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 第150章

作者:贞观女史 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便叫人喊桂枝把药箱送进来,请元佐在榻上?平躺下,取出金针,按经穴行针运针,导引气息。之后又开了药方……忙完后已是午时,元佐命人安排吃饭,直到下午未时主仆三个才从王府出来。

  却说蒋铭先前担心赵元佐病情,一脸沉郁。见如?此这般,心情也轻松了,回来一路有说有笑,到了住处,将自己所知当年太祖太宗和齐王兄弟三人,以?及德昭皇子之间的恩恩怨怨与云贞说了一遍。

  说道:“我听父亲和虞先生说,当年王爷和齐王最是要好,齐王死后不久,王爷就病了。这个症恐怕也与皇室恩怨有关,心境衰颓沮丧时,遭遇寒邪侵体,所以?至此。另外还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是关于?大哥的。”

  一五一十,把蒋钰身世告诉了。云贞听说蒋钰乃是赵德昭的遗腹子,不免吃了一惊,继而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当初我在庐州姑母家,见到书斋壁上?挂的太祖皇帝画像,和含光大哥十分相似,也一直奇怪为什么李家诓骗含光大哥去庐州,原来如?此。”

  蒋铭道:“以?前没告诉你,你莫怪,不是有意瞒你的,毕竟牵涉到皇家隐秘,万一走?漏了风声,怕惹来祸患。”

  云贞:“这我明?白。”想想笑了:“病情相关,听听也无妨。要是平时,这些事我倒不想知道的太多,所以?虽然心里?诧异,也没问你。”

  蒋铭道:“王爷是念旧的人,重情重义,那年得知大哥身世,就与父亲成了莫逆之交,年年都有赏赐之物送去金陵,我科考入京更是得他关怀照护。这次病症复发,正?在平叛之后,我猜想,会不会因为大哥为国捐躯,勾起了往日恩怨,所以?才发此病?”

  云贞思忖不语。蒋铭又提起元佐年轻时发疯的事:“有人说,是为齐王等人之死心里?不平,不想做太子,所以?装疯。你瞧是么?”

  云贞摇了摇头:“从脉象上?看,王爷当年确实受过精神刺激。来前我和外公议论过,外公说,这个哮喘症,其?实是个心因性的疾病。你猜测与含光大哥的事有关,倒是有些道理?。”

  蒋铭哦了一声,忽起担忧道:“既是这样,恐怕这病不好根治,你可有把握么?”

  云贞轻轻摇头,却又咬了咬唇,说道:“今日行针只是调整气脉,补充元气。要除去病根,还得行催眠术才行,这个法?子我学过,但从来没用过,只能说尽力试试。外公说这种病患,有的治起来容易,有的就极难。诊治过程中,可能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情形,说不定会旧疾复发,最初发病时情景可能在患者心目中重新?浮现,如?同?再次经历的一般。当然,也可能出现别的状况,我也无法?预料。所以?不是有全?然信任,此病我是不敢着手的。”

  蒋铭想了想,道:“我知道很?难,但冒这个险值得。有我陪着呢,你只管放手去做。我觉得你一定能行。我一心想给王爷治好病,是看不下去他受苦,不是为了攀附权贵,也不全?为了世交情义,实在是这样的人令人钦敬,该有好报才是。”

  云贞道:“我明?白,你只带着解除病苦的心念助我,便有益处。”

  其?后连续几天,蒋铭公事之余,便陪云贞去楚王府上?诊治。赵元佐只当铭贞是自己家人一般,扎针吃药尽皆配合。说来也怪,自从开始治疗后,元佐并未出现咳喘,甚至连喉咙痒也没有过,却是每每非常疲倦,有时一边还在扎针,一边就睡着了。

  如?此到了第七天,天刚蒙蒙亮,忽见王府干办匆匆忙忙来了,找蒋铭说,昨天他和云贞回来时,还没出王府大门?,赵元佐就睡着了,直睡了一天一夜,到这会儿还没醒。王妃就有些着急害怕,几乎要报给宫里?皇帝知道,只因元佐事先有话,所以?来请蒋铭和云贞速去看望。

