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夕阶酒
陈兰霜的父亲并不看重他的女儿,这在京中不算什么稀罕事?。是以既没了夫家庇护,又没有母家支持,陈兰霜如今的处境可?以想见有多么艰难。
但陈兰霜若因此?便想要对付她?,沈晗霜也不会坐以待毙。
她?不会愚蠢到委屈甚至牺牲自己去拯救任何人。
沈晗霜曾提醒过陈兰霜,若她?有什么想要的人或东西,便自己去争取,只要不再来搅扰沈晗霜的生活便好。
但如今陈兰霜与她?之间?已经不再是口舌之争,而是牵扯上了刺客、暗杀这样的事?情。即便此?事?背后的主谋应是陈相?,沈晗霜也不会对明里暗里推波助澜的陈兰霜抱有什么善心。
明老夫人也是这样的想法:“无论?她?是因为什么,只要她?生了害人之心,害到了我们家的人头上,便不能轻轻揭过。”
明姝雪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姐姐,听说?那具尸体是在她?枕边被发现的?”
沈晗霜点了点头。
“人是太子杀的,尸体也是他安排人放的,”明姝雪皱着眉猜测道,“他不会是在为姐姐出气吧?”
明姝雪知道那个刺客与陈相?和陈兰霜有关?后,她?也恨不能狠狠报复回去。
明姝雪虽不喜欢太子和离后还?总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姐姐,但不得不说?,得知太子不仅杀了那个刺客,护了姐姐周全,还?将那具尸体扔回陈兰霜枕边时,明姝雪心底是觉得很解气的。
就是将那陈兰霜和陈相?都杀了也不为过。
但沈晗霜听了明姝雪的猜测后却神色如常道:“太子是为了将事?情闹大,好让陈兰霜那边收不了场。”
祝隐洲不是会为了给谁出气而特意做什么事?的性子。
但思及祝隐洲当时故意让刺客伤了他自己的事?,沈晗霜心神微顿。
曾经她?与祝隐洲从未交过心,沈晗霜便也不算有多了解他。
可?和离后,祝隐洲虽多次亲口向她?说?明他的心意,沈晗霜却愈发看不透如今的他了。
意识到了什么,沈晗霜不由得蹙了蹙眉。
没来由的,她?今日竟莫名想起了祝隐洲好几回。
第56章 周日双更
洛阳城外, 一处破庙后的清溪边。
此?处偏僻,平日?里少有?人?至,今日?却难得聚集起了不少人?, 还个个都是身形高大的武人?。
沈相身边的护卫“送”徐季出城后便“请”他家的下人先行一步,回邻城徐家传信了。
那?些人?一步几回头地离开前, 领头的护卫不忘提醒他先回去同徐家家主说,徐家这位公子太过思念亡妻, 以致于犯了失心疯。沈相体恤晚辈, 特命相府护卫悉心送他归家。
那?些徐府的下人?不敢多言, 只能陪着小心先?走到了前面去。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沈府的护卫们转头就将徐季带到了这个偏僻荒凉的地方,用那?些折磨人?身心却不留外伤的法子好好“体恤”了一回这位痴心妄想的徐家公子,当真将他逼得失了神智, 有?些疯癫憨傻了。
一名年轻护卫方才也尽心尽力地想了点子折磨徐季,但见他真像是得了失心疯的样子,还?是有?些犹豫地问:“徐家会不会把事情闹大?”
他们会不会下手太重了,给丞相招来什么麻烦?
