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贞观女史
问:“那儿是什么地方,是有寺庙么?”
蒋锦道:“那里就是鸡鸣寺了。”
看了会儿风景,坐下吃茶。白氏道:“这里我许久不来了,倒是没什么变化,偏今儿人少,更觉适意?了。听你们的真对了,这等?好?天气,是该出来走走的。”又问允中:“咱们出来时,你父亲还在书院么?”
允中道:“是。早上我还问父亲,要不要一起出来,父亲说不必了。”
白氏一听笑了,说:“你这问的傻话!你什么时候见?你爹跟咱们一块儿出来逛的?”
允中笑道:“是,问完我也觉得不对了,可是父亲倒是笑了的。”
蒋铭一旁插嘴道:“母亲怎么忘了,大哥成?亲那年,咱们全家人也一起游过莫愁湖,还在湖亭上听过戏的。”蒋锦也道:“可不是,那次连大嫂都去了呢!”
白氏这才想?起来,笑道:“还真是!我都忘了,你看看我这记性。”向蒋铭道:“昨儿晚上,恍惚好?像听说你大哥找你,有事儿吗?”
蒋铭回道:“是有个事儿。有一处书坊进来些李墨,大哥要我去看看货,后来知道我陪母亲出门,就不用我了。”
白氏道:“李墨是什么,不就是写字的墨吗,还要专人去看的?”
蒋铭笑答道:“虽是写字的墨,可这李墨是当今贡墨,是天下第一品的墨了,如今市面上难买到,价也高,所以要去看看。”
允中道:“说起这廷珪墨,去年纯上哥不知怎么弄到两笏,送了我一笏。有一天在书院,我听爹爹跟大哥说,这墨甚是贵重,做法如何繁复,配料如何讲究,费工费时的,爹还说,‘这寻常写字怎么能用?’吓得我不敢出声,后来给虞先生送去了,才安心了些。”
白氏点头道:“做的好?,原该是这样。小孩子家,还是少用那些贵重东西,免得折了福。既是写字用的,送给虞先生最?合适不过了,怨不得你父亲总夸你,行事有分寸,最?懂什么叫谦谨。”
话刚说完,蒋铭在旁“哼”了一声:“母亲还夸他,我看他都快成?精了!就属他,最?会看眼色,见?风使舵的,讨爹娘的欢心!”
允中委屈道:“二哥知道这件事,就说我是谄谀之徒。今儿母亲给评评理,我要怎么做,才不算谄谀,才能让人都说对呢?”蒋锦和云贞都笑了。
白氏笑道:“听你二哥胡说呢,他这是嫉妒你,你别理他!”又对蒋铭道:“不许欺负你弟弟。难道做儿子的,讨爹娘欢心还是不对的?”
蒋锦一旁笑道:“三弟你忘了,圣人说,‘乡人皆好?之,未可也’,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让人人都满意?的事,人人都说好?的人。凡事,你只须做到问心无愧,就够了。要是顾虑太多,思前想?后的,只怕寸步也难行。”
云贞听这话,看了蒋锦一眼,赞许一笑。
蒋铭笑道:“好?吧好?吧,确是母亲见?的准,我就是气不过他,凭什么一样的人,他就比我受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一时都笑了。
蒋铭向云贞道:“云妹妹上次来金陵,是专程来游览的,还是路过的?”
云贞道:“算是顺路吧,只停留了三天,就走了。”
白氏道:“我就说呢,若是专程过来,太公怎么不到家里看看,你们是去哪里经过这儿的?”不等?云贞回答,笑道:“想?是去芜湖了?”云贞点了点头:“是的。”
白氏又要问什么,却见?女儿看了自己一眼,改口道:“三天功夫,也看不了多少景物?,等?明儿过了中秋,让素文和中儿陪着你四处走走,把金陵城好?好?逛一逛。”
蒋铭笑道:“母亲还说呢,云妹妹走的地方,原比我们多,倒是该给咱们讲讲,南烟北雪,各处的风物?,让我们也开开眼界才是!”
