫却没了,还有李存忠、李孟起、施亮,成?千上?万的兵卒,也都没了…”这?么想着,只觉心里空荡荡,三个月时光宛如作了一场大梦。
过了河,走没多远,看见前方?路边几个兵卒,内中?有个骑马的将官,转头看见陆青,笑?着招呼跃马奔来,正是曾建。
二?人下马相见,十分欢喜。曾建笑?道:“恭贺陆将军凯旋!”陆青勉强一笑?,问?:“你怎么在这?里?”曾建道:“乱兵跑的到处都是,我这?几日奉了李将军,哦,就是教头哥哥的命令,沿途巡查。”又问?:“窦姑娘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么?”
陆青吃了一惊:“灵儿不是在濠州么?”
曾建听这?一句,脸色也变了:“我也是昨天接到李瑞霆的消息,说窦姑娘等得焦躁,几天前把陪护的土兵甩开,跑来找你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见着她了。”
陆青顿时急了:“我没见她啊!”
两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忽听兵卒道:“那边有人来。”转头看去,路旁一个农家院子出来一个妇人,拉着个五六岁的小童儿。到跟前拜倒在地,孩子好像吓傻了,苶呆呆的。妇人哭道:“军爷,军爷救命!”
曾建道:“怎么了?你是谁?”
妇人哭泣道:“军爷,小妇人是寿州附近乡民,为了避乱,到这?边来,现听说不打仗了,和丈夫领着孩儿回家去。路上?看见乱兵,就在那边空屋里躲避。不想夜里来了三个贼,用?迷香把俺们都迷的脚软,进来抢劫财物。孩子爹与他?争执,被贼杀死,又来杀害我和孩儿。不想隔壁屋里出来一个小娘子,救下我孩儿,与贼争斗起来,小娘子恁地厉害,杀倒了一个,又把另一个伤了,两个贼就跑了,可是小娘子也中?了刀……我们娘俩躲了半日不敢出来,看见军爷才敢出来……”
曾建一边听着,一颗心吊起来,只觉浑身发紧,转头再看陆青,只见他?脸色铁青,两只眼睛瞪着,满是恐惧之?色。抬脚往那院子走去。
曾建叫声:“二?哥!”去拉他?臂膊,被陆青一把甩开,继续往前走,曾建抢上?两步,回身拦住道:“二?哥莫急,我去看看!”陆青一抬双手,就把曾建撂倒在地上?,一语不发大步走去。曾建爬起来,从后追着跑来。
二?人进了院,走到屋里,就见门口地上?一个身穿短褐的汉子倒在那里,胸上?插着一把刀,已是死了。里间门口还有一个穿灰布衫农人模样的,也已没了气息。
再往那边看,靠墙坐着一个女子,背着脸,身下汪着血迹已然凝固。她身上?衫子是鹅黄色的……陆青就像被鬼牵引着的人,一步一步走过去,蹲下身,将手去扳转过脸儿来,只见灵儿口目紧闭……
陆青像是突然被雷击中?,面如死灰,泥塑木雕般怔了片刻,倒退两步,“嘭”的一声箕坐于地。
数日后,窦宪同韩世峻从金陵赶来,二?人将灵儿遗体带回凤栖山安葬。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77章 (上)
【闲絮语攀枝尝初夏】
石州地?处西北边陲, 虽过了立夏,天?气仍十分凉爽,到了晚间还有寒凉之意。
平日蒋铭在衙门理事,云贞在药铺接诊, 各自忙碌。蒋铭每日都来任记看望云贞, 实在忙得脱不开身, 也让李劲来致问候。云贞隔些时日也去府衙, 却不常去。俩人有个心照不宣的?约定,总在蒋铭这边才得亲热。那蒋承影年轻小伙, 正?是情如烈火的?年纪, 好容易得了,恨不能时刻在一处卿卿我我, 耳鬓厮磨,几次三番缠磨央告,想让云贞搬去府衙居住,然云贞不肯,也只好由她?。
这一日, 蒋铭同?李劲走来任记药铺。望见门前榆树都结了榆荚, 满树黄翠悦目, 欣欣向荣,傅家?小厮正?在树上采榆钱,桂枝提着篮子仰面观望。一眼看见俩人来,笑了, 向着蒋铭福了一福, 笑说:“姑娘在屋里, 有人来瞧病了!”
李劲对着桂枝一笑:“我也上去玩玩!”卷起衣襟,三下两下攀爬到树上, 折了几枝榆荚扔下来:“接着!”桂枝接在手里。
蒋铭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举步进屋。见一个老妇人坐在那里,旁边站个半大小子。云贞正?给老妇诊脉。蒋铭与傅伙计打?个招呼,就走?入后面去了。
这边云贞看诊多时,开方拿药,那祖孙俩去了。云贞洗了手走?来厅上,却见无人,往药房寻找,蒋铭正?在那里检看药材。笑道:“你怎么在这儿,不去厅上吃茶?”