  两人急忙来至王府,只见元佐还在卧房睡得香甜。云贞诊脉,见脉息平稳,便道:“没关系,王爷一切安好。”命人煎煮红参汤备下,和蒋铭在旁边守候,看看到了辰时三刻,元佐悠悠醒来,精神饱满,神色如?常。阖府家人都松一口气,七手八脚服侍。

  元佐叫蒋铭云贞到跟前,笑说道:“云姑娘神术,这下我是真?的好了,有劳姑娘连日来费心费力。”又向蒋铭道:“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请了她来,我这病不知迁延到什么时候。”

  蒋铭看他神采奕奕,与前暗沉发黄的面色已是大不相同?。笑说:“王爷大安,就是我们的福分。刚才您老人家沉睡不醒,真?把蒋铭吓坏了。”

  元佐笑道:“这你要向云姑娘学学,也该对她有信心才是,你看她多沉得住气。”云贞此时也是欢喜,含笑说:“小女心里?也紧张,只是表面上?强自镇定罢了。”又问:“王爷现下感觉如?何?”

  元佐笑说:“必是好了,再也不会发了,这我心里?有数。从前哪怕不发病,喉咙到胸口这一条地方也觉得发虚,好像有什么东西吊着,不踏实,现在完全?没有那个感觉,放松了,甚是自在。”

  云贞微笑说:“王爷自己的感觉应是最准的。”元佐停了一忽儿,笑道:“不但是感觉。有个古怪的事,刚才我做了个梦,前后都忘了,只有一幕记得清楚,就像真?的一样,梦见喉咙这里?难过的不得了,不停咳喘,后来竟吐出两条寸许长的软糯虫子。梦中也觉舒服了,这不古怪么?”

  云贞展颜道:“恭喜王爷!您这梦来自神识深处,王爷又有轻松感觉,可以?确定是病因除去了。”

  尽皆欢喜。这才安排吃毕了早饭,赵元佐请铭贞在书房聊天。说道:“那位道长还告诉我一个养生法?子,让我平常参悟一句话,‘载营魄抱一,能毋离乎?抟气至柔,能婴儿乎?’当时年少愚顽,哪里?顾得上??后来想起来,却又不知如?何参悟,今天想听云姑娘说说。”

  云贞想了想,恭谨回道:“小女子只是粗通医术,于?道家修行之法?所知甚少。这一句是道经上?的话,字面的意思,是教人身心合一,如?同?婴儿一般专注平静,自然无为。可是究竟如?何解释,小女子实在不懂,不敢乱说。”

  赵元佐点头感叹:“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姑娘秉性真?实自律,怪不得承影一心钦慕你。”蒋铭闻言笑容满脸,云贞羞涩低头不语。

  元佐忽转话题道:“我听承影说,那年他去石州守边,你就去石州寻他了。你俩情深至此,也不奇怪,只是此事毕竟于?礼法?规矩不合,云姑娘出身名门?世家,想必家教严谨。哪里?来的这大勇气,家中长辈也允许么?”

  云贞闻言心中一紧,蒋铭在旁陪笑道:“王爷”,将说没说,被?元佐制止:“你别答言,我不想听你说,我要听云姑娘怎么说。”

第224章 (下)

  【且随世流水浮沉】

  云贞立起身道:“王爷贵体刚刚痊愈, 小女只?怕说?错了话,使王爷心情不悦,便是小女的罪过了。”

  元佐呵呵笑了:“云姑娘请坐,但说?无妨, 咱们只?是家常随便聊聊, 我能有什么不悦?我只?是好奇, 无名无分, 你就全心交付于他,不怕他将来负心么?若是他变了心, 岂不误你一生?”

  云贞回?道:“长者动问, 小女当如实回禀。小女自幼在外祖家抚养长大,祖父每常教导, 只?要不伤害他人,尽可?随本心做事,我去石州,一问自心,二?问道义, 并无违背之处。也是祖父允许的, 倘若没有老人家允准, 小女也不会去做。至于将?来,万事万物?都在变化,谁也无法保证人心不变,小女无法预料将?来的事, 只?能把握当下, 所以去了石州。”

  元佐点点头, 又问:“那?你听说?,他家里要给?他订亲, 为什么又走了?是有心放弃了么,如果就此与他分开,岂不是终身憾事。”