几人一边喝茶,一边说话,云贞本是随和的人,这些天跟蒋锦白氏也都熟了,见?他们兄弟姊妹之间和睦,也不觉得拘束,大伙儿其乐融融。
忽见?一旁桂枝、采芹和海棠,都向窗外?望去。蒋铭走过来看,只见?湖面上悠悠的驶过一条小船来,船头站个摇橹的,身穿短褐,头上带个斗笠,身材精壮,脸上红彤彤的,一团的阳光喜兴。凭窗打问,原来是卖鱼虾藕芡的渔船。
兄弟俩出去,在岸边问那人买了几尾湖鱼,又见?有新鲜的菱角。允中道:“这菱角怎么卖?”
那人笑道:“这个不值什么,客官看着赏几个钱罢了。”
蒋铭掰开一个菱角尝尝,又香又甜,就叫宝成?买些回去。
白氏见?他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菱角,嘴里还吃着,又递给允中,就说:“别多吃,这东西生吃寒凉,当心吃坏了肚子。”
蒋铭笑道:“大男人,没事儿!”
又道:“母亲今儿精神?好?,要不,咱们外?面多待会儿,吃了饭再回去?”
白氏想?了想?:“还是回去吃吧,出门时,也没告诉你大嫂一声,家里一定备了饭了。再说明儿中秋,还有不少事呢,今天还是早些回去,别累着了。”
于是几个人喝茶吃点心,说了会儿话,又出去沿湖走了走,回府不提。
却说陆青李劲两个,会同了马怀德和武继明,一路走来。昨日?吃过酒,陆青跟他两人都熟络了,马武都叫他“陆二哥”,称兄道弟,好?不亲热。李劲平时叫蒋铭叫的习惯了,也顺嘴称呼陆青二爷。
说话间,到了嘉瑞坊,果见?一片瓦子,搭的棚儿五彩飘摇。时辰还早,已?是游人纷纷。四人拦住一个挑担的货郎打问,那人听他们要看演武,抬手?指道:
“看见?没,就那个棚儿,门口竖着个高旗杆儿的,几位客官来的正合适,就快开演了,要是过会儿人多了,连个好?位子也没得。”
四人进了棚子,已?坐下半场子人,乱乱哄哄的。右边第一位青龙头,左边第一位白虎门,是看戏最?好?的位子,都已?被人占住了。青龙头后排却有几个位子空着,四人走过来,挨肩坐下。
陆青还是第一次到勾栏看戏。真源县是个小县城,没有这样热闹的瓦肆,偶然有杂耍卖艺的,也搞不了多大阵仗。他觉得新奇,坐定了,将头转过来转过去,四下打量,看这场子足能容下二三百看客,正前方是一个大戏台,有半人来高,中间拉着大幅幕布,两边挂着粗纱帐幔。
正自张望,忽听幕后一声清脆的牙板响,转上来一个老头,一个女子。老头抱着一把弦子,提着个杌凳,走到台上坐了,也不说话,手?里嘶嘶啦啦地弄出个曲调,那女子二十来岁,生的寡眉淡眼,就在老头身边叉手?站立,顿开喉音,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陆青凝神?听了听,不晓得唱些什么,看周围人,都不着意?听。李劲在旁说道:“二爷莫急,这是暖场的,好?戏一会儿就来了。”
正不耐烦,只听前面一个清清亮亮声音喝道:“别唱了!哪个耐烦听你这苍蝇嗡嗡!快让正主儿出来,再不出来,小爷就要走了!”
