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夕阶酒
那三人已经病得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了,再坏,也不过是维持现状而已。
她们都是朝中三品官员的家眷,皇后不会让她们就这么死在?洛阳行宫。应就像祝隐洲说的那样?,起码也会让她们活着回到长?安家中。
无论旁人在?背后如何?议论她,都只在?口舌之?间,实在?不必以死为惩。
沈晗霜希望她们都能活着。
但按理?来说,沈晗霜不应知道此事的内情?。且行宫应有不少人都是皇后的眼线,沈晗霜不便出面同那三人接触。与她相比,祝隐洲行事会更方便些。
见祝隐洲收下了那张补方,沈晗霜想?到了什么,不忘提醒道:“即便此方有用?,恐怕也得让她们继续‘病着’,以免招致更险的祸端。”
为免招致皇后怀疑,惹来更狠的手段,之?后无论是这张方子还是祝隐洲从别处寻到的解药让那三人好?转,她们都应该继续装病。
此举不仅是为了她们好?,也是为了不牵连到沈晗霜。
她已经逐渐看?清了之?前从未见过的皇后的另一面,却还不能就这样?暴露。起码眼下,还不能让皇后得知她都发现了些什么。
祝隐洲自?然明白其中关窍,即便沈晗霜不说,他也不会忽略此事。但他很乐意看?见沈晗霜同自?己?商议这些。
就好?像,他们是并肩面对着一切。
但有另一件事,祝隐洲不得不告诉沈晗霜。
他看?着沈晗霜微蹙的眉梢,心?底有了几分犹豫。
仅是在?背后中伤自?己?的人遭了皇后那些阴毒的手段,沈晗霜都不会坐视不理?。
若是她亲近的人……
祝隐洲心?神沉敛,还是将自?己?得知的事情?告诉了沈晗霜:“今日?,皇后赐了一盏参汤给外祖母。”
闻言,沈晗霜愣了愣,霎时明白了什么,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手也忍不住紧攥成拳,指甲用?力掐着掌心?。
她声音有些发紧:“皇后是想?……想?对外祖母……”
“我过去?看?看?!”
“我的人换下了那盏参汤,”见她着急,祝隐洲及时解释道,“外祖母无事。”
沈晗霜顿住脚步,回身看?向一直站在?窗边的祝隐洲。
她眼神平静,沉声问道:“但那盏皇后让人送去?的参汤里,也加了东西,对吗?”
祝隐洲并未替皇后遮掩,颔了颔首。
“是与那三人同样?的毒,但份量要少许多。”
沈晗霜声音冰冷道:“是因为外祖母上了年纪,皇后不想?让她在?行宫出事。”
就像会让那三名贵女拖着病体回到长?安一样?,为了撇清关系,皇后也不会让明家的老夫人不明不白地?死在?洛阳行宫,死在?她眼前。
沈晗霜的心?里堵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若旁人得知皇后对那三个曾在?背后出言讥讽沈晗霜的人下了毒手,或许会以为皇后此举是为了维护沈晗霜。
可皇后不仅给那三人下了毒,还想?对沈晗霜的外祖母下毒。
还想?要一位老夫人的性命。
沈晗霜少见地?有些迷茫:“我不明白,皇后为何?会如此。”
沈晗霜实在?想?不出,对于皇后来说,她的外祖母有什么非除不可的理?由。
即便皇室忌惮明家富可敌国的财力,即便皇后当真因为之?前外祖母曾命人将祝隐洲拦在?明府外的事而动怒,可何?至于此?
何?至于想?要了结外祖母的性命,还是用?这样?阴毒的法子。
祝隐洲对皇后此举的目的和意图有所猜测,但因还未证实,他没有与沈晗霜说起。
目前他能做的,只有答应沈晗霜:“我会护外祖母周全,也会查明皇后为何?要做这些事。”
这是他的承诺。
沈晗霜轻轻点了点头,温声道:“有劳殿下。”
她也会设法弄清楚,皇后到底为何?会如此表里不一,当面百般抬举明家,背后却想?害外祖母的性命。
不能坐以待毙。
该与沈晗霜说的话都说完了,祝隐洲本?该转身离开,可他心?里仍然悬着一件事。若不与沈晗霜说明,他心?里难安。
“今日?皇后提起赐婚一事,我事先并不知情?。”他正色道。
祝隐洲知道沈晗霜最不喜有人从旁强迫她做任何?事。
是以在?长?安时,父皇问祝隐洲是否想?让他为他们赐婚,祝隐洲也当即便直言拒绝了。
若知道皇后有意在?今日?的赏枫宴上提起赐婚一事,祝隐洲也只会明确地?回绝,不让此事为沈晗霜带来任何?困扰。
但皇后瞒着所有人,在?宴席上猝不及防地?提起此事,祝隐洲虽及时拒绝了,却也让许多人因此议论沈晗霜。
即便没有亲耳听见,祝隐洲也知道,那些话不会有多么友好?。
“若事先知情?,我不会让皇后有在?人前提起此事的机会。”
“我虽想?重新娶你为妻,却并不想?让你违心?嫁给我。”
沈晗霜安静地?听着祝隐洲同自?己?解释这些,忽而有些恍惚。
以前,他们之?间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
因为某件或许会带来误会的事而把话说清楚,及时让对方知道自?己?内心?所想?。
所以她不知祝隐洲与陈兰霜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祝隐洲也不知她心?底在?意什么。
“我明白,你不会勉强我。”她轻声说道。
“谢谢你。”
无论是祝隐洲在?宴席上明确地?拒绝了赐婚,还是他暗中安排了人护了外祖母周全,沈晗霜都该向他道谢。
沈晗霜不愿仅因为皇后一句话便嫁人,无论对方是谁。
她也不敢想?,若外祖母当真喝下了皇后命人送去?的那盏有毒的参汤,会是何?种后果,她又该如何?面对。
祝隐洲敏锐地?发现沈晗霜并未再像方才那样?称呼自?己?为“殿下”。
是他得寸进尺也好?,是他异想?天开也罢,起码在?这一刻,祝隐洲忍不住猜测着,或许沈晗霜此时并未拒他于千里之?外。
祝隐洲垂在?身侧的长?指不自?觉微微蜷了蜷,却面上不显,试探着温声问道:“你不因为今日?的事而怪我吗?”