  云贞垂首答道:“小女当时,自思无力?阻拦此事,亦不能使他违逆父母之命。故此走了。祖父教导小女,身为女子也当自立自强,世事可?努力?争取,成败顺其?自然。情爱之事更不能强求,不应与人争夺。我与承影相?知?相?爱,就此分开,只?因礼法不容,并非他负心,所以小女心中并无遗憾。只?是……”

  望蒋铭一眼,接着道:“只?是后来,小女觉得自己做错了,那?时不该不告而别,既然我和?他两心相?印,遇到难处就该互相?商量,一起面对才是。”

  赵元佐颔首感叹道:“周老太公是奇人,所以才有云姑娘这样女子。”

  少顷又道:“不瞒你说?,铭儿我甚是喜欢他,本想让他到身边做个半子,听他说?心里早已有人了,我虽上了年纪,却也和?你一样,最不喜欢强人所难。最开心的事就是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成全他的心意。”

  蒋铭在旁陪笑说?:“是蒋铭没福,辜负了王爷错爱。”

  元佐大笑:“行了,你这些话从此再别说?,你既为云姑娘推却我的好意,就得一直对她好下去,不然你将?来怎么说??!”

  ……说?笑一回?。云贞又给?开后续方子,调补身体,自此元佐日渐痊愈。

  却说?这一日,蒋铭到王府问安回?来,告诉云贞道:“王爷说?了,如果朝中有人非议你的身世,就说?你从小过继给?了舅舅抚养即可?,你家里的事,王爷也答应看时机与圣上说?。”

  云贞自是欢喜:“要是能给?云家平反,我继母和?小弟就可?以回?芜湖了。父亲在天之灵也可?瞑目。至于咱俩,我觉着,还是等伯父那?边的消息,去金陵光明正大成礼才好。”

  蒋铭笑道:“这有什么难?前日我已把孩儿的事写信禀告父母,用不多久,一定就有家信来了,”说?着看云贞,停了一忽儿,笑了。云贞狐疑道:“你笑什么,王爷还说?别的了么?”

  蒋铭不答,少顷笑道:“没说?别的,我是心里高兴,”接着道:“我爹一心要抱孙子呢,知?道咱们有了孩儿,还用我提?肯定得催着咱们办婚事了!”

  云贞想了想,笑问:“那?要是没有石州儿,家里是不是又要催你纳妾了?”一边说?,一边看蒋铭脸色:“你呢,是不是也有纳妾的准备了?”

  蒋铭望着她眼睛发亮,嘴角坏坏一笑:“怎么,你这是吃醋了么?”

  云贞抿着嘴,笑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呢!”

  蒋铭泄气叹道:“真是的,你就不能假装吃醋一回?,也让我高兴高兴。”

  云贞面上飞红:“就是真的我也不说?,免得长你的骄气。”

  蒋铭看她娇嗔神态,一时没话说?,只?是笑,过会儿才道:“纳什么妾,我有你一个足够了。我早说?过,人生一世,最难得两心相?许,全然交付。到现?在你还不信么?琥珀都让我劝去嫁人了,你不知?,上次回?家,真被我娘说?得要不得!”

  云贞听说?,半晌不言语,道:“琥珀必是真心喜欢你的,她怎么肯走?”

  蒋铭笑说?:“是真心不假。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厢情愿不知?回?头的人。就算她真心,我不要,还非跟着,拼着一世不受待见,不成了傻瓜么?”

  凑前邀功道:“你看我好不?要不是我坚心,咱俩也不能在一处,如今咱们这么美?满,你该好好奖赏我才是!”

  云贞一下子笑了:“你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又过数日,陆青和?萧燕萍也来到汴京。先去拜会孙沔,孙沔已向枢密院递上呈报,又同太尉王皓一起面见圣上,述说?陆青来历以及才能和?军功……如此这般,最后陆青升任殿前都点检之职。孙沔办完这些事,就启程回?乡去了。

  另一边,萧燕萍同着景茂安排租赁房屋,雇佣家仆,忙忙碌碌半个多月,终于安顿下来。

  铭贞二?人邀请陆青和?萧燕萍到家相?聚,一众相?见,才知?道萧燕萍就是当初从石臼山救下来的那?个辽国小厮,都笑。燕萍虽然性格爽利,起初见云贞却有些拘谨,后来熟识了,当她姐姐一样无话不谈,自此两家成了世交挚友,后代往来不绝,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云贞想念孩儿,张罗要回?宋州。蒋铭不同意:“让李劲和?桂枝去吧,把孩儿接过来,你就别回?了,好不容易咱俩聚在一起,如何又去。”

