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 第129章

作者:贞观女史 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兰芝也落下?泪来,却说道:“娘只管好好回去吧,到家和爹爹说,不用挂念我。这里也是?我的家,含光虽是?没了,还有孩子,还有公?爹公?婆、小叔兄弟,也都是?我的亲人,您二老担心什么。只是?多保重?身体,这几年家里事不断,爹娘凡事须往宽处想,等有机会,我还回宋州去看爹娘和大娘。”

  陆婶收了泪。看看左右无人,拉过女?儿的手道:“我的儿,娘只愿你欢欢喜喜过日子。现下?热孝里,有些话?我也不好出口,可是?我的女?儿年纪轻轻,一朵鲜花还没开到盛时,难不成下?辈子…,将来娘不在身旁,你要有什么想法儿,只管写信与爹娘说,记得到什么时候,爹娘都是?最疼你的。”

  兰芝听?了这话?,眼泪禁不住直流下?来,埋怨道:“娘说的什么话?!我来蒋家整十年,不论将来如何,都是?要夫妻埋在一个穴里,还能有什么别的念想?况且在这里公?婆疼爱,小叔也尊敬,底下?孩子们也要抚育成人,含光虽是?去了,我只当他还在,只是?出门去不得回来也罢了,娘就不用为我操心了……”陆婶听?这番话?亦是?落泪不绝:“话?是?一时这么说,日子却要一天天过,总归你记得,不论什么事,还有爹娘呢”。

  却说陆玄带着来庆,同陈升去无锡、苏州走了一趟,捡紧俏货物采买了些。过几天回到金陵,给陆婶和丫头?巧鹃另雇了一条船,一众启程。白氏、兰芝,和蒋铭允中兄弟俩都到码头?上相送。白氏拉着陆婶的手说:“亲家太太且请放心。兰芝就是?我亲生女?儿一样,她在蒋家一天,决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陆婶也道:“这么多年,多蒙亲家太太照护她,她虽不懂事,也知念着太太好。只是?这孩子从小让我宠着,性子强,若有什么冲撞了,还要请亲家太太多多包涵……”

  如此这般洒泪而别,望着扬帆远远去了。

  即日起,蒋铭和允中一起料理店铺生意?,货物采办等诸般事务。有意?把允中推在前面,凡事让他做主。允中渐渐地?应付自?如,虽不比蒋钰当年纵横捭阖,也颇能决断,游刃有余了,此是?后话?不提。

  单说这一日,兄弟俩骑马往奉先寺而来。已是?隆冬季节,枝叶凋零,寒风凄冷。路过那年太公?带着云贞来住过的寓所门口,二人驻马望去,见门头?上挂着锁,寥落清冷,寂寂无声。

  正?望着,两只戴胜鸟不知从何处飞来,立在门檐上,一边一个,摇头?晃尾,顾盼生趣。俩人看得都笑了,心情一时好了很多。

  一起去知客僧房送了布施,又同到大殿上香,蒋铭也拜了拜,祷祝了一番。出来时,允中道:“今儿是?斋日,我想去看看悟因大师有空不,聆听?几句法语。二哥一起去么?”

  蒋铭犹疑,允中道:“二哥要是?不想去,就在门口等我,过会儿我不出来,你就先回家吧。”

  蒋铭笑道:“我怎么不想去?正?有事想请教大师呢,我知道,平常要见悟因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想见就见,可见也是?个人物了。今儿也让我借个光!”

  悟因大师正?在禅房中打坐。小沙弥进去通报了,便请兄弟俩进去。二人进门见礼,落座待茶。那悟因大和尚早知道蒋家,又与周老太公?是?好友,现在与允中也熟识了,态度十分?和蔼。

  允中向悟因引见蒋铭。蒋铭作揖道:“小子来的唐突,打扰大师清修了。”

  悟因道:“二公?子何出此言,来便是?有缘。况我也不过凡尘中一个俗子罢了。二公?子只须随意?说话?便好。”说毕笑了。

  蒋铭第一次这么近看悟因,只见大师虽是?六七十岁年纪,却生得眉目爽朗,看上去甚是?年轻,相貌严毅,目光神态里又透着慈和,一笑仿佛亲友一般,不觉就放松下?来。

  说了会话?。蒋铭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晚辈此来,心中有些疑问,请教大师开示,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悟因笑说道:“二公?子何必如此谦逊,有话?但请说。”

  蒋铭道:“晚辈曾听?父亲说,佛家讲的是?出世间法,便想请教大师父一句俗世外?的话?。佛说万法皆空,晚辈想,这话?固然不错,任是?多大人物,功业无疆,终归也要死的,一旦死了,他这一生的事业对他来说便等于幻梦一场。可是?这世间因何如此真?切,佛家也说轮回业报不空,这岂不又是?实了么?”

