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 第91章

作者:贞观女史 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云贞笑笑,心中也?觉松快了?些,想道:“不管怎么,我只?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如今他好好的,我也?好好的,等烦恼来时,再去烦恼也?不迟……”

  过两?日便是花朝。褚家?大娘召唤云贞到野外挑菜玩耍。云桂二人吃毕早饭出门,随着褚娘子和几个亲友一块儿走去附近山坡上挑菜。只?见春光明亮,遍地新草发芽,河边桃树挂着花蕾只?待开放,到处可见三三两?两?出来踏青的人。众女子提着篮儿,拿着小锄,挖取茵陈、马齿苋、枸杞芽等各色野菜。走走停停,说说笑笑。

  一时走累了?,褚娘子命小厮捡高坡处铺设毡条,幕天席地摆下茶点,众人一边吃喝谈笑,一边往四下观瞧,玩赏春景。只?见坡下一群乡里孩子放风筝,那些风筝都扎的花红柳绿,趁着风儿飞的高高的,仿佛要钻入云端里去。云贞心情舒畅,一怀愁绪全抛去云霄之外了?。

  忽见一个小厮跑来,正是这两?日褚家?派去帮着栽种花木的,气喘吁吁,报说:“刚来了?两?个官人,说是周大姑娘家?中哥哥,来找大姑娘的。”

  云贞问来人模样,那小厮说不清,只?说两?个骑着马来的。桂枝疑惑道:“会不会是二少爷没去成?京里,返回来了??”云贞摇头:“不会”,却也?想不出是哪个。告辞了?褚娘子,同桂枝一起回家?来。

  走到门前,就见道旁树上拴着两?匹马。一个身穿青布袍子的汉子,把?袍襟卷起来,掖在腰里,和小厮两?个在那里掘土,另有一个高大魁梧,身穿竹青色罗缎袍的青年男子,站在边儿上观看。

  转头看见了?云贞她?们,笑容满面走了?过来。云贞一见惊喜叫道:“表哥!”原来是李孟起来了?,那帮忙干活儿的正是常兴。

  进?屋里落座。常兴来拜见,桂枝也?向孟起见了?礼,倒了?茶,俩人都出去了?。云贞问:“表哥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孟起笑道:“你妙手回春,名号在外,我还不好寻的!”云贞笑了?:“表哥怎么也?会笑话人了?,”忽想起窦宪曾说在东岭山寺庙见过孟起,笑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听连生说的。”

  孟起不置可否,笑问:“怎么样?你在这里还住的惯么?”

  云贞点头:“这里很好。隔壁主家?是舅舅的朋友,很是照看我们,刚才就是与他家?大娘子一块儿出去踏青了?。表哥家?中也?都好吧?”

  孟起笑了?笑:“我都好,只?是这一年来,母亲的身子不大好。”

  原来孟起的母亲,就是云贞的嫡亲姑母,闺名叫做云珩。云家?抄家?时,孟起怕母亲着急,叫把?这些消息都瞒了?。后来云家?老太太殁了?,云珔也?没了?,实在瞒不住,只?好告诉了?。云珩禁不起这晴天霹雳,一病数月,人也?消瘦了?。

  孟起道:“先时伤心难过,后来知道舅母和表弟在岭南安顿下了?,你也?平安,入秋时渐渐好了?些,可是冬至前后,又着了?些烦恼,愈发厉害了?。每日只?在房里郁闷,劝也?不听,真是没奈何。如今饮食也?吃不下,找人医治,又不愿服药,服了?药也?不见效,我心里着急,来寻你,我看母亲就是心事太重,表妹若去看看,诊病还是其次,她?心里安慰些,你劝几句也?能听进?去,说不定也?就好起来了?。”

  云贞看他越说脸色越沉了?下来,知道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来找自己。便道:“表哥不必着急,我在这里也?没事,就去家?里陪姑妈待些日子也?好。”

  孟起喜道:“要是能住一段日子就最好了?,妹妹什么时候要回,我还亲自送回来。”

  云贞因惦记蒋铭的事,想早些回应天,思忖说道:“到时看姑妈情形,要是多待几天,我也?不一定回这儿了?,上次舅舅说,过些日子要安排我回家?去。”

  孟起道:“若是这样,来回一趟路不近,不如就不回来了?,表妹索性在庐州多住一段时间?,到时候我送你回应天去,你看好么?”