喊这一声的,正是青龙头位子上的客人,陆青刚好?在他身后坐的,见?头上戴的武士巾,鬓发漆黑,衣领上方露出一点白皙的皮肤,打扮像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儿。
他这么一喊,场里不少人跟着一阵起哄,俩唱曲儿的立脚不住,下台去了。
第22章 (下)
【南瓦肆英豪比擂】
须臾, 又听一声清脆的响板,相跟上来两个中年汉子,前头的一个精瘦,后面跟着的, 生得身材长大, 魁梧健壮。
二人走到台中央。那瘦汉满脸堆笑, 对着场下团团作了个揖。说?道:
“各位客官听禀!小人身旁这位李壮士, 来金陵好几天?了,多承各位捧场。看在座有不认得的, 小可多说?两句, 咱这位李壮士,官名李存忠, 在京中做过殿司制史官,一身好本领,汴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听说金陵藏龙卧虎, 特来会会此地英雄好汉, 请各位客官多多帮衬……”
说?毕又做个罗圈揖, 往后下台去了。
李存忠冲着场下抱了抱拳,说?道:“小可献丑了!”运力做了个起势,就在台上打了两趟拳,但见闪转腾挪, 冲拳飞脚, 演出种?种?身段来, 真是龙行虎跃,鹰挚狼食, 刚猛有力,气势凌人,台上一时踢踏作响,尘土飞扬,耍到好看的地方?,台下人一阵阵喝彩。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陆青看他确实有些真功夫,跟着,也叫了几声好。
李存忠演练过一回。只见先前那瘦汉托了个盘子走来收钱,当先就到青龙头位子上,跟那年轻人点头哈腰。
陆青听见“哗啦啦”一响,那人往盘上丢了十?几个钱,说?:“象你们?这般耍,也有面皮来讨钱么?小爷看的不过瘾!我?听说?,你们?这儿可以打擂台的,是不是真的?你叫他拿出真本事来,给爷们?瞧瞧。要是输了,受了伤,小爷自?赏他,不叫他亏空了!”
他这一番话声不高?,加上场子里乱,只有陆青和李劲几个听到了。却?见瘦汉不变声色,只自?去了。
汉子收了一圈钱,又走上台来,作揖道:“各位客官!今日李壮士来此,一是为了献艺,请各位帮衬帮衬,二是为了以武会友,结交天?下豪杰。有哪位客官,武艺高?强的,请上台切磋,多多指教,李壮士倾力相陪!”
接着,把那交手的规矩说?了,出场费和赏格却?都比先前传说?的减了一半,想是这两日无?人上台的缘故。
待他说?完,李存忠对着台下抱拳道:“哪位英雄上来指教,小可恭候大驾。”
场子里哄哄嚷嚷,有那好事儿的人相互撺掇耍笑,半晌无?人响应,瘦汉和李存忠又走了一回场子,说?些来回话……不一时,台下一个人走出来,叫道:“壮士请了!我?来领教领教。”
众人一看,来人生的膀大腰圆,像个武行中?人,都喝了一声彩。武继明在旁笑说?:“这下可好了,有的热闹看了!”
那人上了台,和李存忠相对抱拳,通报了名姓,二人斗在一处。陆青细看,来的还真是个练家子,同李存忠你来我?往,斗了十?几个回合,势均力敌,场面胶着。
李劲问陆青:“二爷觉着谁能赢?”
陆青道:“这个李存忠,功夫还真不含糊,只是,他为何总让着这人?我?有点儿看不明白。”
李劲笑道:“八成他为了多打一会儿,场面好看,好多吸引些客人。”
正说?着,忽见李存忠卖了个破绽给对方?,随即晃了一晃身形,似是闪避,却?趁势转了个身,从背后拿住了那人右臂,脚下一勾手上一推,喝一声“得罪了!”
对方?一个踉跄,扑面倒了,台下一片哗然。
那客人了爬起来,涨红着脸,扭头侧着身子抱抱拳,道:“壮士好本领,在下承教了!”
李存忠拱手道:“承让承让,小可得罪匪浅!”
那人再不答话,喊个小厮模样的,拿钱给那瘦汉,便一径走到外面去了。
场中?哄笑之声起伏。瘦汉又托了盘子下来,走了一圈。这回却?是最后一个走到前排,青龙头位上的年轻人将手一扬,“哗啦啦”又往盘子里扔了几个钱。
瘦子陪笑道:“小爷坐当首位,怎么也不多赏几个?”