  悟因沉吟片刻,说道:“二公?子说的是?。不知二公?子可相信轮回之说么?”

  蒋铭想了想,答道:“晚辈不敢欺瞒大师,轮回业报,我从前是?不信的,以为人死了便是?死了,万事皆空,哪里还有什么来世?不过是?世人不甘就死,所执虚无缥缈之言罢了。可是?,最近因至亲离世,心中又觉疑惑起来,世间万物皆有来处,亦有去处,没有个凭空而来凭空消灭的,若说人死去就成了空,当初又是?如何来的呢?没有个无中生有的道理。所以轮回之说,心里倒有七八分?信了。”

  悟因点头?:“二公?子这道理说的很切。老僧请问公?子,此生面对的轮回世间,是?从何处而来呢?”

  蒋铭看着悟因,茫然道:“这正?是?晚辈疑问,请求大师父开示。”

  悟因转向允中:“三公?子于此有何见解?”

  允中想了想,思忖着答道:“人自?出生,眼看色,耳闻声,便来到了这世间。前日我读经书,说世间法乃是?色声香味触积聚而成,是?人的眼耳鼻舌身感受到的幻象之流,一切唯心所造,所以这轮回世间,莫不是?,从心中来的么?”

  悟因闻言微笑。蒋铭不解,凝目看了看允中。

  悟因指着一旁桌上铺的红色法幔道:“请问二公?子,譬如这个红色,是?因何而有的呢?”

  蒋铭略一思忖,回答:“这红色乃是?草木之色织染而成。”

  悟因又问:“譬如一个天生眼盲的人,这红色于他而言可存在么?”

  蒋铭摇头?:“自?然不在。”

  悟因又道:“再?譬如,一个天生眼疾之人,看朱成碧,这红色于他而言,与你我见的可相同么?”

  蒋铭道:“自?然是?不同”,若有所思,忽然醒悟道:“因我眼目能见,才有了这个红色,若我眼目不能见,这红色于我而言就不在了,”说着又摇了摇头?:“若我眼目不能见,我自?然不知这是?红色,可是?别人告诉我,我也就知道了,红色如何又不存在呢?”

  悟因道:“即便别人告诉你,若你没有眼识,从来不曾见过颜色,可能想象出这红色么?”

  蒋铭想了想:“若我没有眼识,从来没见过颜色,即使别人告诉,我也想象不出什么是?红色。只有从前见过,脑海里有过印象,才会想出来。”

  悟因道:“色法如此,声音也是?一样的道理,方?才说别人告诉你的话?,也是?因你有耳识方?能感知。大千世界之中,许多众生没有眼识,色法于其就不存在,若没有耳识,声音于其亦不存在……”

  兄弟俩沉思默想。允中忽道:“请问大师,难道各人所见所闻,全是?不一样的么?”

  悟因颔首道:“阿弥陀佛!因果各自?,各人所见所闻,全因各人业报不同而异。”

  蒋铭只觉脑袋发懵,心里一阵纷乱,闷着头?想了又想,不觉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便道:“前日晚辈听?说一句话?,人之际遇,全是?自?心之对境。难道人的业力?因果,全是?从自?心中来,轮回业报,也是?从自?心里来的么?”

  悟因道:“这一句,应是?觉悟之人说的话?了。佛偈云: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五蕴悉从生,无法而不造。万法皆空,轮回亦是?空。世间实是?空有不二的,众生只因妄想执着,将幻象执为实有,所以造业受报,沉沦世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蒋铭听?得头?上簌簌发麻,身上不觉微微发颤。问道:“那人要如何做,才能看破世间,解脱轮回呢?”

