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她不想高攀 第18章

作者:三月蜜糖 标签: 天作之合 爽文 古代言情

  夜里书院在暖阁小聚,照旧吃的古董锅子,肥美的羊肉薄如蝉翼,入口即化。

  卢辰瑞用公筷为李幼白夹了一箸,随后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李幼白笑起来,红红的腮颊像是抹了胭脂,卢辰瑞看呆了,见那眸眼含烟带雾,水灵灵地格外动人,一时没忍住,竟把手伸了过去。

第19章

  温热的指腹触到李幼白唇角时, 她一愣,抬头?侧向卢辰瑞,卢辰瑞看着她, 又看向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指,脑子?轰隆一声,犹如天雷劈过。

  他哆嗦了下,接着缩回手来,舔了舔唇尴尬地解释:“你嘴角有东西, 我..只是想帮你拿下来,小白, 你别误会。”

  李幼白看他指腹上的酱汁, 笑道:“多谢。”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她说?完便继续夹青菜,毫不在意。

  卢辰瑞心?跳的厉害,揣着那根手指像是揣着天?大的秘密, 他悄悄捻了下, 只觉心?神荡漾, 无比愉悦, 但这种窃喜的感觉很快被羞耻取代,他咬着牙想, 自己可真是不要脸, 小白把他当好人, 他却辜负小白的信任, 何其无耻。

  他攥起?拳头?, 再不敢直视。

  卢辰钊看的一清二楚, 就连卢辰瑞伸手时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也没放过,以至于他面不改色, 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云蒸雾涌,不妨便捏断了箸筷,木刺扎到肉里,他仍得体地笑着,然太阳穴处的青筋却疯了一样狂跳。

  他暗道荒唐,竭力压下这种令他无法掌控的情绪。

  但费了好些?力气,无奈作罢。

  明亮的月悬在枝头?,漆黑寂静的甬道上,李幼白提了盏纱灯往前走,许是吃锅子?的缘故,即便未戴帷帽敞着小脸走在路上,也不觉得冷,胃里暖融融的,她默默思忖明日要考的内容,将?先生出题的可能性想了个遍,但仍觉得不够。

  快看到春锦阁的院门,她刚要弯腰穿过藤架,忽被一道黑影吓得倒吸了口?凉气。

  “是谁?”嗅到酒气,她往后退了步,便见那人从墙下走出,像是专程在等她一般。

  薄薄的光洒在两人身上,透着股冷冽的虚白,卢辰钊只穿了件圆领缠枝纹襕衫,腰间是月白带子?,佩戴有流苏的玉坠,行走间,酒气更浓。

  “可知我为何在此?等你?”

  照旧是理所?当然的语气,听?得李幼白皱眉,她想,左右不过是为了明日考试,两人互相敦促了半月,势必会有些?紧张,她自认倾其所?有,遂如是回他。

  “八股文?能教的我都?教了,剩下的便是悟性和勤奋,再不是我能力所?及。明日考试,你可验证一番,诸葛先生的题出的向来苛刻,其实你思路清晰,唯一缺点就是在歌功颂德上,也就是说?官场话?,照理说?你该比我懂的,但知道和写出来又不一样,这些?东西是要给上头?看的,总不好还要克制自己。”

  李幼白也不喜欢写八股文?,格式太过严苛死板,即便有想法也鲜少得以抒发,意气年纪非得用孔孟圣人的语气说?话?,也难怪卢辰钊排斥。教他以来,她知道他的胸襟和抱负,但那些?东西落不到纸面,也对考试起?不到任何作用,也就是说?,他想的再深再广再全面,审阅试卷的先生不喜,那就是不过关。

  所?以长此?以往,考生们都?练得一身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本领,说?到底,读书读得敝塞了,民生世事不管,只去琢磨上位者的心?思,继而?写出得分高?的文?章。

  她略微抬高?手臂,灯笼的光在卢辰钊脸上染了层晕黄,那张脸显得没那么冷厉。

  “所?以,李娘子?是想说?,要写好八股文?,首先得懂钻营?”