领头的人?淡淡地瞥了一眼不仅已全无?富家公子模样, 还?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徐季,并不在意此?事:“徐家若是立身正?,有?底气因此?而叫屈的,我们便也无?需行此?一事了。”
既然徐家先?存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相爷又吩咐了不必手下留情, 他们自然也不会让姑娘白白被这样的泼皮无?赖攀扯。
在沈府里,从上到下, 无?论是谁都盼着姑娘好。今日?见这样一个混账东西张口便想逼婚, 他们恨不能直接拔刀将他杀了算了。
“那?我们当真要将他送回邻城徐家去?”又有?人?问道。
“他也配被相府的人?护送?”另一人?嘲讽道。
都知道相爷对这人?的态度,此?事也并非正?经公务, 他们说话间便也随意了些。
“依我看,就将他扔在这里,任他自生自灭便是了。若能一路找回去,也算是他自己的本事。”
领头的护卫已收回目光,不再理会眼神呆滞的徐季:“我们说了会替明府将他送回家,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他指了两名年轻护卫,权当历练了,命令道:“让他留口气回徐家便好。”
“遵命!”
他们也都已经知道这人?逼死?发妻,还?常年仗着家中有?钱行欺男霸女?之事,都觉得这是个该死?的混账。但相爷是朝廷命官,还?是不能以私刑要了谁的命。
听说姑娘在洛阳组织了万民请愿一事,想推行夫妻律法的修改。徐季就算活着回去了,到时应也得不了什么好下场。
但这些护卫们也没想到的是,同样不愿让这徐季好过的,除了他们以外,竟还?有?好几波人?。
两名护卫押着已经疯傻的徐季赶路的第一晚,便有?人?有?意引开他们,将徐季痛打了一顿,让他吐了不少的血。后?半夜又有?人?给他们用了迷香,将徐季的四肢都打折了,留下了一定会残疾的重伤。
第二日?药力过去,两名护卫醒来时,就看见疯疯癫癫的徐季自己艰难地捧着一个不知哪儿来的茶杯,正?在喝水。结果那?杯水喝下去没多久,一身是伤的徐季便被毒哑了。
他们不知道这几波人?都是谁,但无?需他们动手便将徐季弄成了这副模样,他们心里也觉得很?痛快。两人?只简单为徐季处理了伤口,让他留着一口气回到了徐家。
早已准备着接自家公子的徐家人?看见徐季这副模样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吃了这闷亏。
那?两个护卫有?心在邻城多留了一日?,想看看徐家是否会做些什么。
他们却很?快便听闻,那?徐季回府的当晚,便被潜入徐家的贼人?阉了。
民间传言,称是徐季平日?里害的人?太多,一朝见他成了失心疯,有?仇有?怨的便都找了过来。
确认徐家人?不敢再拿此?事去攀扯沈相或姑娘,两人?才回了洛阳。
而暗处,将先?后?几波人?所?做的事都看在眼里的断云实在有?些……无?言以对。
第一波趁夜痛打徐季的那?几人?,从身手和招式看,应出自军营。断云当即便猜测他们应与林远晖林将军有?关。
废了徐季四肢的人?是断云。太子殿下听闻徐季在明府门前说的那?些话后?便吩咐他来送这徐季一份好礼,让他再也不能去攀扯太子妃。断云觉得自己分寸把握得还?算不错——轻了废不了徐季,重了又会要了他的命,让他轻易得了解脱。
断云办完差事后?没有?立即离开,他便也看见了明家公子身边那?个深藏武艺的小厮将装着毒茶的茶杯送到徐季手上。
而徐季回府后?的那?一晚,断云发现有?一名内侍潜入了徐家。断云觉得那?应是皇后?派来的人?。
可他无?比后?悔自己当时暗中跟了进去,看见了那?一幕让人?恶寒的场面。
恨不能找个地方洗洗眼睛。
断云将这些都写了下来,以飞鸽传信给了仍在洛阳的太子殿下。
将信鸽放飞后?,断云觉得,自从出了长?安城,自己记录的事情是愈发奇怪了。
连内侍将谁阉了这种事都出现在他笔下了!