  悟因微笑说道:“理可顿悟,事须渐修。请问两位公?子,所谓世间轮回,究竟是?何者在轮回?”

  二人呆住不能回答。法师遂开示道:“轮回者,我执也,只因有我,才有轮回。实相本?来无我,众生执着五蕴为我,唯有破除我执,明心见性,方?能打破轮回锁链,解脱世间苦海……”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91章 (上)

  【春复至友朋重聚宴】

  却说?兄弟俩从奉先寺出来, 俱各默有所思。蒋铭自从得知蒋钰离世那天开?始,胸口?就如有个石块压着,又沉又闷,此时忽然好?像一下搬开?了?, 心底升起莫名的松缓之感。便道:“都这时候了?, 别忙回家去, 吃了饭再回。”

  二人上了?如意楼, 点了?两碗素面,两屉香菌包, 三碟素蔬, 一壶茶,几样素茶食点心。蒋铭吃的香甜, 说?道:“怪不得父亲说?悟因?大师有修行,果然见面胜似闻名。今天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谓获益良多。”

  允中陪笑说:“是吧,悟因?师父是?住持大师, 佛经论著是?精研过的, 总能?给人启发。有时我来也不说什么, 只在他?身边坐一坐,心里就觉安静,有些法喜。”

  蒋铭点头:“说?的是?。以后倒是?可以常来,与大师请教请教。”

  允中应道:“原来我想?, 人生一世, 最重要的是?做个忠臣孝子, 显亲扬名,如今却不这么想?了?。人身难得, 佛法难闻,人生第一件大事,乃是?觉悟解脱。真?羡慕那些出家僧人,远离世俗烦恼,一心修行。要是?我也能?出家修行就好?了?!或者皈依三宝,做个居士也好?,也是?往解脱岸上近了?一步!”

  蒋铭正捡起一个包子要吃,听这话就把筷子放下了?,皱眉道:“胡说?什么呢!什么和尚居士,你又胡思乱想?,不知生,焉知死?俗世上的事你还没活明白呢,就想?出家修道了??”

  严厉看了?他?一眼:“这话不许在家说?,更不能?在父母跟前说?,否则我饶不了?你!”

  允中正吃着,没料到他?忽然这样,忙咽下口?中食物,委屈道:“我明白,这话只能?与你说?说?,在家如何敢说?呢?”

  蒋铭悻悻地罢了?:“我看以后你还是?少来吧,你这生就聪慧的脑袋瓜,万一跑偏了?,出了?家,如何是?好??不把咱爹气坏了?,娘也要伤心死。”

  允中苦笑一下:“我不过想?想?。上次我跟悟因?大师说?这话,大师说?我尘缘未了?,要是?出了?家,负了?因?果,修行也不会?有成就,不如在事上修,反而?更好?。”

  蒋铭闻言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欣慰道:“大师说?的很是?,你知道就好?。”吃毕俩人回府不提。

  时光迅速,转眼到了?冬至,各项事务使得兄弟俩着实忙碌了?一阵,就到春节了?。因?年内有丧,一应欢饮宴乐之事全免,连桃符也没换新。蒋铭和允中分别带着陈安、陈升等人,往寺庙布施印经、施粥,并?四?处施舍银米周贫济苦……到了?新正佳节,父子们闭门谢客,亦不出访拜会?。家下门人伙计来拜年,也不过行个礼就去了?。

  虞先生年底来金陵住了?几天,兄弟俩每日?只在家里陪着父亲和先生说?话、下棋。武继明和萧纯上来拜年,约兄弟俩出门聚宴,蒋铭推辞不去。看看过了?正月十五,继明又送帖子来请,说?马怀德来了?,想?见面吃个饭,聊聊。

  蒋铭就对父亲说?了?。蒋毅道:“既是?这样,你两个去吧,只是?注意分寸,不可太放纵了?。毕竟你大哥走了?还不满一年呢。”蒋铭应喏:“知道了?。”

  就把这话给武继明捎去了?,继明把吃饭地方约在钱丰花园子里。这一天,蒋铭同着允中往水帕巷来,节气早过了?立春,天气回暖,虽然风吹还有料峭寒意,却是?阳光明媚,草木发芽,鸟鸣啁啾,天地间一派欣欣向荣。

  走到临近巷子口?,望见武继明在路边站着,见二人招手笑道:“还怕你俩不来呢,萧纯上和表哥刚进去,我在这里等你们,也晒晒太阳。”

  蒋铭笑道:“何必等在这里,快进去吧。”继明笑呵呵:“我跟允中兄弟说?个话,”向允中道:“前日?倪大尹家大娘子来家找我娘说?话,说?起去年过年时候,给允中兄弟提过一门亲事。现在女方还等着,想?提又不方便提,不知怎么是?好?。府上老爷太太说?过这事没,意思如何?”

