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提末
冯月君顷刻间就带上了哭腔:
“老师,您千万别这么说!”
她?捂热的手放在胸口,言辞恳切道:
“您一直是我的榜样,我跟我的组织也都非常尊敬您,否则,我也不会来这一趟。”
“可你该来的地方,不是这里?。”
谈老前辈沉声?开?口:“月君,你做过那么多年的刑警,不会不清楚,真?想回头的话,最该去的地方是公?安局。”
他?看向昔日的学生,又恢复了课堂上严苛的模样。
“你走吧,去自首,去把一切罪行都交代了。”
冯月君没有说话。
她?端起茶杯,不顾烫嘴的温度,一连喝了好几大口。
喝得又急又快,呛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谈老前辈心软了一瞬,从水果?篮里?摸出了一个最大个儿的橘子?,给?她?递了过去。
冯月君接住,声?音里?的哽咽消失不见。
“老师,对不起,我不能回头,也不能背叛我的组织。”
听到这话的祁妙陡然一惊,握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用力到指甲泛白。
这个冯警官是什么意思?
不肯背叛组织,却又向自己的老师摊牌。
以谈老前辈的原则,他?绝不会对犯罪分子?姑息,昔日的学生也好,神秘莫测的组织也罢,他?定会追查到底,不死不休。
难不成?,冯月君要杀了谈老前辈灭口?!
正当祁妙紧张到炸毛时,冯月君再次开?口了。
她?说:“您其实……也不该找人打电话把叫我来的。”
女人扯了扯腿上的毛毯,把橘子?搁在了桌子?上。
“您的做法,让我的组织也很为难。他?们不愿意这么早就跟您对上。”
谈老前辈慢慢摇了摇头。
“谈何这么早,有谈何对上?”
他?缓缓道:“犯罪分子?跟警察始终势不两立,没有什么早晚,只不过,是我自己无能罢了,直至今日都还没掌握确凿的证据,不能将你们捉拿归案。”
“老师在明,我们在暗。”
冯月君说:“组织里?的每一次行动都有严谨的计划跟部署,您能发?现我这个据点,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谈老前辈问?:“所以,育良山的那起工厂失火案,是你们的手笔?”
女人点头承认,“对。”
她?在警校的时候,就跟着导师接触过一起人口失踪案。
A市的一对老夫妇,女儿丢了十几年,最后才?在山里?找到。
——脖子?上拴着铁链,全身伤痕累累,精神也已经不正常了。
她?被那位人家关着,逼着生了八个孩子?。
找到后,她?名义上的丈夫不肯放人离开?,几个儿子?也开?始闹。
五儿子?埋怨,警察整了这么一出,害得他?家上了电视,他?在学校成?了“名人”,走在路上,不少同学都对他?指指点点,烦死了!
那起案子?最终的处理结果?,似乎很是皆大欢喜。
老夫妇接不走受苦多年的女儿,只能掏出毕生积蓄,给?女婿、外孙们补贴家用。
丈夫上了电视,因为过度贫寒的家境,竟然还引来社会公?益组织的卷款,经济水平大幅改善……
但冯月君很不满意。
她?的牛角尖早就开?始钻了。
那时候的刘敬天也不似现在这般八面玲珑,他?也会带着些凛然锐气,跟冯月君吐槽:
“真?让人窝火,调和调和,整天就知?道调和!”