  “若你想得高?分,总是要舍弃某些?东

  西。”比如高?傲,比如与生俱来的不屑和矜持。

  李幼白觉得他喝多了,竟有种无理取闹的意味,遂自觉站远些?,恐又哪里做的不对,叫他挑出错来。

  “论钻营,我的确不如李娘子?。”

  一语双关,话?音刚落,李幼白的脸便变了颜色,她抿着唇,不悦地看向毫不知错的男人,登时便有些?不忿和恼怒,但还是压了压,克制着脾气回道:“钻营出题者的意图,也是本事。就像有的人明明想学,想去钻营,偏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挣扎,不得其法,到头?来还要指责别人会钻,虽不想承认,但未免有些?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意思。

  当初不是我跪求强迫卢世子?跟我学的,是你主动找去春锦阁,拿教射御来换,说?明卢世子?是认可我且希望学习我的长处,你既然学了,便得虚心?,若怀着抵触的心?理表面佯从,内心?反抗,只会适得其反,不管怎样努力也不会有半分成效。”

  她不愿意与他撕破脸,但他阴阳怪气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模样,委实令人讨厌。

  李幼白说?完便要走,身后人快她一步上前拦住,修长的手臂横在墙上,将?李幼白堵在自己的桎梏圈里,他抬眸,似在打量她面上的神情,又像在琢磨说?辞,半晌才开口?:“四郎纯粹不懂事,或许你做那样的举动信手拈来,但对他来说?便是某种暗示和蛊惑,他最?重感情,一旦起?了念头?,便不是三言两语能打消的。”

  李幼白哭笑不得:“你认为我故意勾/引卢四郎?”

  “我没有那么说?,我只是让你注意人与人之间的分寸,不要做出令对方误会的举动。”

  “那么卢世子?你呢?你三更半夜不睡觉,不回扶风苑,特?意将?我堵在这里,便是懂分寸,知礼数了吗?”

  卢辰钊淡淡地看着她,看她因愤怒而?微红的眼眶,气愤时绷紧的小脸,她就像是一张饱满的弓/箭,被人拉开了弦,随着释放而?一点点平复,冷静,直到变得面无表情。

  “放心?,我即便要引/诱,也绝不选你卢家人。”她用力拂开卢辰钊的手臂,提着灯笼疾步离开。

  女孩的香气像一道薄薄的刃,擦着卢辰钊的耳畔滑过,被她推开的位置,莫名火热起?来,他低头?,手臂微微蜷曲,神思却因她的那句话?而?越飘越远。

  不选卢家人。

  真是有骨气。

  但他怎么会有种诡异的失落感,他合该庆幸的,庆幸没有被她缠上,没有被别有用心?的算计。

  毕竟她在听?说?大佛寺讲经人姓闵时,便耍了手段欺骗自己,在知道对方很可能是尚书之子?后,那种急功近利的行为,不惜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过去私会,是有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出这等不要颜面的事来。

  卢辰钊自己都?没发现,从起?初为着四郎打抱不平,到后来因她去找闵裕文?而?生出的恼羞成怒,并非是为了所?谓礼法,而?是某种让他肺脏酸涩的东西,让他失去理智的杂念。

  自然,眼下的他是不可能剖析透彻的,他固执且拧巴地认为,他所?说?的一切都?没有错,错的是她,她就不该四处留情!

  翌日天?蒙蒙亮,李幼白已经穿着妥当,为了答题方便,她特?意穿的是窄袖对襟短襦,下面则是一件八破如意裙,头?发依旧全部梳理起?来,插上玉簪固定。因连考三日,故而?早膳她用了不少,却没敢喝太多水。

  半青把她的手炉递过去,还嘀咕了声:“奇怪,屋里好像招老鼠了。”

  李幼白:“你看见了吗?”