  云贞叫桂枝进?来,三人计议定了?。落后桂枝做饭,吃毕了?饭,喝茶说话儿,常兴就与小厮干了?一下午活儿,晚上二人去客栈歇了?。

  次日云贞与褚家?娘子辞别,诸事交代过,留了?一封信给?周通序。和桂枝收拾行李,打发小厮赏钱……又次日,孟起雇了?一辆车,众人启程往渡口而来。

第132章 (下)

  【渡大江罕见鹰唳天】

  因?早上出?发的迟, 到渡口已是黄昏时分。恰好有?一艘渡船,原被人约下,那?人有?事又不走了?。一说即合,就将?行李搬上船, 打发车子去了?。众人客栈里歇了一晚, 次日一早, 将?两匹马也拉到船上, 扬帆起航。

  船离岸渐行渐远,行到午时, 四面看不见?岸头, 唯见?江流滚滚,浩渺无垠。云桂两个出舱来, 立在船头之上,望着那江水浩浩汤汤,无边无际,云贞不由生起身世苍茫之感。又想起那年八月间,夤夜在江边赏月, 同是一条大江, 彼时波平如镜, 此时却是莽荡横流……只觉得恍如隔世,人间缘分直似梦幻一般,火石电光稍纵即逝,再不可?回……

  正自?感喟, 不知何时孟起走过来, 站在身后, 桂枝便悄悄回舱中去了。云贞回头看见?表哥,笑了?一笑。孟起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 望着江水良久,轻声问:“表妹想什么呢?”

  云贞顿了?一顿,答道:“我?在想……人生天地之间实是渺小,太过微不足道了?。”

  孟起默然了?半晌,感叹道:“似这般江流东去亘古不变,千百年来,也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多情儿女,像我?们?现在这般横渡大江,心生感喟……”

  云贞听闻这话,与赏月那?日蒋铭说的意?思相近,不觉心中一动。她早知表哥对己有?爱慕之情,只是孟起一向?守礼,言谈举动从不逾越分毫。故此虽对他并无儿女私情,每每想起,心中不免也有?暖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默然无话。

  只听孟起又说:“天下山水皆是一体相连。不但南北如此,古今也是一样。所以我?想,不管你牵挂的人在何方,或者已经?不在了?,一旦望着江流想起,也等于是在一处,倒不必为见?不着面而伤心难过了?。”

  云贞听了?这一番话,益发默默无言。忽听得头顶上方几声啸叫,二人仰头看去,望见?空中不知何时飞来几只苍鹰,挟着江风展翼翱翔,盘旋鸣叫,忽尔低飞,在半空掠过,忽尔振翅钻入云端,几不可?见?。

  此时仲春天气,江上风虽不甚大,也吹的船帆猎猎作响,鹰飞唳天,看得人襟怀荡轶,豪情顿生。孟起望着多时,不觉慨叹道:“真好气概!”略思忖,口占一词《临江仙》,道是:

