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蜜糖
但,这让李幼白觉得自己像个坏人。跟那些占了人清白,转头不?负责任的混账一样,只知道暂时的享受,根本不?在乎对方的清誉。
可,这是卢辰钊主动的,她事先都讲明?了呀,但他还是愿意扑上?来,而她也只是个正常且有?着七情六欲的人,面对这样的亲吻她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李幼白反复为自己辩解,最后?无力地将手脚一摊,卢辰钊他为什么要这样?
想着想着,手指覆在唇上?,竟带着与他的气息昏昏睡了过?去。
她想,再不?能同他妥协了,此人奸诈狡猾,惯会?步步为营。谈感情,不?好,伤神费力。
卢辰钊却?不?这么想,这夜他沐浴完,赤着上?身躺在帐子里,唇始终上?扬,偶尔露出个莫名其妙的笑?来,翻个身,仿佛掌中还有?她的味道,他把?手贴在脸上?,又挪到胸口。
他想的很清楚,他和李幼白无非就是个名分问题,他相信李幼白心?里有?他,虽然不?多,但是有?就足够了。如今他没有?名分,却?能做名分内可以做的事,也挺好。
人不?能太贪,得知道满足。久而久之,她离不?了他,难道还会?由?着他是自由?身?自然会?主动提提的,其实?有?没有?的,卢辰钊眼下也没有?那么介意了,横竖她迟早会?给,便无需计较时日。
闵裕文从燕王处去往翰林院,进门看到李幼白坐在宽大的条案前专心?誊抄摘录,他定了少顷,抬步进去。
“在抄什么?”
李幼白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他,“闵大人?”
闵裕文当即看到她饱满鲜亮的唇,昨夜还像含苞待放的骨朵,今日却?犹如绽开一般,浓稠适宜,带着殷红的光泽,他心?头跳了下,目光凝在那处。
“是前朝搬宫时损坏的典籍,正在四处搜找补漏,汇编成册。”李幼白见他怔住,不?由?抬手捂了下唇,又觉得像掩耳盗铃,便又放下,只将睫毛也垂落,遮住一闪而过?的羞赧。
“挺好。”他说,随即挪开视线,翻看她案上?的古籍来转移思绪,“这本古籍是孤本,前朝时便有?残缺,便是补了也可能不?尽人意。我家中祖上?曾对此有?过?记载,你若是需要,我可带来借你查阅。”
“方便吗?”李幼白惊喜。
闵裕文:“方便。”
“如此多谢闵大人。”她终是不?叫自己明?旭,闵裕文生出沮丧的情绪。
“对了,这是我为夫人手抄的经书,我身无长物,但愿夫人不?要嫌弃。也劳大人转告夫人,幼白祝她长命永寿,岁岁安康。”
便是辗转推辞了邀约,闵裕文不?失礼数地道谢,出来翰林院时,只觉内心?空乏,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从四下涌来,将他数年积累的优越感击打的溃不?成堤。
他没为小娘子主动过?,生平第一个,却?是被人拒了。
秦文漪收到经书,翻看时仍觉得遗憾,冲着闵弘致便是软语轻柔地抱怨:“看看,幼白这笔字柔中带刚,哪里像是小姑娘写的,实?在是招人喜欢。明?旭跟她太像了,两人都爱读书,若能在一块儿,定会?琴瑟和鸣,羡煞旁人。怪你,这么好的小姑娘,都不?让我如意!”