  蒋铭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问允中。才知道倪大尹的妻舅在扬州做刺史,家里有个女孩儿十六岁,要给允中说?亲,正赶上那天出了?叛乱的事,就没了?下文?。

  允中道:“爹娘再没说?,家里出了?这大事,哪里顾得上?再说?二哥还没成亲呢,我急什么?烦请继明哥回去跟老太太说?,可别耽误了?人家姑娘。反正我这两年是?没心思,以后又不打算科考做官,也怕配不上人家。”

  武继明一拍允中肩膀:“你这话就是?推脱了?,行!我回去跟我娘说?,本人就不乐意,让他?家赶紧另寻娇客吧。”

  三个一起走来。忽见一乘小轿急急地从身旁路过,走到院门前停住了?。轿子里出来一个女子,模样不到二十岁,生得清秀干净。身穿一件白绫子袄,罩着浅碧绣花长褙子,下面穿水色罗裙,头上一块素白孝帕裹着发。

  女子下了?轿,跟着的小厮把轿底下两只包袱拿上,打发轿子走了?。女子径自上前敲门,门开?了?,里面伙计说?:“小娘可回来了?!小大姐儿刚醒了?找您,好?不哭闹,再不回,老爷就叫出门去寻呢!”女子不答话,匆匆进里去了?。

  伙计将小厮让进去,把着门向外探头,看见蒋铭三个,忙又将门敞开?了?,走出来躬身陪笑:“三位客官好?。”

  武继明问:“刚才进去的是?什么人?”

  伙计回道:“是?俺们主人家娘子。”

  继明转向蒋铭笑道:“这老钱!神神秘秘的,他?这园子不显山不露水,不知藏了?多少人!认识好?几年,从来不知道他?还有家眷在这儿,他?也不说?!”

  问伙计:“你家主人娘子是?新来的,还是?老早就在这儿住的?”

  伙计答:“就是?年前才来的,并?不是?家里大娘子,是?一位姨娘。”

  武继明啧啧:“这老钱,还以为不食人间烟火哩,原来竟是?个风流妙人儿,今儿非得好?好?说?说?他?不可!”

  一行进入里面,走不多远,就见钱丰方巾道袍一阵风似的迎了?出来,举手笑道:“三位公子一向可好??”又道:“最近事情多,年前回了?一趟老家,这几天得力的伙计又有事,请假回乡去了?。前日?继明兄告诉要来,都没来得及安排,物料都不齐全,今儿恐怕要简慢了?,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继明笑道:“不妨事,也是?怪我说?的太迟,咱们老朋友,哪有那么多讲究,丰简随缘,就是?家常相待,我还能?挑你不成?”

  钱丰笑道:“继明兄这么说?,更让钱某无地自容了?,越是?老朋友越是?不可怠慢,不然,远之则怨,近之不逊,钱某岂不成了?夫子曰的那起小人了?。”众人都笑了?。

  说?笑间,来到一处三间厅事。只见房前道路两边种着十几树梅花,正开?到盛时。花香馥郁,阳光下红云烂漫,一阵风吹来,花瓣纷纷飘落,便如落下一阵芬芳红雨。马怀德和萧纯上从屋里出来,众人相见,又赏玩了?一会?儿梅花,进里坐下,伙计端茶点过来。

  钱丰道:“劳驾各位,还须等一会?儿,才能?上酒菜来。”

  武继明笑道:“急什么,都说?了?不碍事的。我们就是?来借你地方说?话,别的随意就好?。”

  允中环视房间,看见墙角放着一个汝窑贯耳大青瓷瓶,瓶里供着梅花。另一边案上摆着个精致的金蟾香炉,飘出袅袅香烟,气味十分清雅。便问道:“这是?什么香,这样清幽?”