  骄阳凛照东流水,飞鸢啸唳长空。凌霄何惧羿雕弓。行云凭袂卷,猎猎一天风。

  唯念当年关塞曲,古今豪兴谁同。且将?怀抱散苍穹。得失随尔去,成败亦英雄。

  船在江上行了?一整日,到对岸时天色已晚,夜幕沉沉。就在码头客栈歇了?一夜,次日又雇一辆车子。晓行夜宿,走了?数日,来到庐州城。

  一径来到守备府门前。孟起相扶云贞下车,带着桂枝,走入自?家院里来。李家院落颇为整肃,来往家人仆役俱各敛声静气,敛目低眉,见?了?一行人经?过,皆躬身闪在道旁。

  不一时来在上房院里,只见?数间正房,两边耳房厢房高低错落,曲廊边一架荼靡,枝叶繁茂,庭中生着一棵高大的木兰树,正开着一树莹白如玉的花朵。

  孟起引着进了?明间,微笑道:“委屈表妹先在这里坐坐,我?进去与母亲说。”云贞就在椅上坐下来,孟起进里去了?。

  彼时屋里静悄悄的,门口立着一个丫鬟。桂枝在云贞身旁站着,俩人互看了?一看,都不好说什么。正这时,只见?外面款款走来一个妇人,三四十岁光景,身穿松绿袄子,品红绣缎裙,描眉画眼,施着脂粉,打扮得乔模乔样。

  妇人向?那?丫鬟道:“珊瑚!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儿,就说我?来给太太请安,不知太太身子好些了?没,前日寅哥儿叫人从兖州捎来的吊钟柿饼,我?拿来给太太尝尝。”

  那?叫珊瑚的丫鬟答应一声,进里屋去了?,妇人看见?云贞,上上下下打量她。须臾珊瑚回来,向?妇人说道:“太太说今儿好些,请姨娘回吧,大公?子也在里面呢。柿饼这屋也有?,请姨娘留着自?家吃吧。”

  妇人闻言在原地呆了?一呆,脸上现出?不忿之色,“哼”了?一声,把手里汗巾儿一甩,扭身就走出?去,她身后还跟着个提纸包的丫头,躲闪不及,险些撞上。妇人气哼哼说了?句:“回吧!”二人去了?。

  少顷,忽见?从里出?来一个年轻女子,二十来岁模样,生得温婉端秀。向?云贞含笑道:“这是云妹妹吧,母亲请妹妹进来相见?。”

  云贞忙站起身来,不知是谁不好称呼,就见?孟起也掀帘子出?来了?,笑说道:“这是我?屋里你表嫂。”云贞便知来人是李孟起的妻子秦氏,彼此招呼,一同入里屋来。原来里面还有?一个宽阔隔间,安放着橱柜炉鼎,待茶的桌椅,四壁悬挂字画,古筝,宝剑等物。再往里才是云珩的卧房。

  秦氏打帘子,云贞进门,只见?屋内屏帐柜几,锦褥雕床,铺设十分富丽,地上立着两三个丫鬟。一个中年妇人正从床上下来,打量云贞,唤了?一声:“贞儿”。

  云贞一看面目,就知道是姑母了?,忙走近前叫了?声:“姑妈”,敛衽才要拜下去,却被云珩一把拉住了?,颤声唤道:“贞儿,你就是我?的贞儿…”一边说着,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云贞到了?这时,亦不免悲从中来,与姑母抱在一处,流下泪来。

  云娘子哭的站立不住,秦氏在旁扶着,坐在床沿上。姑姪俩手拉着手,相对流泪。孟起劝道:“母亲别难过了?,妹妹来是欢喜的事儿,如何又哭?当心哭坏了?身子。”

  云贞闻言忙止了?泪水,又替姑母拭泪。丫头端水来,二人洗了?脸,云贞这才整衣拜见?了?。

  坐一处说话,云珩便问她从哪里过来,路上走了?几天,又问在应天几时出?来的……正说着,那?边秦氏亲自?摆放桌儿,奉茶上来,笑说道:“妹妹一路辛苦,快吃口茶吧。”

  云珩笑道:“可?不是,你一路上累的,我?只顾拉住你说话。”云贞含笑道:“我?没事,路上行走惯了?,见?到姑妈我?也欢喜的很呢。”秦氏在旁笑说道:“一看贞妹妹就是母亲嫡亲的侄女,生的恁相像。”

  云珩和云贞不由对看了?一看,都笑了?。云珩道:“人说养女随姑,说的可?是,你这面目生的一点儿都不像你妈妈,倒像我?了?。可?是细看风度神态,还是太公?带出?来的女孩儿,还是有?你妈妈的影儿,错不了?的。”