蒋铭向她?身后瞥了一眼,笑说:“不吃茶了,我来学着认一认药。刚才正?寻思呢,有个现成的?大师在旁边,何不就跟你学学医!学成了,也是一门衣饭本事,以后也好给你做帮手。”
云贞抿嘴笑了:“你这么大身份给我做帮手,我可受不起!”
蒋铭收了笑,认真地?说:“我说真的?呢!上次大哥来,说兵法医术同?出一源,都是出自道家?,让我有空多读一读道家?的?法典。那天?我听你说,医家?讲究病宜速治、迟则生变,回想,这与兵法里兵贵神速、机不可失正?相?合,医家?说开门逐盗、给邪出路,和兵法里围师遗阙也是一个道理,果然处处相?通,所以想跟你学学,艺不压身,闲着也是闲着。”
自从惊蛰那晚过后,但凡只有俩人时,蒋铭总要?不失时机过来亲近,这等正?经八百倒是难得的?。云贞笑说:“这有什么难的??千举万变,其道一也。世?间?万物都是万变不离其宗,无非天?人罢了。俗话说,秀才学医笼中?捉鸡。你读过内经,首先医理容易明白,回头再读一读伤寒、本草,可知用药就像用兵一样,难得你知兵法,学医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蒋铭道:“既是老师都这么说了,我今日就行了拜师之礼吧。”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来扶云贞坐在椅上,作势就要?行礼。
云贞忙起身闪开,笑嗔道:“你又来!师道尊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可想好了,要?真拜师,我这个老师可是十分严厉的?!”
蒋铭顿住一会儿,赧笑道:“那还是算了吧,你说的?我有点儿怕。还是跟在你旁边,偷学几招就好了。”
一边笑着,顺势过来搂抱住了…云贞有些难为?情,低声道:“咱们?出去说话吧,在这里待着,熏得你一身药气。”
蒋铭不肯:“那怕什么,草药之香,其实比花香还要?雅呢。”低声道:“还是在这里好,就咱们?两个,说说话。”
云贞含笑不语,挣脱开了,道:“你要?不嫌药气,就帮我干点活儿,昨日收了一大包柴胡,不知怎么,底下夹杂了许多白术和知母,要?仔细挑拣出来。”
蒋铭面上带笑,想了想:“好吧,刚才还说拜师,我今天?就乖一点,听老师一回。”
于是俩人坐在桌子旁捡药材。蒋铭问:“最?近太公可有信来么?”云贞应道:“有。送到了太原,前日任掌柜拿回来的?,信里说一切如常,都好。”又问:“金陵那边呢,还没来信么?”
蒋铭“嗯”了一声,却说:“来信了,也没什么要?紧事。”
低着头干活,转话题道:“这些细致活儿,还得是三弟在行。你不知道,他在家?惯常会琢磨这些事,从春到秋,整日同?着那些丫头们?,兴头头的?,采花摘叶,蒸蒸晒晒,做花露,淘澄胭脂膏子,还把果壳烤干了,加香料研磨,做鎏金小篆香。怕我爹知道了说他,就悄悄儿的?……那些丫头们?,乐得跟他一起淘气,行动说话没上没下,不成个体?统!”
云贞微笑道:“允中?心细,动手能力又强,他这性子倒是合我外公的?喜欢。你也不要?看低了做香篆花露,这些细巧事坐起来很不容易,也都是格物的?道理。”
蒋铭哼笑了一声,拿起一块药材说:“你这个才是格物,他那算什么格物?我看,是玩物丧志还差不多!”
云贞含嗔看了他一眼:“深究物理,物格而后知至,怎么就不是格物了?你就是看低他,怪不得伯母说你做哥哥欺负他,说的?一点没错…”
蒋铭望着她?,忽然语塞。云贞奇道:“你今天?怎么了?”蒋铭讪讪笑道:“没什么。”放下手上的?药材,过来坐在云贞身旁,拉过她?手来相?扣。往她?额上亲吻一下,轻声道:“贞儿”。
云贞怕他情动上来,又要?生事,便道:“咱们?还是出去坐吧,你吃杯茶。”被蒋铭拉住:“别,我有正?经话说呢!”云贞笑道:“既是正?经话,咱们?就规规矩矩坐着,你说吧。”
蒋铭道:“我是想…你一个女孩子,那么小就出来行走?,独自应对世?事,太不容易了。以后咱们?在一处,我一定好好待你,让你过安稳快活的?日子。”
云贞笑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祖父舅舅,还有姨母一家?,都是亲人,世?上像我有这么多人疼爱的?也不多。要?说出来行走?,你不知,我倒是愿意出来做事的?。每常给人医好了病,我心里也欢喜。要?是让我整天?在家?闲着,反倒还不习惯了。”将手回握蒋铭,轻声道:“你不要?担心,我很好的?。”
却见他面色沉吟,愈发?疑惑:“你今儿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是不是家?里来信说什么了?”