  “没有,就是有几件衣服被咬了,你看,都?勾线了。”

  半青抱着那一摞出来,两人针线活都?不好,故而?衣裳破损后,缝补的很是粗糙。

  “你把先前的果子?糕点全都?扔了吧,省的被老鼠嚯嚯过,吃了坏肚子?。”

  半青答应着,笑道:“姑娘快走吧,争取考个头?名,咱们也好回济州过年。”

  李幼白咧唇,却是默认了。

  虽说?不喜卢辰钊的那番言论,可到底听?到心?里去了,故而?李幼白到了书堂后,也尽量避着卢家郎君,便是卢辰瑞三番五次凑上脸去,她也只是敷衍地点头?,或者嗯几声,总之能不说?话?绝不对视。

  卢辰钊昨夜醒酒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虽不觉做错,但对着一个小娘子?说?那样的话?,未免太重,言辞也过于刻薄,他进门后,便往边角看去,但那人始终低着头?,抱着本书兀自默读,便是一个眼神都?不曾给。

  经历三日考试,每个人从生龙活虎变得颓废疲惫,就像被吸了精髓,无精打采地收拾书袋,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

  卢辰瑞趴在案上,后来是被自家小厮抬回府的,听?闻路上便打起?呼噜,着实累的不成样子?。

  其余两房虽说?勉力维持,可眼底的黑眼圈骗不了人,与卢辰钊拱手作揖后,亦在书童的陪同下,各自回了家去。

  李幼白也好不到哪里去,写了三日字的手指骨发疼,脑子?里也如同蒙了层雾,昏昏沉沉犯困,抱着书袋,起?身时竟险些?栽倒。

  卢辰钊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臂搀住了,李幼白打了个冷颤,看见人时,几乎没有片刻迟疑,立时挣开搀扶,道了声谢,便往屋外走去。

  半青早已等着,见她出来赶忙给她披上斗篷,又垫脚将?那兜帽拢好,系上带子?。

  “姑娘,我炖了鸡汤,你回去喝一碗再睡。”

  她扭头?看了眼,见书堂内还有人,不禁纳闷:“孙小姐怎还不走,她丫鬟比我来的还早,小脸都?冻白了。”

  李幼白抬头?,果真见廊下站着个不断搓手跺脚的人,天?太冷,又是风口?,她穿了件小袄,却依旧不耐寒,冻得上下牙打架。

  “你去屋里等吧,那有炭火。”李幼白见她可怜,忍不住提醒。

  丫鬟说?话?都?不利索了,结巴道:“娘子?叫我在外头?等着,我..我再等一会儿,没事。”

  半青还想说?话?,被李幼白阻了:“也好,孙娘子?的东西都?收拾完了,想必很快就会出来。”

  两人走远些?,半青忍不住抱怨:“她进去便是,怎这么不知变通,再等下去,少不得要变成冰锥子?了。”

  李幼白戳她脑门:“别说?了,苏娘子?有她的打算,想是在此?之前提醒过她,不许进去,身为奴仆,哪里敢违背主子?意愿。她也不是不知变通,只是处境如此?,不得不接受罢了。”

  孙映兰虽累,但状态是好的,出门前特?意画了妆容,即便疲乏也是腮颊红润,唇瓣细腻,此?时纤腰袅袅移步到卢辰钊面前,福了一礼道:“卢世子?,过几日兄长要来接我回去,临走前我想邀你去赏梅花,权当感谢在公府一年多来的照映。”

  卢辰钊颔首,道:“我不爱赏梅,孙娘子?也不必客气。”

  “卢世子?,你为何待我总是这样冷淡,难不成我便如此?招人厌恶吗?”孙映兰泫然若泣,说?着话?泪珠儿便滚下来,眼眶红了,她抬手去擦,过年的氛围越来越重,她的情绪也越来越不稳当,想到回家后父亲的嘴脸,她便觉得分外难受。

  她总要给自己机会,哪怕在卢辰钊看来是厚颜无耻的。

  “公府规矩,待客要周全。孙娘子?既是我们的客人,合该受到礼遇。但论私交,我与孙娘委实过浅,故而?谈不上冷淡不冷淡。”一番话?说?得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是不留情面,以至于孙映兰听?完怔住,待反应过来,一张小脸唰的通红,盖过了胭脂本来的颜色。