  钱丰笑应道:“也不知是?叫什么香,说?是?上等白檀,加上零陵松柏调制出来的。”

  允中笑赞道:“这个香别有韵致,又不冲犯了?梅花香气,倒是?相得益彰的。钱先生真?乃个中知音人。”

  钱丰:“三公子取笑了?,我哪里懂得这些?是?朋友送的,不多些,我想?几位雅人正好?赏鉴,才刚叫人点上,”又道:“几位请先坐,我过会?儿再来。”匆匆去了?。

  众人坐下吃茶,寒暄了?一会?。距离上次相聚过去整整两年,五人多少又有些变化。萧纯上前年冬天得了?个儿子,现下已满一周岁,萧老太爷高兴的嘴也合不拢。纯上算是?完成了?传宗接代的重责大任,一心要求功名,本来准备去年春天去京科考的,因?为叛乱拦挡在家,就此耽搁了?。

  马怀德平叛期间受了?重伤,虽是?好?了?,却因?经络受损,使不得大力,从此再不能?上马杀敌,因?平叛立了?功,在他?父亲军中升任了?参军,却是?个虚衔,无事可做,待着无聊,便来找武继明玩耍。

  至于武继明,最近忙着找汤丽娘,不见丽娘踪影,心情不佳,亏得他?心宽,日?子还算过的快活。

  吃茶说?了?会?儿话,蒋铭和萧纯上就要下棋。武继明道:“下棋多冷清,不如玩牌热闹。”于是?大伙玩牌,混了?一会?儿,伙计摆布酒菜上桌,众人罢了?牌,围桌落座。

  说?笑一会?,武继明就把别的都忘了?,三句话不离本行:“承影兄,要不咱们还是?找个唱的姐儿,或者叫两个小优,让老钱就近叫一个,说?话就来,也热闹热闹,请你们来了?吃寡酒,我有些过意不去哩。”乜斜起眼睛笑道:“你们还记得沈姐儿么,就是?那年咱们在莫愁湖湖亭吃酒,叫来供唱的沈惜惜,弹的一手好?琵琶!老钱说?,一直都惦着二哥呢!”

  蒋铭笑了?一笑:“多谢继明,还是?不必了?,我这次原是?为守制的名义回来。昨儿我父亲还嘱咐过,出来饮宴已是?不合礼数了?,咱们知己朋友间,也罢了?。”众人都附和,萧纯上道:“承影说?的正理,等下次吧,肃静也有肃静好?处,咱们每次聚都只顾着玩,说?话说?的不尽兴,今天没外人,正好?说?些体己肺腑之言。”

  于是?开?席,斟杯递酒,说?笑着饮了?两巡。

  武继明向蒋铭道:“那时二哥高中,金陵城多少有女儿的人家都盯着你府上,只是?不敢出言高攀。后来你怎么去边关了??一定有什么缘故,快跟兄弟们说?说?。”

  蒋铭笑道:“也没什么缘故,咱们以前不是?说?过么,早就想?去边关看看,正赶上个机会?,就去了?。”

  马怀德道:“这下可上了?战场没?”

  蒋铭笑了?:“那是?自然!”说?着也来了?兴致,就把如何到了?石州,明里暗里与统领汪殿成争斗的经历说?了?些,一个个听得兴致勃勃。

  蒋铭又问马怀德平叛的事:“去年秋天在太原见到陆朴臣,他?告诉了?一些,战事场面比边关还要凶险,马兄经过些什么,也给我们说?说?。”

  马怀德早就想?说?了?,就将自己和汤丽娘带兵打下三河镇,遇到陆青,和孙沔军合兵一处……后来在饮马川,陆青和丽娘做饵兵诱敌,两军大战的事讲了?一遍。大赞丽娘道:

  “汤娘子真?的了?得,从未见过女人家那等勇敢。为了?给她家脱罪,一口?应承下来。那可是?面对上万贼兵,连我也心里打鼓,后来打起仗来,漫山遍野都是?贼兵,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先我还惦记着,朴臣也答应护着汤娘子,后来都打乱了?,哪个还顾得上?汤娘子不知去了?哪里,也受了?伤,亏得老天有眼,赶上兖州的窦少庄主路过相助,才没伤着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