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夕阶酒
是想起了父母种下?这棵石榴树时的模样,还是想起了他们带着她一起在树下?埋酒,还提起她可以与将来的心上人共饮时的模样。
祝隐洲已?经忘了许多自己五岁时,母亲被?先?帝毒杀之前的事情。
他只深刻地?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个很温柔,也很爱笑?的人。即便是毒发身亡的前一息,看着祝隐洲时,她也仍是笑?着的。
但同样五岁时便已?经失去了父母的沈晗霜,却曾与他说起过许多和父母相处时的事情。
不仅因?为她自己记得,还因?为她身边的人,她的外祖母和舅舅,她的祖父和伯父们,都?会常与她一起回?忆那两个明明分外美好,却早早离开家,再?也不曾归来的人。
或许,被?活着的人彻底遗忘时,逝去的人才算真的逝去了。
等到他也忘记了母亲的模样,或许便是母亲彻底离开他,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
他的母亲,是否会希望自己也被?家人长久记忆?
就像沈晗霜和她的家人一直都?铭记着她的父母一样。
无论分别多久,家人都?还是家人,会是中秋团圆夜时必定会想起,会思念的人。
祝隐洲垂下?眸子凝视着沈晗霜安静的睡颜,平日?里清冷的神?色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许多。
酒意让她原本白皙如玉的面庞染上了几分酡红,可能因?为枕在石桌上,睡得不太安稳,她纤长的眼睫偶尔会不自觉轻晃分毫。
祝隐洲滴酒不沾,沈晗霜便也从未在他面前饮过酒,他不曾见过沈晗霜醉酒时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的安静,乖巧,让人心生爱意,怜意,舍不得移开目光。
贪看了片刻后,祝隐洲被?自身侧掠过的凉风唤回?了神?。
他无声俯身,放轻动作将沈晗霜抱了起来。
无人会来打扰与阻拦,祝隐洲缓步抱着沈晗霜回?到了她的卧房内,轻轻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
为了让沈晗霜能睡得更舒服些,祝隐洲替她脱下?披风放到一旁,又为她解下?钗环与发髻,盖上锦被?。
做完这些后,祝隐洲也并未离开。
他沉默地?在曾与沈晗霜共眠过的床榻边站了许久,眼神?一寸寸地?描摹着他无比熟悉,又已?经许久不曾亲近过的容颜。
直到某一刻,祝隐洲心念微动,他忍不住俯身,逐渐靠近沈晗霜恬静美丽的面庞。
却在两人的气息相缠,即将吻上她的红唇时停下?。
他以前不曾吻过她,如今,已?经没有这个身份与资格。
不该在她一无所知时行如此卑劣之事。
无论他究竟有多想吻她。
祝隐洲直起脊背,重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只轻手替她拨开颊边的散发。
长指却又贪婪地?留恋她发丝的触感。
祝隐洲以自己的目光不断地?将她此时毫无防备的,让人忍不住心生贪念的模样刻进心底。
许久之后,祝隐洲才转身离开沈晗霜的卧房,回?到方才她独自饮酒的院子里。
沈晗霜用过的酒杯仍放在石桌上,祝隐洲沉静的眼神?在那只酒杯上凝了一息。
他随即抬手将其执起,就着留有沈晗霜唇脂印记的位置,将杯中剩下?的醇酒饮尽。
第38章 周五一更
陈酿的香气萦绕在四周, 石榴树的枝叶被晚风拂起涟漪,在夜色中?簌簌作响。
祝隐洲正从院子里将已经睡着的沈晗霜抱回卧房。
但还?不待走到床榻边,祝隐洲便忍不住安静俯首, 轻轻吻了吻沈晗霜嫣红温软的柔唇。
安睡的姑娘似是仍在连绵的酒意中?挣扎,她眉梢轻蹙, 红唇轻启,气息也比平时沉了两?三分。
祝隐洲垂眸望着她睡着时的小动作, 忍不住重新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这?回吻得有些重。
怀里的人便也终于被他闹得醒了过来。
沈晗霜的眼神仍有些朦胧飘忽, 看见祝隐洲时怔了怔, 盯着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你回来了?”
“嗯,”祝隐洲微微颔首,“回来了。”
“公事忙完了吗?”沈晗霜想?了想?, 又问道。
祝隐洲温声道:“今日没?有公事。”
沈晗霜窝在他怀里,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软声问:“那……殿下是有私事?”
祝隐洲却径直吻住沈晗霜的唇,没?耐心再继续与她一问一答了。
将沈晗霜压在床榻上后, 祝隐洲似是怎么都吻不够,直到她快喘不上来气,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胸膛时,祝隐洲才?暂时放开了她须臾。
他以为被自己欺负了的姑娘会委屈地?控诉他的罪行, 不曾想?, 沈晗霜眸光涟漪,眼底蕴着让人生怜的水雾, 却抬臂环住他的脖颈, 声音柔婉地?问:
“夫君说的私事,就只是这?样吗?”