那年轻人冷笑了一声:“你们?做的这戏法儿,哄的了别?人,却?哄不了小爷我?。就这几个钱,还嫌多呢!”
瘦汉脸上一僵,不敢再说?,走开去了。李劲悄声对陆青道:“难不成,刚才上台的是个托儿?”陆青也听到了少年的话,狐疑不语。
忽见马怀德站起身来,高?声道:“壮士请了!我?这三?脚猫功夫,怕也不是你的对手,只是今儿不知怎地,手痒难耐,想见识见识壮士的真本事,请多指教!”
说?毕走上前,一个跳跃,便跳到了台上。
场中?一阵哗然。李存忠见他一副无?赖相,倒似有些踌躇,拱手道:“不敢,还请英雄手下留情。”
马怀德笑道:“留情还打个什么劲儿?要我?说?,既要打,就谁都别?留情,不论输赢,都是好汉!”
李存忠“哈”一声笑了:“兄台这话说?的痛快!”
马怀德道:“闲话少说?,看拳!”
欺身上前,与他斗在一处。这次众人都看出两个是全力相博,李存忠出手尤为凌厉狠辣,不过几个回合,马怀德已落下风。
只见李存忠身形一晃,陆青和李劲同时叫道:“不好!”说?时迟那时快,马怀德当胸早着了一掌,跌落下台,蹬、蹬、蹬一路后退,直摔过来,眼看要跌倒了,武继明跨步上前,拦了一把,才收住了脚。
马怀德站稳,大笑道:“好个壮士,真好手段!”
李存忠拱手作揖道:“承让了,惭愧惭愧!”
瘦汉笑嘻嘻托了盘子过来,收了马怀德的钱,又转向那少年人面前。少年往盘上放了一块碎银子,说?:“这还不错,像点样儿了!”
瘦汉喜得满脸笑容,连连打躬。往场子里走了一圈,回到台上,与李存忠小声商议了几句。向台下拱拱手,说?道:“不知还有哪位客官上来切磋,若是没有,今儿就到此了,明日早来!”
团团拜揖,连问了三?遍。
武继明懊恼道:“今儿表哥失手,不是让这小子更狂了,还以为咱金陵无?人了呢!”
马怀德不理他,转脸儿向李劲道:“李劲兄弟上去试试身手,如何?”
李劲没料到此问,陪笑道:“马爷尚且落败,小人岂敢自?不量力。”
马怀德笑说?道:“这事儿你还谦让什么?谁不知道你蒋府上,一个跟着大爷的陈升,一个跟着二爷的李劲,都是好身手。今儿这姓李的,确实有两下子,比不得那些花拳绣腿,你去试试,输了算我?的,倘或赢了,也给咱们?扳回些脸面!”
李劲道:“小人知道马爷好意。只是小人学艺不精,实在是不敢献丑。”
武继明一旁鼓动道:“李劲兄弟,你名声在外,我?们?都知道的!表哥都这么说?了,你就上去试试呗。”
李劲难推却?,又不想上场,正不知如何,旁边陆青忽然道:“马兄!既然李劲不想去,我?看不必强他,小弟去一遭如何?”
马怀德因不知陆青的深浅,不好说?让他去,才撺掇李劲的。听他这么一说?,大喜过望,击掌道:“好!马某等着看二哥好手段!”
陆青笑道:“话不可说?满,一会儿要是败下来,两位哥哥可别?笑话我?。”
马怀德笑道:“有我?在先,哪个敢笑你!”向台上喊道:“且慢着,这儿又有应战的了!”
场中?顿时肃静下来,紧接着又是一片哗然。李劲嘱咐道:“二爷小心些。”
陆青离了座位,往台上来。众人见他英姿凛凛,齐声喝彩,有那好事儿的起哄鼓起掌来。李存忠神色不动,拱手道:“好汉请通个名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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