  秦氏道:“我?那?时年纪小,还记得当年周大娘子,那?气度就像画里的神仙一般,如今贞妹妹也是这等超逸不俗。”

  云珩疑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周娘子?莫不糊涂了??”秦氏陪笑道:“母亲忘了?,那?年我?才八岁,随母亲去过一趟芜湖。不但见?了?周娘子,还见?过贞妹妹呢,那?时妹妹也就三四岁样子,还是个小娃娃呢。”

  云贞听孟起说过,这秦氏嫂子,闺名秦慕南,原是李孚友人家孩子,从小收养在他家,在云娘子身边长大的,小时和孟起兄妹相称,大了?就嫁给了?孟起。所以她们?婆媳之间没有?芥蒂,只如母女一般。

  云珩想了?一想,面露笑容:“是有?这么回事,我?倒记不得了?。”向?云贞道:“你娘进门时,我?已不在芜湖了?,我?俩见?的倒不多。后来她殁了?,你去应天前,我?还带着你表哥回去过一次,”问孟起:“你还记得不?”

  孟起一直坐在椅上听她们?说话,见?问点头道:“我?记得,那?时贞妹妹是个可?爱的小娃娃,好像个磨喝乐仙童一样,教人碰也不敢碰的!”说的都笑了?。

  云珩对儿子道:“你怎么还坐在这?回来还没见?你父亲吧。”孟起笑道:“我?过会儿就去,好久都没看母亲这么欢喜了?。”秦氏附和道:“说的是,这才一会儿功夫,母亲脸色都看着好多了?。”

  云珩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娘母子在一起,说说笑笑多开心。那?日我?与你父亲还说,圣人也讲‘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我?是不懂你们?男人,为什么总要功成名就,殊不知功名背后,都隐藏着凶险,君子当不立于危墙之下……”说着停住了?。

  孟起陪笑道:“母亲说的是,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如今也都好好的。您就不要多想了?。您这病都是太过忧心的缘故,这次表妹能多待些日子,母亲也要自?己宽心才是。”

  云珩看看儿子,欲言又止。转向?云贞道:“我?又没什么病,是他们?总找人来,这一年到头逼我?喝了?多少苦药汤,现在一闻那?个味儿,我?什么都吃不下。你来了?陪我?说说话就好,千万别给我?诊脉开方了?,就开了?方我?也不吃!”

  云贞含笑道:“姑妈说不开就不开,我?看姑妈气色还好,只是虚弱些,应该没有?大症候,倒是多进些饮食要紧。”

  孟起笑道:“有?妹妹在这儿我?们?都放心了?。”向?秦氏看了?一眼,秦氏会意?,就与丈夫一块儿辞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姑姪俩个,云珩倦了?,索性倚靠在枕上,细细说起旧事,又问云贞在应天种种经?过。娘俩个不免又哭一阵儿,笑一阵儿。如此不在话下。

  却说李孟起和妻子出?了?门。孟起问:“这几天我?不在,家里没什么事吧。”秦氏答道:“没什么,外面我?不晓得,家里都安生着的。孩子……也都好。裴姨娘过来两回,请了?安就走了?,母亲轻易也不愿见?她。”

  孟起“嗯”了?一声,边走边说:“你辛苦了?。”秦氏跟在旁边,看了?看丈夫,欲言又止。孟起问:“什么事?”秦氏道:“没什么,等你回屋再说吧。”孟起停住脚步问:“到底什么事,你且说。”

  秦氏道:“前日父亲着人带湛儿出?去骑马,受了?点风,这两日有?些咳嗽,这倒也不打紧,只是我?听说……父亲要给他开蒙读书,这……是不是也太早了?些,湛儿还不满五周岁呢。”

  孟起“哦”了?一声:“我?知道了?。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会与父亲说。”说毕和妻子分开,走来书房见?父亲。