祝隐洲心间微窒, 眸色微沉,眼底暗涌的欲.色也不受控地?外露了几?分。
“若不只是这?样,夫人还?欲如何?”
他声音微哑,循循善诱道:“可愿意说给我听?”
沈晗霜眼波流转,眼神微避,却不言语。
祝隐洲以为自己把她问羞了,正想?收回这?话,却一时不察,被沈晗霜攥着衣襟扯了下去,转而被她压在了枕上。
这?回换作沈晗霜有些重地?吻了上来。
祝隐洲本就存了心思,便也从善如流地?任由沈晗霜动作,收敛心神,暗自品尝和欣赏着她少有的主动与热烈。
直到明媚的曦光投入窗棂。
祝隐洲睁开眸子,神思仍有几?息的迟缓。
竟是半杯酒,半晚梦。
梦里的人,是他,却又不是他。
梦里的沈晗霜也时而是他所熟悉的模样,时而又多?出几?分祝隐洲从未见过的柔媚。
不知是因?为那半杯酒,还?是因?为许久不曾与沈晗霜亲近,祝隐洲竟会梦到自己与她行夫妻敦伦之事。
祝隐洲从未有过这?种香.艳缠.绵的旖旎梦境。
昨夜在沈晗霜的床榻边时,祝隐洲克制着没?有在她一无所知时吻她,不曾想?,却在梦里那般过分地?欺负她。
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祝隐洲神色微滞。
原来春.梦并非无痕。
祝隐洲神色不太自然地?自榻上起身,重新沐浴更衣。
他刚换好一身月白的竹纹锦袍,便听见断云在外敲门:“殿下,太子妃来了。”
昨夜的幻梦在祝隐洲眼前一闪而过,他眼神沉敛,随即淡声道:“进来。”
昨晚他听见了沈晗霜同她的侍女春叶说的话,知道她今日会将那些他送去明溪院的东西都还?回来。
果然,沈晗霜进门后,她身后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端着一些箱匣也进了屋。
将东西放下后,明府的家丁便跟着断云退了出去。
沈晗霜朝祝隐洲行了礼,随即道:“殿下,这?些东西我不能?收,合该物归原主。那些不能?久放的糕点,我都折成了银钱。”
“殿下可以清点一下,若有什么少了缺了的,可以再同我说。”
祝隐洲沉静的眼神一直落在她温和平静的面容上。
他长指微捻,忍不住道:“你没?有回绝林远晖昨日送去明溪院的东西,也收下了虞老夫人让虞临风送去的马鞭。”
沈晗霜心神微顿,意有所指道:“殿下如何知晓这?些事?”
祝隐洲不答反问道:“为何他们的礼物可以留,唯独我的,要全都还?回来?”
当初沈晗霜离开长安时也是,她将那些他们曾互送过的东西都换成了银钱,分发给了那些受叛军牵连的百姓。
不方便转卖的,比如沈晗霜亲手为他绣的香囊,她也用剪刀将其?绞烂了。
若非祝隐洲原本便将沈晗霜送的生辰礼放在了书房的暗格中?,便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沈晗霜似乎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有些不解地?看着祝隐洲,说道:“殿下与我已经和离,不再是什么有必要赠礼的关系,无功不受禄,我自然不能?收您的东西。”
“那他们呢?”祝隐洲执着地?追问。
沈晗霜本不必与他解释,但她不愿让祝隐洲一直在此事上牵绊,便语气如常道:“虞祖母和我外祖母交好多?年,待我也如自家小辈一样亲和。殿下以往也知晓此事。”
祝隐洲也曾在明府中?见过虞祖母。
“至于林远晖,他与我自幼相识,也并非外人。”
祝隐洲声音微沉:“所以,只有我是外人。”
沈晗霜并未接这?话,但她的神色间明晃晃地?写着答案。
夫妻关系已经结束,他们之间再无牵连,于她来说,祝隐洲的确是外人。
“还?望殿下以后不要再送东西去明溪院了。”
东西已经退还?,她和他之间该说的也都说了,沈晗霜便问起了另一件正事:
“殿下,江家的那桩命案,高氏的绝笔信便是所有的事实吗?可还?有需要静待时机才?能?公布的事情?”
她这?几?日都在想?王氏的死因?和高伯母毒杀三十余人的真正理由,有些放心不下。
祝隐洲温声道:“高氏在绝笔信上所写的那些事情,真假参半。但这?桩案子的全貌,要等?到变法一事开始后再对外言明。”
祝隐洲知道沈晗霜总能?想?得深一些,便没?有全数隐瞒,却也没?在此时就与她和盘托出。
“至于江既白,”祝隐洲顿了顿,为了让沈晗霜安心,还?是提前与她说了,“父皇的登基大?典后会有一次大?赦。”
“他虽无法全身而退,但也不会伤及根本。”
沈晗霜松了一口气,温声道:“多?谢殿下告知此事。”
事情都说完了,沈晗霜便也不再久留,朝祝隐洲福了福身,离开了他住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