洛阳城中。
徐季去明府门前闹事的当日?,便有?另一则消息在城里不胫而走——太子即将彻查当初李家的家主向安府尹行贿一事。
安府尹被抄家的时候,人?人?都只知道他曾多年渎职、向洛阳城中的富商们索贿,却不知道竟是那?李家的家主第一个主动向他行贿,还?亲自为他出主意,告诉他该如何向那?些富商们索贿。
按律,被索贿者不会受到惩处,但行贿与受贿同罪。安府尹已被抄家、流放,若李家当真有?行贿一事,也逃不过。
有?这样一个大消息传遍了洛阳城,外面的人?便也很?快将徐季在明府门前扬言求娶沈晗霜一事抛在了脑后?。
而听闻太子要彻查李家后?,心底最不安宁的便就是李府这些人?了。
可如今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却不见任何官兵来李府,也不见太子召任何人?去审问,便正?如一把铡刀悬在脖颈之上,将落未落,让人?胆战心惊,张皇失措。
李府内已经乱了。
不管是下人?还?是主子,都没人?有?心思做什么正?事,正?惶惶不安地等待着铡刀落下。
若太子真要查李家,主子们脱不了干系,下人?们也都是家生子,无?人?敢提前逃了。可府内的人?又多少都有?些了解家主的行事,猜测外面传的那?则消息应并非作伪。
一旦罪名定下了,抄家流放便是逃不了的了。是以各房的人?都在想方设法地暗中将自己手里的值钱货换成方便藏匿的银票,想起码留一点可以傍身的银钱。
而唯独有?一人?连藏匿银钱一事都无?心去做——李荷月。
在这个消息传进李家前,李荷月正?在另想办法,想要重新算计,让徐季娶了他想要的沈晗霜,她好保全自身。
可骤然听闻太子要追究李家的事情,李荷月不仅当即便被吓得失了神,还?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却猜出来,太子此?时忽然要追究她的父亲行贿一事,应是因为她暗中设计,让徐季去明府门前求娶沈晗霜一事。
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日?,李荷月实在不能不将它们联系起来。
她曾以为当真如陈兰霜所?说的那?样,太子殿下与陈兰霜青梅竹马,见她如今已不再是他人?妇,才会弃了他并不在意的沈晗霜。
可李荷月此?时越想越心惊——太子竟不仅没想要弃了沈晗霜,还?愿意因为她而以查案之名报复李家。
若父亲知道是她给家里招来了祸事……
他一定会打死?她的。
李荷月惴惴不安地在屋里静坐了许久。听见外面乱糟糟的动静,她终于还?是坐不住了,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衫从李府后?门溜了出去,径直往明府而去。
她要见沈晗霜。
*
听春叶说李荷月想见自己时,沈晗霜刚午睡醒来。
沈晗霜眉梢轻蹙:“她来做什么?”
春叶隐约有?个猜测,便同她说了今日?外面疯传的消息。
“太子要查李家?”此?事来得有?些突然,沈晗霜有?些意外。
可是李荷月为何会来找她?她又不查案。
思及徐季在明府门前胡言乱语的事,沈晗霜没忘了这其中应有?李荷月的手笔。
她本就打算送李荷月一份回礼,人?都主动送上门来了,见一见也没什么。
“让她在侧门外的巷子里等我。”沈晗霜起身换了一身裙衫。
既然祝隐洲传出消息说要查,那?李家主动向官员行贿一事应是事实。沈晗霜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她进明府的门。
“好。”春叶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是李荷月找上门来想见她,沈晗霜并不是着急的那?个。是以她缓步在府里走着,一面细细思索着李荷月或许会对自己说什么,一面赏一赏各处的秋时景致。
看见爷爷和外祖母在园子里对弈时,沈晗霜还?过去旁观了两局。
爷爷的棋艺太好,沈晗霜便没做观棋不语的真君子,又与外祖母联手与爷爷对了一局。
沈晗霜从明府的侧门走出去时,便看见李荷月正?等在小巷内的一棵树下。
她今日?竟有?耐心,等了这么久都还?没走?
沈晗霜站在几级台阶上,垂眸看向李荷月,一时没有?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