  云贞委婉道:“旁人去我不太放心。这长时间了,孩子从来也没离开我这么久,我牵挂的很,最近睡觉都不安稳。再有,咱俩名分上毕竟还差一步,你做京官,也不好跟外人说?,我住在这儿总有些不安,也想念外公了,想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蒋铭先是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乎呢,”后来沉吟道:“我早想好了,等家信来到,我就跟王爷说?,请他给?咱们主持,大小先办个礼。其?实我也想孩儿,你快去快回?,莫让我孤单盼望。”便命李劲护送,桂枝陪着,同云贞一块去了宋州。

  此时已是秋天。陆青做了殿前都点检,这个官职是当年太祖帝陈桥之变前任过的,太祖登基后就成了闲职,虽然官阶不低,俸禄优厚,却没几个兵带。那?些文职官都不同他来往,武将?同僚也因他从边关立功而回?,避嫌不来亲近。加上陆青本性淳朴,不会迎来送往拉关系,所以朋友寥寥,日子过得无聊气闷,心中甚不如意。

  一日与燕萍说?道:“从前总想来京城,以为多么风光,可?以大展身手了,没想真的来了,一点意思也没有!还不如曾大哥,在禁军里做个统领,快活热闹。我都想不干了,可?是家乡那?边都知?道我做了京官,要是又成了白身回?去,面上怎么过得去?叔父大哥也难堪,如何是好!”

  燕萍先是劝他:“当官不就是这样么,京城繁华热闹,咱们到处玩玩,又怎会没意思?”

  劝慰了许多话,见他仍是烦闷,便道:“你是习惯军旅打?仗了,要么就是想家了。依我说?,要是不想做官,咱们就回?去,想那?么多干嘛?我们家乡有句俗语:鹰飞得再高,影子还在地上。人活一世,不就是图的快活过日子?前时咱们从县里出来,母亲不也说?,不管你做多大的官,都比不上骨肉团聚的好……”末了说?道:“你看吧,反正不管去哪儿咱们都在一处,我都听你的!”

  陆青就去找蒋铭要主意,烦恼道:“说?是那?么说?,回?去我还有些不甘心。只?想换个差事,就是做普通兵卒也行,只?要给?我事情做做。别让老这么闲着!”

  蒋铭笑道:“别人做官,都盼钱多事少,没个像你这样的!”又道:“再等等吧,过了这阵子,想办法平调个职位,你这才干了不到半年,耐心些。”

  陆青:“要我的心思,还是回?边关最好,爬冰卧雪我也认了,只?要活得有劲儿。”

  蒋铭思忖着道:“回?边关却难。本来你是被叫回?来的,除非再起战事,否则,不会让你往北戍边了。朝廷如今最不愿提的就是打?仗,李孚叛乱后,益发崇文抑武,地方上驻兵大幅缩减,武职官都过得气闷。”

  看陆青一脸沮丧,安慰他说?:“你也不必太过丧气,只?要在军职,将?来戍边剿匪,总有用人的时候。”陆青心中怏怏,也只?得罢了。

  这一日,曾建领个人来家拜访。那?人一见面就抢步上前下拜:“小人见过陆将?军!”陆青一看竟是谢三:头戴着方巾,身穿罗袍,愈发白胖了。赶紧扶起道:“我道是谁呢,谢三哥怎么来了?”

  那?谢三笑容可?掬,满口赞叹:“陆将?军还是旧日风采,得势不忘旧交,真个了不起!”

  说?得陆青哈哈大笑:“你就别忽悠我了,快给?我说?说?,濠州那?边弟兄都怎么样了,李大哥忙什么呢?”

  谢三说?:“都监老爷现?在管的事不少,事务冗杂,这几年我在府尹那?边做事,难得见他。这次奉府尹之命到京办事,我心里寻思,陆二?哥在这儿呢,怎能不来见见?特特去和?都监说?了,他让我给?你带了封信来。”说?着取出书信递上。

  陆青看信,果然是李瑞霖亲笔所写,不过说?些别后思念的话。他近日在朝中所遇,都是表面上敷衍交往,虚情假意的多,真心亲近的少。所以见到谢三格外欢喜,叫萧燕萍张罗酒席,和?曾谢二?人坐下吃酒。

  觥筹交错,边吃边说?笑。陆青道:“时常想念那?边的兄弟,当初大家一处玩耍,何等快活!他们都怎么样了?”