  “可你分明很照顾我的,每逢时令都?会安排下人去送东西,我不信这是我的一厢情愿?”孙映兰索性摊牌,微仰着小脸朝他靠近。

  她听?母亲说?过,女子?对男子?表露心?意后,能被接受最?好,若没有,那么男子?也会因为她的表白而?对她格外宽容,甚至生出一种说

  ?不出的好感和亏欠。

  她豁出去了,便什么都?顾不得,她就是想要一个结果。

  卢辰钊的脸沉郁起?来,并没有因她的哭泣而?心?软,也没有因她靠近而?变得无措,相反,在她快挨着自己手臂的刹那,他竟有种近乎恶心?的感觉。

  虽冷脸往后退了两大步,沉声说?道:“不是我对你照顾,是公府对书院的每个人都?很照顾吗,至于你说?的一厢情愿,如果你真这么想,那便是了。”

  孙映兰的脸从红转白,又从白转红,她张着嘴,无法理解此?人的冷决,没有半分怜香惜玉。

  “还有,若我哪里做的让孙娘子?误会,我在这儿道一声歉,但希望自此?以后孙娘子?能明白,你所?臆想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他做文?人揖,随后转身提步,莲池飞快地奔来接过书袋,很是同情地瞥了眼被打击到面色惶惑的孙娘子?,接着跟卢辰钊报备。

  “诸葛先生方才着人传话?,让世子?爷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商量。”

  四方院,庭中几株常青竹,楹窗紧闭,屋内站着几个人,除了卢辰钊,便都?是书院的先生。

  “若不是今早我开后窗,也不会发现这些?东西。”诸葛澜面容严峻,卢辰钊沿着他的视线看去,启开的后窗处,零星分布着几绺绯色丝线,应是衣物被勾破的痕迹,窗棂上隐约可看出脚印,但被抹掉大半,便也不知尺码大小。

  他低头?仔细看了眼,又探身往外,下面是枯黄的草丛,即便有人经过也不会留下痕迹。

  这是存放试卷的房间,既然有人来过,也就意味着,试卷内容很可能已经泄露。

  诸葛澜负手而?立,对此?很是不喜:“开霁,这是我到卢家教学以来,第一次碰到“文?贼”,内心?震惊的同时,亦感到教学的无奈,想到贼人很可能是自己的学生,且为了成绩做出此?等行径,我便觉得为人师者责任重大。

  目前仅与几位先生通了气,旁人一概不知,要怎么处置,你来拿主意。”

  卢辰钊拱手行礼,道:“让先生蒙羞了,学生定当查明真相,若有文?贼,定不轻饶!”

  院里竹丛浮动,半开的楹窗来回晃荡,勾在窗棂的丝线陡然飘起?来,又倏地落下。

  莲池不敢吱声,他都?能认出布料,想必世子?爷也认出来了,这丝线名贵,织成的衣裳更是寻常人买不起?的,偏他知道府里有谁穿着。

  小姐,还有李娘子?。

  当初书院小聚,李娘子?的衣裳全湿透了,世子?爷便将?小姐的备用衣裳送与她穿,本没打算收钱,可李娘子?是个有原则且倔脾气的,非要一文?不差地买下,世子?爷见状,便没再强求,将?银子?收下,算是买衣裳的钱了。

  小姐总不可能来偷试题,那么,难道是李娘子??

  却也不能够,李娘子?又不傻,来偷试题还要穿件绯色扎眼的衣裙,这不是掩耳盗铃?莲池脑子?里一团热闹,再将?目光投到卢辰钊身上,见他始终神色冷静,便知该想的世子?爷都?想到了,只是书院学生身份摆在那儿,除了卢家人,卢家亲戚,便是孙娘子?和李娘子?,不管是谁,被揪出来总是不光彩的。

  卢辰钊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又不排除别的可能。其一,偷题人不慎遗落脚印和丝线,仓皇逃跑根本不知道自己留下了证据。其二,偷题人本可以全身而?退,但又为了陷害,故意将?证据留下,误导众人视线。

  谁都?见过李幼白穿那件绯色襦裙,谁也都?能成为偷题人的证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

  若是第一种还好,至少此?人只想着偷题拿高?分,没有涉及到更深层次的陷害。若是第二种,那么情况便很恶劣了,事关人性和品行,他不会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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