闵弘致点头,却?不?还嘴,待她说完才幽幽开口:“夫人说得对,是我不?好,是我叫夫人失望了。”
秦文漪自然明?白儿子心?思,但闵弘致决定的事,向来不?能更?改,她便是心?疼儿子的失魂落魄,也只能装作不?见。
夜里睡下时,又同闵弘致确认两年之期,犹不?解气,末了啐他:“若等?两年她没来,儿子也娶不?到娘子,我也不?管了,横竖是你惹得祸,总归要你来填。”
闵弘致拥着她,连连答好。
转头却?说:“儿子随你,长了那么样俊的一张脸,又怎会?娶不?到娘子,夫人多虑了。”
秦文漪被他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明?旭打小就被人说,是跟闵弘致一个模子刻出来,他睁眼说瞎话,无非是为了讨自己欢心?,遂捏起拳头朝他狠狠捶了把?,权当解恨。
秦文漪生辰与刘瑞君前后?脚,当年秦家娘子怀着秦文漪进宫赴宴时,彼时还是良妃的太后?跟她月份差不?多,那时良妃不?受宠,先皇后?又是个极其霸道专横的主儿,故而良妃活的很是低调。
良妃开玩笑?,说是两家孩子有?缘,没准产期也能凑到一块儿。
这话果不?其然,秦家娘子早上?生下秦文漪,良妃夜里便生了刘瑞君,此后?秦家娘子偶尔进宫,便也带上?秦文漪,让她与刘瑞君玩,她们也曾做过?朋友,但后?来也慢慢疏远,乃至如今的几乎没有?走动。
刘瑞君生辰宴,办的清雅寡淡,往年陛下虽坐不?了多久,但终归是会?去合欢殿看她的,更?别说流水一般的赏赐。
今年,刘瑞君应付完了一波又一波前来道贺的大臣,酒都喝了一壶,却?还是没等?到刘长湛。
好容易捱到傍晚,刘长湛身边的太监顾乐成才过?来,身后?跟着四个小太监,捧着嵌螺钿平底托盘,倒是陛下给长公主的生辰贺礼。刘瑞君这才明?白,刘长湛是来都不?肯来了。
她冷笑?着,着人收起贺礼,托腮抬起头来,问顾乐成:“中贵人,陛下去哪了?”
顾乐成弓着腰,客气笑?道:“回长公主话,陛下和贵妃在一起,像是累着了,便在仙居殿歇了。但陛下惦记长公主您,叫奴才亲自过?来送上?贺礼,祝长公主殿下长乐无忧。”
刘瑞君勾了勾唇,道:“替我谢过?陛下。”
顾乐成道是,躬身带着那四个小太监退出合欢殿门。
人刚走,刘瑞君便抓起酒盏狠狠掷到地上?,瓷盏瞬间粉碎,崩的到处都是。
崔慕珠曲身躺着,薄薄的衣裳滑到臂
间,刘长湛的手抚在她腰上?,因方才的折腾,此时睡得很是深沉。
崔慕珠盯着秋香色薄罗帐子,眸中一派冷淡,她试着拿开刘长湛的手,见他没再动,便扯过?泥金帔子将自己包起来,撩帘出去。
腿被摆弄的很酸,腰也疼,她蹙眉缓缓挪动脚步,雪白的肌肤上?点缀着几颗绯色印子,她拧了下眉头,将帔子往身前扯了扯。
刘长湛在位多年,后?宫又陆续填充不?少新人,他勤于朝务,轻易不?肯假手他人,仗着身子强健便不?加节制。如今早已过?了年纪,却?还是如狼似虎,崔慕珠其实?早就看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撑着一副好皮囊罢了。
何况,还有?那好阿姊时不?时的“问候”,兴许哪一日,刘长湛就再也起不?来了。
崔慕珠喝了口茶,梅香送来甜汤,“ 娘娘,长公主的人悄悄来过?,又走了。”
“阴沟里的驱虫,见不?得光。”崔慕珠冷笑?着,喝了口甜汤道,“她今夜一定会?发疯。”
梅香没说话,但仿佛也能猜到,往年长公主的人便有?盯梢的习惯,明?知道陛下每回都到贵妃这儿,却?还要跟着过?来巴巴的看,回去禀报了主子,不?仅会?挨打,合欢殿的东西都得重新换一遍。
何苦来哉。
崔慕珠喜欢看刘瑞君发疯,刘瑞君的每次失控,都令崔慕珠觉得心?旷神怡,无比高兴。