  谢三就说?起来:牢城营老管营、张老爹、闫大庆等都是老样子,只?是侯子不幸,前年下雪压塌了屋顶,把他埋在了底下,呜呼了。石洞山吴道官的师父练功走火入魔成了废人,吴宗元便成了玄明观真正的观主。又说?起潘娇儿,前年嫁给?一个西南贩卖丝绸的客商走了。

  谢三向曾建道:“潘姐儿一直惦记着曾将?军呢,等了好几年你也没回?。临走请我们几个相?熟吃饭,流着眼泪骂你是负心的贼,一封信也没有,把她抛得干净。”

  曾建半真半假地长吁短叹:“可?惜了了,恁好一个姐姐,算了,都嫁别人去了,还说?什么?只?怪我俩没缘分!”

  说?笑了一阵。谢三道:“二?哥,还有个人你没问,我却看见了,你猜是谁?”

  陆青:“谁?”

  谢三多吃几杯酒,有些醉了,乜斜着眼睛笑:“你试猜!”

  陆青笑骂:“去!我怎么猜的着?”想了想:“辛柏生?张利?”

  谢三摇头:“不是不是,他们都是老样子,现?在营里也没多少兵了,不过大伙混营生。我说?的这个,二?哥定然猜不着,却是个老熟人!”

  陆青:“快别卖关子,到底是谁,不然我拿大杯灌你!”

  谢三摇手:“别别,您可?饶了我吧。”凑前低声道:“二?哥还记得叛贼李孚的儿子,李季隆么?”

  陆青吃惊道:“怎么是他?你在哪儿见着了,官府不是一直捉拿他么?”

  谢三道:“是,可?是没捉着。我也是今年夏天去东岭山看见个影儿,剃光头做和?尚了,就在宝华寺!”

  原来彼时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旦罪人出家改换身份,等于再世为人,官府就不追捕了。陆青想起从前的事,心中五味杂陈,沉吟不语。曾建也是才听谢三说?,也吃一惊,道:“二?哥要是还记往日仇恨,便去举发,或是直接去找他,谋反是遇赦不宥的罪过,要灭他还不容易?”

  陆青正自沉吟,门口小厮来报,说?蒋铭来了。陆青撇下曾谢出门迎接,见面就说?:“二?哥来的正好,且吃一杯,今儿来了故人。”

  蒋铭问:“谁来了?”陆青笑说?:“是曾建,还有濠州那?边来个旧日朋友。”

  蒋铭便道:“那?我就不见了罢,我找你有事!”

  陆青看他面色不同往常,请到边厅坐下:“哥有什么事,要紧不?”

  蒋铭:“要紧。一句话说?不清,明日你和?我进宫面圣。有人诬告凤栖山窦庄主当年与李孚勾结,有聚众谋反之心。”

  陆青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是哪跟哪儿?”

  原来自从王绍英死后,莲花寨去了一个姓宋的知?寨,是个文人,到了万事不管,寨务都推给?了杨琼打?理,却与凤栖山窦从义结交来往,呼朋唤友。不想这位宋知?寨看似无害,其?实心术不正,山庄偶然遇见周敏,见色起意,心生嫉妒。一次寨中人吃酒,杨琼吃醉了,说?起当年李孟起护送辽使萧崇敬的事来,宋知?寨有心,寻机与窦从义打?问,那?窦从义是个不设防的,当年事说?了不少,都被他记在心上。

  这人做了几年知?寨,今春走门路回?京任职,为了升官,就把这些事编造一番,上了一本,诬陷窦从义当年和?李孚勾结,杀害辽使,举发凤栖山上蓄养民?兵众多,必是有心谋反,云云。

  蒋铭说?道:“呈报三天前就递上去了,前儿我找太傅告诉了半日,现?下刚讨得旨意,明日准你我进宫面圣,分辩此事。”

  陆青惊愕万分,一时不知?所措,连忙把曾谢两个打?发走了,和?蒋铭商议进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