可谁也没办法,为了维护社会的整体稳定,总会牺牲一些人的利益,去迁就另一些不稳定的人。
正如周念念那位家暴男丈夫所言。
他?们在外面打架斗殴,影响恶劣,相比之下,回家打老婆就好多了。
大门?一关,社会一片祥和。
而广袤密林的阻隔之下,充斥着罪恶的小村落里?,看起来竟然也颇为山清水秀。
所以组织向冯月君抛出橄榄枝时说——
不如来加入我们吧,我们是坏人,黑吃黑,暴制暴,从不讲究调和。
“然后,我们就伪造了一系列的文书?,弄了个扶贫项目,在育良山办工厂。”
“因为准备充分,所以那边的政府基层人员压根就没有发?现异样,反倒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极其真?挚的欢迎。”
育良山那个地方,贫困的,不仅仅是物质,还有人心。
国家不知?道往那里?砸了多少人力物力,一批批的扶贫干部奔赴过去,操劳几年,也没能改变山里?的面貌。
组织里?早就看透了这一点。
办工厂毫不吝啬,使劲儿往里?砸钱,还声?称,可以给?员工们介绍城里?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当媳妇儿。
这才?让那些口口声?声?找扶贫干部要女人的男村民们,进入了工厂里?干活儿。
冯月君说:“我们有详细的资料,失火时,死在工厂里?的,大都不冤……”
谈老前辈沉下脸,冷声?却打断了她?:
“冤不冤,不是由你们决定的。”
“是。”
冯月君并不反驳,“要不怎么说我们是坏人呢?坏人干坏事,是不讲求遵纪守法的。”
谈老前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
“你还做过什么?”
冯月君笑笑,“多着呢,鸡零狗碎的,记也记不清了。不过,13年那会儿被您注意到之后,组织就让专门?我负责境外了。”
“蒲干那边?”
冯月君抬起头,“果?然逃不过老师您的法眼。”
第65章
“你如今的腿伤难愈, 他们为何要让你负责蒲干那边的事?”
都到了歹徒摊牌、师徒决裂的节骨眼儿?上,谈老前辈最先关心的,却依旧是冯月君的身?体状况。
这也让轮椅上的女人眸光微微闪动, 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躲了躲,低下头, 只盯着茶几?上的橘子和水杯瞧。
似乎又回到了课堂上,面对老师的提问,总会?展露些许的心虚。
她说:“……蒲干园区内的任务, 有组织里的其他成?员来部署和执行, 我只负责国内的调查和统筹。”
接下来的话, 祁妙就有点儿?听不懂了。
毕竟她的通灵能力是看到过去发生的事儿?,而?不是钻到人肚子里当蛔虫。
只见谈老前辈抬起眼,审视地看着冯月君, 问道:
“今年年初,拍戏骑马摔死的那位香江男演员, 就是你们杀害的?”
啊?这谁啊?
祁妙恨不得当场上网搜一搜。
她之前在?病房里百无聊赖, 刷视频的时候好像是刷到过这么一茬儿?, 但她没放在?心上,这会?儿?也记不住名字了。
不过……的确是有那么一位死于片场的老戏骨, 营销号称赞他敬业,评论区里也纷纷感?动落泪,齐刷刷地扣着“一路走?好”。
连这么有名气、有影响力的演员都敢杀,祁妙盯着同样坐轮椅的女人, 暗暗吃惊, 组织里的成?员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冯月君点点,承认罪行。
“是。除了那个在?台前蹦跶的演员之外, 他背后的经纪公司,以及伙同蒲干几?大家族变卖、转移资产的大老板们,我们也都下过手了。”
“少数伪造成?意外,死在?了国内,其他的大多原就卷款跑到外面逍遥自在?去了。咱们国家的法律不好约束,但对我们的组织而?言,清理起来倒是能放得开手脚。子弹都不用多浪费,直接拿他们家里的针管就成?……”
说到这里,冯月君才敢抬起头,对上老师的双眼。
“……在?其中一位毒虫家里,我们意外发现了纯度很?高、极为罕见的一批货,跟沈姐和姐夫追踪的那伙人有关。”
她紧紧攥着拳头,眼中第一次浮现了几?分炙热和释然。
冯月君咬牙道:“老师,我们替沈姐和姐夫,报仇了。”
祁妙呆呆愣住。
因为她知道,冯警官口中提到的人,是自己前两天才见过的、沈法医牺牲的父母。
这几?句话,从她一个犯罪分子的口中说出,让谈老前辈都愣了一下。
“……这些事儿?,我还不知道。”
“您这两年忙着编纂书籍,已经够忙的了,怎么可能连国外的事儿?都事无巨细地了解清楚呢?”
谈老前辈摇了摇头,“不光我不知道,其他人也不会?知道。”
他说:“哪怕你自首后交代了一切,通报发出来,也不可能将你们做的这些,让老百姓们知道。”
“没关系。”
冯月君答:“我们这些人自己知道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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