闻言,沈晗霜抬眸看?向他,有些意外:“为何?要怪你?”
赐婚一事是皇后忽然提起,并未同祝隐洲或沈晗霜商量过。在?送去?给外祖母的参汤里动手脚的人也并非是祝隐洲。
她为何?要怪在?祝隐洲身上?
祝隐洲顿了顿,还是说道:“若没有我,皇后应只会对你像从前一样?好?,不会提起这桩你并不愿意的赐婚。”
祝隐洲远比皇后所以为的要更了解她。他看?得出来,无论自?己?与沈晗霜和离前后,皇后待沈晗霜都并非是虚情?假意。
今日?皇后刻意在?人前提起赐婚一事,也并非是因为沈晗霜,而是冲着他去?的。
今日?之?前,人人都知道祝隐洲有意挽回沈晗霜。而皇后想?让祝隐洲在?人前违逆她的“好?意”。
祝隐洲不能委屈了沈晗霜,便暂时让皇后得到了她需要的回答。
沈晗霜没想?到祝隐洲会这样?说。
但她从祝隐洲的话里听出来了点她以前从未发现过的东西——
或许,即便皇后曾十几年如一日?地?对两个儿子好?,从不曾亏待过祝隐洲,她也并非如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是一个称职的继母。
若当真如此,那幼时目睹了生母在?自?己?眼前毒发身亡的祝隐洲,是何?时发现了继母待他并非表里如一?
是在?平南王成了皇帝,祝隐洲成了太子后,还是在?更早的时候?
沈晗霜如今的身份并不适合探究这些,便没有追问,只是语气平和道:
“若她所谓的好?从一开始就带着隐瞒与欺骗,并非真心?以待,没了也就没了。”
若皇后当真是对她好?,无论如何?,都不该对沈晗霜的外祖母下手。
也不该在?沈晗霜与祝隐洲成婚的第二日?,便让她以为,祝隐洲其实并不愿意娶她,他想?要的妻子,他的心?上人,都另有其人。
沈晗霜知道,自?己?与祝隐洲成婚三载都没能成为交心?的夫妻,根本?原因在?他们自?己?身上。所以她从未怪过陈兰霜。
但皇后在?一开始便有意误导她,后来又多次状似无意地?加深了沈晗霜对祝隐洲和陈兰霜关系的误解,沈晗霜无法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更何?况,如今皇后还将那些毒辣的手段用?到了沈晗霜的外祖母身上。
无论皇后有什么理?由,沈晗霜都不会轻轻将这些揭过。
祝隐洲知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沈晗霜都将他的家人当成了她自?己?的家人。
见沈晗霜并未因为皇后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而难过,而是很冷静理?智地?看?待皇后的好?与不好?,祝隐洲放心?了些。
夜已深了,祝隐洲再舍不得离开,也到了该让沈晗霜歇息的时候。
他仔细叮嘱了几句有关皇后和秋祈的事,便温声同沈晗霜道别,随即转身离开了沈晗霜卧房的窗边。
后面一连几日?都风平浪静。
各处都有条不紊地?筹备着秋祈一事。即将随皇后一同参与秋祈的女眷们也都跟着礼仪嬷嬷一起学了种种祈福时的规矩与礼节。
很快便到了秋祈当日?。
今日?秋高气爽,但行宫内外俱是一片肃穆。
女眷们早早梳洗打扮好?,聚集在?在?行宫外,等候着与皇后一同往山上的青云寺而去?。
从行宫去?青云寺祈福需要登上数百级山阶。而为显心?诚,每一步都须得祈福之?人亲自?走过。
沈晗霜和明姝雪陪在?明老夫人身边。
已经知晓了许多事情?,沈晗霜便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地?朝那三位“染病”的贵女望去?了一眼。
那晚之?后,祝隐洲曾再来见过沈晗霜一次。他告诉她,那张女医给的补方果然能解那三人中的慢毒。
但此时出现在?人前,那三人仍然病态明显。且她们的脸色看?着要比之?前更加难看?了。
她们不仅是被?人搀扶着来的,这会儿竟像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倚靠着身旁的侍女才能勉强站定。
而在?沈晗霜身侧,一向身体硬朗的老夫人也面露疲态,看?着似是没有歇息好?。
沈晗霜和明姝雪都陪在?外祖母身边,旁人都不难看?出她们两人俱是神色忧虑。
但只沈晗霜自?己?知道,她心?里有着几分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