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夕阶酒
宫城外?。
今夜祝隐洲仍不打算留宿东宫,他?的太子住所还?未开始择址修建,是?以祝隐洲还?是?准备回?王府的明溪院住。
登上马车之前,祝隐洲想到了什么,淡声吩咐跟来的断云:“让人去?洛阳,看是?否能?将女医请进宫一趟。”
那位助他?戒除了药瘾的女医不想要太医院的官职,也不想搬来长安定居,祝隐洲启程回?京前便让断云留下?了一份不轻的谢礼和一个信物。若是?有需要祝隐洲帮忙的时候,拿着那样信物的人随时可以来长安,会有人接待。
方才祝隐洲听见父皇叮嘱他?要好好养伤时说的那些话,猜测父皇当年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应如他?所说的那样,会在阴雨天时发作,让人觉得难受。若太医们无法解决,或许那位医术卓绝的女医会有什么办法。
断云认真应下?了这?个差事?,随即试探着问道:“殿下?,这?会儿是?回?王府,还?是?先去?沈府?”
祝隐洲不言不语地看了他?一眼。
断云立即会意,正色道:“卑职明白了。”
殿下?果然还?是?想再见见太子妃。
断云暗忖道。
驾着马车在离沈府不远处停下?时,断云看见了什么,不由得心里一紧,脊背都僵直了几分。
若他?没有看错的话,太子妃和江首辅,此时正在沈府门前说着什么呢……
断云没敢多看,更不敢多话,停下?马车后便默默退到了一旁。
祝隐洲走出马车时便也看见了身着月白色裙衫的沈晗霜和一身素服的江既白正在说话。
两人的神情都很柔和放松,聊得应不错。
远远看着,刺眼极了。
祝隐洲心神微滞,气?息也不自觉沉了几分,那些烦闷嘈杂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终于等到江既白离开沈府门前时,祝隐洲才按捺着凌乱的心绪,径直朝着沈晗霜走去?。
转身时甫一看见他?,沈晗霜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个时辰还?过来了?”
赶了几天路,今日才终于抵京,沈晗霜以为有伤在身的祝隐洲应该已?经回?去?歇下?了。
沈晗霜看见他?是?空着手来的,就知道祝隐洲还?没做好要赔给自己的风铃。
但祝隐洲眼下?暂时顾不上风铃。他?瞥了一眼江既白离开时的方向?,意味不明道:“江既白也刚走远。”
晦暗的夜色下?,祝隐洲的神色实在说不上是?好看。
沈晗霜其实听出了祝隐洲话里的在意,但她只作不知,提起了另一件事?:“听爷爷说,陈兰霜还?在太医院里治伤,你的人一直看守着她。我能?让人送些药材过去?吗?”
寻常药材太医院里自然不缺,但沈晗霜手里有些难得的药材,对止血治伤有效,或许用得上。
爷爷说陈兰霜仍然命悬一线,沈晗霜不想让那样努力挣扎着求生的生命就这?么凋零。
祝隐洲沉默了几息,忽然问:“你会去?看她吗?”
“就像我之前受伤时那样。”
沈晗霜被他?这?话问得微怔了几息,她忍了忍,还?是?问出了口:“你怎么谁的醋都吃?”
不仅在意江既白刚刚才离开沈家,现在连她提起陈兰霜,他?都要吃味了?
第103章 重新期待
问出这句话时, 沈晗霜其实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诧异,还有些无奈。
她知道祝隐洲很在意自己?, 也会?在意她?和旁人的来往。
但沈晗霜没?想到祝隐洲不仅会?因为江既白在沈家用了一顿饭而吃味,还会?因为她?提起受了伤的陈兰霜而说出这种酸溜溜的话。
可?她?的话音刚落下, 沈晗霜便看?见站在自己眼前的祝隐洲倏地变了神色。他难掩慌乱地同她?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想干涉你和谁来往。”
“满满, ”他的声音和语气都不自觉放得极低, “对不起, 我方才一时没?有忍住。”
祝隐洲神情专注地看?着沈晗霜,唯恐自己?会?遗落她?眉眼间的任何情绪变化。
“你别生气。”祝隐洲缓声道?,语气有些闷。
沈晗霜怔在了原地,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似是生怕她?会?因为他方才那几句话里的醋味而生气, 而不喜,而将他从自己?身边赶走。
祝隐洲情绪中的慌乱、不安和忐忑都迅速像潮水一样将他吞没?,让他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没?想到自己?一句调笑的话,竟会?让祝隐洲紧张成这样, 几乎到了卑微的地步。
没?来由的,沈晗霜心底忽然觉得有些堵,还有一点疼。
片刻之后,沈晗霜才认真地同祝隐洲说道?:“我没?有生气。”
“你不用?这么?紧张, ”沈晗霜斟酌着词句, 尽可?能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若我生气了, 或是不喜欢你说的什么?话, 不喜欢你做的什么?事情,我都会?同你明言。”
他们以前有太多应该同对方说清楚的话却?没?有说, 沈晗霜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
“我担心你会?觉得我是在干涉你。”祝隐洲轻声解释道?。
他知道?,沈晗霜很有主见,不会?愿意自己?被人干涉或限制。
沈晗霜抬起眸子看?着祝隐洲,声音平稳而笃定道?:“但我们都知道?,你不会?这样做。”