蒋铭故作轻松:“也没说什么,就是有个消息,你看了不要?着急。”一边说着,从身上取出两封书札来。一封家?信,一封是京报邸抄。
邸抄上是李孚起兵叛乱的?消息,朝廷为?安全起见,内地?叛乱的?消息通常要?隐瞒边关,这会儿传过来,还是少数人知道。
家?信是允中?写的?,告诉汤都监的?守御军参与了叛乱,欲占金陵不成,往滁州去了。目前金陵城防甚严,一切平安,让哥哥放心,云云。
云贞把两页书字都看了,心沉了下来。蒋铭道:“写信日期是二月初,过去快两个月了,也不知现在情形怎样。两个月,该发?生的?想必都发?生了。你不要?担心,人各有志,旁人又有什么法子。”
云贞:“我知道。只是,”咬了咬唇:“姑丈和表哥,他们?男人总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是心痛姑母和表嫂,她?们?只想好生过日子,必定不愿这样,可是她?们?做不了主,又有什么办法……”
蒋铭伸手臂拥住她?,安慰说:“是啊,拦不住的?事,就是命,谁也管不了。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咱们?就别多想了,等消息吧。”
云贞默然半晌,嗯了一声:“无能为?力,也只能如此,”想起姑母,两眼湿润:“怪不得听老人说,一旦战乱,就是泥沙俱下,玉石皆焚。强势的?人争抢权力,怎么样也罢了,最?难过是许多无辜不相?干的?人遭连累,任是多好的?人,多珍稀的?物件,裹挟其中?,不免随之灰飞烟灭,岂不令人叹息?姑母与世?无争,可是如今,竟然存亡未卜……当年我父亲又何尝不是?平白就被一纸书字连累,继母和小弟至今还在岭南,也不知怎么样了,云家?何其无辜,竟到这个地?步……”心里一酸,竟落下泪来。
蒋铭极少见她?如此,暗自叹息,拿出帕子给她?拭泪。云贞平静下来,忽问:“承影,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咱们?路过东岭山,在宝华寺后院遇见的?那位大师父?”
蒋铭凝神回想:“是那位法号叫做觉空的?老师父么?我记得,那天?还遇见一个叫李存忠的?,陆青的?朋友,他说老和尚是他的?长辈。”
云贞:“就是他。上次我去庐州,在姑丈家?又见到他了。原来他和我云家?的?祖父,都是南唐时同?殿为?臣的?,两个人是相?知好友。姑丈引见,老人家?听说了我的?出身,专和我说了半日的?话,回忆从前旧事。现在想起,这位大师父应该知道姑丈他们?所谋之事,但不知什么缘故,他与姑丈之间?似乎又有争执。老人家?后来……过世?了,我答应过表哥不跟别人说起这件事,如今到此地?步,告诉你也无妨了。”
就把那时在庐州陪伴姑母,在普化寺遇见李季隆找觉空,后来受命给觉空诊病,觉空都说了什么什么,以及姜蒙方在药里做手脚,被自己发?觉,到最?后觉空坐化等情形都一一告诉了蒋铭。
蒋铭一边听着,忽然心里隐隐不安。待她?说完,又问了一些细节。道:“他和你讲了这么多往事,其间?有没有提到秦助这个人?”
云贞仔细回想,少顷摇头:“秦助我知道的?。我家?就是牵连他的?案子,但觉空师父不曾说过他,也没提到这个名字。”
蒋铭“哦”了一声,又把允中?的?信展开瞧了瞧,思忖着说:“那天?咱们?在东岭山宝华寺,好像是觉空劝李存忠不要?做什么事,李存忠不肯,现在想来,就是反叛这件事了。李存忠又是和李季隆一起去的?,这信里说,叛乱是从滁州开始,然后是庐州寿州,与金陵汤秉焕也有关联。可见涉及人非常之多,想必这些都是同?伙,谋划了好久了……”
越想越是忐忑,问云贞:“你还记得不,咱们?在凤栖山那次,李孟起…李大哥是主动要?送辽使萧崇敬回去的??”
云贞想了想:“是,我记得,那个王知寨,本来是想请姨丈派人去护送辽使,被姨丈拒绝了,赶上表哥要?往北去会朋友,就答应他顺路护送辽使。这,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她?从未在这些事上用心,也不知道辽使萧崇敬遇害了,上次听窦宪说王绍英被杀,过耳也就罢了,没放在心上,更没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
蒋铭却是事中?人,闻言一阵心惊肉跳,嘴上却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那时咱们?和李大哥一起,围炉饮酒,踏雪落柿,述说个人志趣,何等快活,怎么也想不到今日……”把话题岔过去了。
二人又说了会话,出来到厅上,就到吃饭时候了。傅嫂子煮了榆荚黍米粥,气味清香,十分可口。吃完饭,蒋铭又盘桓一会儿,与李劲回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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