  李孚正在桌案旁想事,一见?他进来,便说:“你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人找来了?么?”孟起行了?礼,答道:“已经?在母亲房里了?,母亲见?了?她,精神显见?好了?很多。”

  李孚:“那?便好。”起身从桌案上拿起两页纸笺来:“你看看这个。”

  孟起接过看时,见?是母亲云珩笔迹,写的一阙词,内有?怨愤之情,读了?一遍,放在桌上。

  李孚走到茶桌旁,招呼他一同坐下。说:“妇人家总是想不开,身子恁般不好了?,还要写这些诗词,显山露水,当初你舅舅就是为这获罪的,我?说了?也不听,你何时说说罢。”

  孟起应道:“我?知道了?。外祖家遭遇这些变故,母亲也要疏解心怀,况这些东西只在家里,不会传扬出?去,没什么要紧的。”

  李孚道:“昨日姜蒙方从京里回来了?,礼物都送到,事情也都办妥。若无意?外,过两个月告身下来,你就好去寿州上任了?,都统制的职衔虽是不大,但手里有?实在兵权。到时你把家眷也搬过去,好免人口舌。”

  孟起应道:“我?知道了?。”犹豫了?一下,“家眷过去,我?怕母亲这边没人侍奉……”

  李孚顿了?顿:“你先搬过去看看,不行再让她们?娘母子回来。寿州比庐州还要紧,先是秦助,后来是我?,下的功夫最多,守备贺思文虽然也是李唐旧人,奈何年纪大了?,这么多年,只怕他心思有?变,你去了?我?才放心。”

  孟起道:“李悃在那?里一年多,各方都接上了?。他又是老?人儿。倒是那?几个文官,得防着些。”

  李孚点头:“我?正是担心这个,机事不密则害成。凡事就怕败在细小处,秦助不就是个例么?李悃做事是没说的,只是个性太耿了?,我?怕他一时不慎,被人看出?什么。你两人在一起,我?才放心。”

  喝了?口茶,又道:“对了?,前日梁寅来消息,说是窦从义?的那?个儿子,去了?金陵,和蒋家人在一起,他在酒桌上遇见?了?。”

  孟起道:“这也不奇怪,窦宪想必是去看云贞的,顺便去蒋家拜访,前年冬天我?去凤栖山,蒋铭和他兄弟都在那?里,听窦从义?说,他从前也是认识蒋毅的……”想了?想道:“父亲看,要不要我?去一趟金陵,拜访一下蒋弘之?”

  李孚道:“不要!蒋毅当年跟赵德昭,赵廷美等人来往甚密,这人很是机敏,还是少招惹他,弄不好反引他疑心。倒是汤秉焕那?里要紧,王益祥如今已能调动他多半兵力。”

  李孟起思忖道:“父亲,依我?看,咱们?这里就先这样吧,这两年扩军耗费太多,粮草补给也吃力,这么下去也怕露了?行藏。等我?去了?寿州,再做打算。”

  李孚点头,沉吟道:“你说的是。你自?己也要保重……我?如今这么大年纪了?,已经?折了?一个儿子,再也禁不起出?什么差错了?。”孟起看了?看父亲:“我?知道了?,父亲放心”。

  李孚蹙起眉头:“就凭王绍英那?些儿能为,怎么仲怀竟折在他手里。那?时你不在跟前,会不会是窦从义?、韩世峻他们?相助了?,只是邀功时没说?”

  孟起摇头道:“我?查过了?,凤栖山确实没有?援手。王绍英死时也招认,那?时下雪,常荣是马失前蹄了?,所以才……,不然也不至于,这事,”缓缓地道:“或许还是天意?吧。”

  李孚摇了?摇头,便道:“还是把姜先生请来,咱三个商议一下。”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33章 (上)

  【云娘子涵忍求全】

  上回说?到孟起来家, 与父亲李孚说?话,提到了秦助、秦仲怀、王绍英等一干人?物。这里有一段隐情需要交代。原来李孚和秦助早年相识,二人?一直都是死党。秦助出生在寿州,乃是刘仁瞻的后人?, 六合之战, 周世宗柴荣得了江北十四州, 那时秦助年纪尚幼, 随养父进?了汴京,长成后入朝为官。李孚当年到禁军入职, 就是得秦助之力, 不惟如此,就连云珩和李孚的亲事, 也是秦助撮合而成。