想做什么?,愿意和谁来往,没?有任何人能够左右沈晗霜的决定。沈晗霜的家人和好?友都不会?阻拦她?,至于祝隐洲……
沈晗霜其?实感觉得到,祝隐洲虽然会?在意,会?忍不住吃味,却?同样不会?横加干涉。
他不仅从未阻拦过沈晗霜去做想做的事,去见想见的人,还多次为她?扫清障碍,增添助力。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误会?你的用?意,也不会?因此对你生气。”沈晗霜柔声道?。
祝隐洲心底的所有晦暗情绪都被沈晗霜话里的温和与耐心抚平。
“好?。”祝隐洲下意识答道?,眼神仍然一瞬不错地看?着沈晗霜的面容。
她?说着这些话时,眉眼间没?有任何厌恶或是不耐的神色,有的只是一目了然的从容与温柔。
祝隐洲很清楚,自己?其?实没?有身份去在意沈晗霜和谁见面,也没?有资格因为她?关心别的人而吃醋。
但沈晗霜包容了他师出无名的占有欲。
祝隐洲听见,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脏跳动得像是疯了一样,既沉重而用?力,又轻盈而雀跃。
两人之间忽然便陷入了一阵有些暧昧的静谧。
“但是,”沈晗霜轻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心绪,语气轻松地提起,“你还是得赔一串漂亮的风铃给我才行?。”
“在那之前,我不会?再见你,也不会?同你说话。”沈晗霜故意言之凿凿地补充道?,“今晚只是个意外。”
祝隐洲知道?她?是想调整眼下的气氛,便也顺从道?:“好?,都听你的。”
沈晗霜很快便神色认真地抿紧了唇,一个字都没?再说,随即转身不再看?祝隐洲,径直往沈府内走去。
她?感觉得到,祝隐洲一直凝望着她?的背影。
甫一跨进沈府的大门,沈晗霜便远远瞧见了一道?似是已经在廊下久等了的身影。
是她?的堂兄,沈居闲。
沈晗霜忽然莫名有些心虚,轻声唤了一句“二哥哥”,走到了沈居闲身边。
沈居闲眉眼含笑,看?着温和极了,话里却?带着深意:“我以为他今晚也会?翻墙越院,没?想到他在府门外就见到你了,倒是让他省事了。”
沈晗霜心神微顿——二哥哥怎么?知道?祝隐洲做过这样的事?
似是看?透了沈晗霜心底的念头,沈居闲老神在在地出卖了远在洛阳的某人:“述柏给我写了信,信里‘无意中’提到过,太子殿下曾经翻墙进过明府。”
沈晗霜面上不由得有些赧然。
她?还以为家里没?人发现过祝隐洲的踪迹,但表哥其?实知道?祝隐洲曾翻墙越院地去见过她??
不仅如此,表哥还写信将此事告诉了二哥哥。二哥哥说表哥是“无意中”提起,但沈晗霜怎么?听都觉得应是有意为之。
不过好?在,表哥的这封信是写给了二哥哥,若是让家里一个赛一个克己?守礼的长辈或是说一不二的大哥知道?了此事,沈晗霜觉得那个场面应会?有些难以应对。
而且看?架势,二哥哥这会?儿明显也是在防备着祝隐洲。
说不定还在防备着她?。
沈晗霜只作不知,柔声问道?:“二哥哥明日不是还要上朝吗?怎么?还没?回?屋歇着?”
沈居闲瞥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将她?想要转移话题的小心思看?在眼底,却?不愿轻易放过她?:“明日我准备告假,在家里待着。太子殿下到时若是翻墙进来,也总得有人迎一迎。”
沈晗霜:……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这张嘴还是不饶人。
沈晗霜想象了一下,觉得若祝隐洲翻墙时当真被她?二哥哥“迎接”了,那个场面应会?不太融洽和睦。
“二哥哥巧舌如簧,待在工部是屈才了。”沈晗霜笑着“夸奖”道?。
见沈晗霜还想拿话来堵他的嘴,沈居闲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提醒道?:“若是让长辈们或是你大哥发现他翻墙进明溪院,看?你要怎么?哄他们不生气。”
“当年他们拦着林家那小子的那些法子,若用?在他身上,恐怕就不太好?看?了。”
沈晗霜也想了一下,若是爷爷像当年对待林远晖时一样,去找祝隐洲的父皇告状,那成什么?样子了?
“你别跟着他胡闹。”
沈居闲顿了顿,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奈:“‘胡闹’这个词竟还有用?在他身上的这一日。”
他们这一辈和祝隐洲差不多年纪的世家子弟,谁不知道?祝隐洲多年来都像是个从不会?出错的完美模子?
如今他已经是太子了,本该更克己?复礼,却?反而好?似变了个人,将什么?规矩礼仪都抛到了脑后,为了见沈晗霜一面,连翻墙越院这样的事情都做得轻车熟路了。
想到了什么?,沈晗霜很快顺着他的话问道?:“眼下家里只有你知道?这件事?”
沈居闲颔了颔首,却?很快瞥见了沈晗霜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那你得帮我保守秘密。”沈晗霜从善如流道?。
“若今后家里其?他人知道?此事,我就只当是你出卖了我。到时我就一个月……不,半年不理你。”
“沈晗霜。”
沈居闲蹙了蹙眉,语带警告。
她?这是不仅不打算阻止太子,还想让他做共犯包庇?
沈晗霜的笑容明媚极了,她?说出口?的话却?让人恨不能再敲一敲她?的脑袋:“你知道?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