从前她不?知,由?着他们兄妹两人欺瞒,摆布。而今都得一笔笔还回去,她就是要看着刘瑞君得到该有?的报复,之后?呢,自然还有?刘长湛了。
谁都跑不?掉。
她缓缓走到楹窗前,伸开双手轻轻一推,凉风习习,霎时将她的青丝吹拂开来,带着满园的芍药香气。
湛蓝的夜空,满满的一轮明?月悬挂在枝头,如此完美无瑕。
崔慕珠仰面望着,双臂紧紧环在胸口:文宣,你在那头好好看着,我给你报仇。
贞武十年春,言文宣被斩首弃市时,她曾想过?死,但浑噩了数日醒过?来,又觉得她不?能死。坏人都好好活着,她死了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何况,她有?儿子,还有?一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女儿。
她不?能看着女儿长大成人,便也不?会?轻易赴死,她相信终有?一日,她能再看到自己跟文宣的女儿。
第51章
六月天, 晨起晴朗,晌午用过饭便开始上云,黑压压地堆积在?半空中?, 越积越多,仿若大殿都被笼罩起来。
合欢殿的熏香缭绕,重?重?叠叠的帷帐内,刘瑞君正睡着。
这两?日她头疾厉害,每夜躺下后头皮都像是要撕裂似的, 难以安眠,饶是添上安神香也无济于事。这日她看了会儿?书, 便觉得起了瞌睡, 遂赶忙钻进帐中?,上下眼皮一沾上,果真睡了起来。只是这一觉,如同掉进深渊地狱。
黑漆漆的地牢里, 那口大瓮骤然裂开,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响声, 血水沿着裂缝渗出, 继而当的一声巨响,安福那鬼一般的身子滚了出来, 蓬乱的脑袋在?地上晃了几圈, 突然定在?刘瑞君脚前。
那双阴森森猩红的眼睛, 没有焦距地盯着她, 恶臭传来, 刘瑞君嫌恶的踹她, 然刚抬起脚,便被?她一口咬住, 掉落的牙齿嵌入她的皮肉,就像是咬进骨头一样。她疯了,恶狗般逮住刘瑞君的腿,死?死?不放。
刘瑞君试图从地牢离开,但脚下黏腻,一踉跄,便后仰过去,双手染了血水,那血水又仿若会生?长的藤蔓,沿着她的四肢瞬间侵袭扩散,她像是一具血红的尸体,而腿上还挂着个?不死?不活的人彘。
她唤扈从,但喉咙被?堵住了似的,叫不出声音。挣扎着想跑,脚底滑不溜秋,怎么?都起不来身,正当她急着想对策时,安福那张脸倏地出现在?她面前。
血红的眼珠,狰狞的神情,恶鬼一样冲她凄厉地笑着,她的牙都掉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粗噶声,然刘瑞君双手撑地往后逃时,安福忽然张开了嘴。
像是黑洞,她被?斩断的手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把钳住刘瑞君的颈子,掐的她快要喘不过气,安福诡异的笑起来,瞪着她,声音仿佛充斥着地牢。
“刘瑞君,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死?无葬身之地,魂不入地狱,生?生?世世都在?乱坟岗上游荡,刘瑞君,你不得好死?!”
刘瑞君被?掐的背过气去,忽听耳畔有人急切地叫她,她猛一哆嗦,抖动着睁开眼来。
“殿下,你做噩梦了。”
贾源正拿着湿帕子给她擦拭额头,颈项,细白的手指若有似无贴着她的肌肤,刘瑞君的胸口剧烈起伏,双眸凝视着对方,忽然长长吐了口气,一阵嗡鸣声从耳膜处扩散开来,扯着神经令她疼的蜷曲。
贾源坐上床沿,用手替她揉捏太?阳穴和眉心?,在?他的抚触下,刘瑞君慢慢平复起来,只?大汗淋漓后浑身湿漉漉的,像是洗了一遍。
“殿下梦到?什?么?了?”