  秦李二人?所?谋者大,为了掩人?耳目,李孚离开?京城时,表面上装作与秦助发生龃龉,俩人?翻脸成仇, 断绝了关系, 实?际上却在暗中互换了儿女, 以此固盟。秦仲怀原本就是李孚的亲生儿子,侍妾所?生,才几岁就跟着?他娘一起去了秦家。秦助也把自己最小的女儿送到了李家,就是如今李孟起的妻子秦慕南。

  这件事做的十分隐秘, 鲜有人知。云珔是个耿介书生, 与他两家关系都挺密切, 全不清楚个中款曲,只?当两人?真的反目了, 还曾屡次写书信从中劝和。其实哪里知道,李孚和秦助从未中断来往。只是做的万分谨慎,亲信人?传递消息,所?有留下痕迹的字纸笔迹,一经看阅即时销毁。故此秦助案发时,没查到任何有关李孚的证据。当时秦府中一个姓刘的书办走了,就是如今姜蒙方?,改名换姓来了李孚这里。

  近二十年来,秦助致力搜罗钱财,借着?自己官宦身份,调动门路,私下与辽国、党项等?地互通有无,做着?丝绸牛马等?各种生意。那年辽使萧崇敬来京觐见,办完了事,忽又绕路去了宋州,就是秦助以谈生意为由,使人?把他诓骗过去的。

  秦仲怀与萧崇敬在宋州会面?,要与他签署约定,让他回辽之后上呈契丹王庭,一旦秦李举事,辽军则南下攻宋,内外呼应,形成夹击之势,好夺取赵宋的天下……

  此事秦助计划颇为周密,也知会了李孚,谁料半路出了岔子:这萧崇敬是个死心眼儿,赚钱的事可以,谋反的事他却不想参与,两下没谈拢,萧崇敬惦记跑路,两次逃走都被秦仲怀捉了,身边的随从也折的干干净净。

  秦仲怀怕走漏消息,押着?萧崇敬、王三皮、小厮燕平去了石臼山。意欲扣留做人?质,只?要他给辽国国主写书,签订盟约,使王三皮带书回辽。萧崇敬并不知道王三皮早已是秦助的人?,看出自家凶险,一定要他们送去边境线上,才肯写书签盟……如此这般,两下僵持住了。

  后来的事看官已然知晓:宋庭因为辽使被劫,怕坏了澶渊之盟,急命地方?上解救……便有了杨琼引着?窦宪、蒋铭、陆青,四人?雪夜上石臼山,救了三人?出来,带到凤栖山,窦从义将他们交给了王绍英。

  因事态复杂,萧崇敬没敢向王绍英透露实?情,由着?李孟起护送过了战马驿,以为平安无事了,谁知老天不看顾,才离狼群,又入虎口。李孟起把他们交给大名府公?人?后,佯作离开?,其实?一路尾随。没过几天,就扮作劫匪杀散护送官军,重又将三人?劫持,逼迫萧崇敬写了书信,让王三皮带回去,燕平也放了。却看萧崇敬指望不上,干脆把他杀了!

  那秦仲怀才干过人?,颇有计谋。自十七岁起,就在江湖上替秦助谋事。辽使走脱后,他将计就计,把官军困在山上,将王绍英围堵在石匠洼……之后蒋铭和陆青突然出现……如此这般,和常荣一块儿,双双死于蒋铭手中。

  消息传到庐州,已是春节过后。李孚悲痛万分,立时就要杀王绍英报仇,却赶上秦助那边又出了事,掀开?惊天大案……,形势迫人?,李孚不得不隐忍下来。直到五月,李孟起才带着?常兴赶往兖州,杀了王绍英,给秦仲怀报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