刘瑞君拉过他的手扯到?唇边,平躺起来却是没有答他。
她梦见安福那个?贱人了,人不人,鬼不鬼地瞪着她,还敢在?梦里害她。
她救了那贱人,那贱人却恩将仇报,背叛她,转而效忠崔慕珠,她活该被?做成人彘,活该惨死?。
当年安福她爹获罪流徙,爹娘俱在?流徙途中?死?了,安福和她两?个?弟弟妹妹被?发卖成奴,是她刘瑞君救下安福,她才有了后来的好日子。崔慕珠进宫,安福被?派到?仙居殿侍奉,起初她还很听话,时常往合欢殿传递消息。但后来她却变了,半个?月或是一月不主动回禀,便是着人去找她,她也说?不出什?么?要紧的事来。
刘瑞君亲自去找她一趟,安福却跪下,恳求不要再让自己做这等丧天良的事。
彼时刘瑞君才知?,安福早就被?崔慕珠的小恩小惠打动,觉得给自己送消息便是对不住崔慕珠,良心?过意不去。刘瑞君冷笑,却也没有为难,叫安福磕了三个?头离开。
谁知?安福是个?祸害,非但不传消息,还处处防备着合欢殿,不让旁人往外递崔慕珠的动静。她像一条狗,护着自己的主子。那段时间,刘瑞君烦透了她,但还是留她性命了。直到?一场大火,崔慕珠烧死?在?里面,三年后又折返宫中?,刘瑞君本想就这么?算了。
但是,崔慕珠回宫后,刘长湛几乎夜夜去那儿?,恩宠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像是根本不在?意崔慕珠和言文宣的奸/情,还是被?她当做珍宝。刘瑞君的嫉恨无处发泄,故而找上了那个?帮助崔慕珠的贱婢安福,她将安福绑在?刑架上,用尖锐的刀挑断她的手筋脚筋,看她痛苦的哀嚎求饶,心?里很是痛快解恨。自那以后,但凡崔慕珠受宠,刘瑞君便去地牢惩罚安福,最终她的手脚全被?砍断,但刘瑞君不舍得让她轻易死?掉,又叫大夫为她止血,诊治,把她封在?大瓮里,生?不如死?的熬着。
刘瑞君笑起来,抬手抚在?贾源眉眼处,道:“梦见你了。”
贾源一愣:“我让殿下忧虑了吗?”
“是啊,梦到?你背叛了本宫,和那些贱人一样,要弃本宫而去。”刘瑞君说?话间,手指流连在?他唇角,眼皮轻抬,双臂勾住他的后颈,贾源俯身下来,由着她肆意妄为的逗弄。
贾源是阉人,但阉人有一双比谁都灵动的手,可侍弄的长公主舒畅满意。
事毕,刘瑞君屈膝躺在?床上,喘着粗气泪眼朦胧,腿缓缓落下,贾源从床尾回来,声音变得低哑暗沉:“殿下可舒服了?”
“贾源,说?你
这辈子都不会背叛本宫,说?!”
贾源望着她,轻声道:“奴才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刘瑞君高兴地笑起来,抱着贾源将下颌搁在?他肩上,然眸眼却是冷的,她将唇凑过去,一字一句道:“东宫那边,你得加紧些了。毕竟我那外甥刚得了长子,正欢喜的厉害。除去陛下下令赏赐的,你们宣徽院也该主动挑点旁的,我那外甥喜欢字画古玩,你今儿?便送去吧,他必定爱不释手,时常翻看。”
贾源嗯了声,刘瑞君阖眸。
既然谁都靠不住,便也不该徒留指望,抛弃她的,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阿湛,你也不例外。
因大理寺卿是崔钧,也就是将作大监崔泰的儿?子,崔慕珠的兄长,故而关于玉堂殿姜皇后被?砸一事,崔钧交由大理寺正卢辰钊来复查。
卢辰钊今日午前抵达玉堂殿,殿内早已恢复如初,断裂的横梁被?抬出去烧毁,地上砸的坑洞也已经更换了地砖。案发到?现在?,除了崔泰之前被?勒令休沐外,将作监还有两?名梓匠被?关押在?牢,两?人被?打的皮开肉绽,该招的不该招的,招了个?彻彻底底,至于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如今谁也不敢确定。
卢辰钊没有再见那两?人,即便他们再行改口,证词也将不具说?服力。他需要另行突破,找到?事情的关窍。
玉堂殿内外皆有宫人洒扫,他将令牌出示后,宫人俱是恭敬退下。
卢辰钊其实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证据早就在?大理寺干涉前被?损毁,如此仓促,幕后必定有人指使?,他询问过将作监的匠人,得知?在?姜皇后出事后,整个?将作监便撤出了玉堂殿,所以应当不会是崔家人。而在?后宫有如此手段和能力的,只?有姜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