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蜜糖
刘长湛抿唇,淡声道:“阿姊有事?”
刘瑞君:“有事才?能来找陛下?”
李幼白听出一丝不对劲儿,这语气?,还有反问的姿态,像是指责,更像是娇嗔的怪罪。
少?顷,刘瑞君给自己解围,“李大人在这儿,却是正好不过的了?。起居郎告了?病假,要休沐一月,此间缺人来侍奉,我想着不若就由李大人暂且过来顶替,补补起居郎的职缺,横竖李大人是翰林院新人,手头也没甚重要事情,权当为陛下分?忧了?。”
原是如此,李幼白抬了?抬眼睫,看到她笃定?傲慢的眼睛。
今日即便?她不在勤政殿,刘瑞君还是会向陛下请旨,令她做起居郎。因她上回使刘瑞君计划落空,没能如愿与陛下在一块儿,便?叫刘瑞君记了?仇,处心积虑地报复。
通过近期发生的一些事,李幼白对这位长公主有了?更深的忌惮。
她像个偏执到极端的人,手段狠辣,思维怪异,往往能用常人意想不到的方?法去处置事情,比如现下,她想到让自己做起居郎。
何?谓陛下的起居郎?
是要记录陛下一言一行,从他起床后,到入睡前,事无?巨细。不仅仅是朝廷大事,还有陛下与后宫妃嫔的举止,皆要一五一十记录下来,最终编纂成册子交由顾乐成封装,成笼。
刘瑞君是要她留在陛下身边,通过不断地接触,继而?创造各种可能。
她委实处心积虑了?。
李幼白想回绝,只说了?几个字,刘瑞君便?打断,“你不必谦虚,本宫已经与翰林院打过招呼,说是借调你到陛下身边来,他们也同同意了?。今夜你回去便?要开始熟悉了?解,看看陛下的起居郎要负责哪些事宜,后日便?来上值吧。”
自始至终,刘长湛都冷眼旁观。
刘瑞君吩咐完,便?让李幼白退下,殿中只剩下他们姐弟二?人。
“陛下高兴吗?”刘瑞君莞尔,肩上的披帛滑落在肘间,露出一截颈子。
刘长湛瞥了?眼,看到雪白颈上各种淡色印记,当即凛了?眸子,抬眼看向她的脸。今日她故意穿了?件及胸襦裙,这是她素日里最不喜欢的装束,又将那印子露给自己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但,刘长湛确定?,他很?不喜她如此自以为是。
“阿姊不适合这衣裳。”刘长湛没有答她,反而?不冷不淡说起来,“阿姊还是穿回高领窄袖装吧,那才?是阿姊该有的样子。”
刘瑞君冷眼:“怎么,只贵妃穿得,我便?穿不得?”
酸味溢出来,刘瑞君顿了?顿,没再说话?。
“随你。”刘长湛不愿与她争执,俯身拿起奏疏继续批阅。
被忽视的感觉很?不好,刘瑞君坐在他对面,为他研墨,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却不
肯回望自己,眉宇间紧紧皱着,显然是厌烦透顶。
“陛下怎么想起来处置姜家,皇后娘娘着人过来多次,就差亲自带病起来了?,陛下不肯见?她?”
“阿姊不觉得管的太多?”刘长湛微微一笑,“那是朕的后宫家事,似乎跟阿姊没甚关系,还望阿姊不要越界。”
出了?勤政殿,刘瑞君面色如常,招招手,宫人弯腰过来。
“去,叫人好生料理陛下的食膳,切莫用错了?分?量。”
夜里,崔慕珠觉得刘长湛有些力不从心,才?起了?两回便?伏在枕上连连喘气?,不仅冷汗直流,那面色也有些不大对劲儿。
她起身,唤了?几声,刘长湛便?抱着她,用力箍在怀里。
“贵妃,叫你失望了?。”
崔慕珠没有回头,眼神淡淡的,嘴上却说:“陛下是被朝务累的,不过是疲乏,歇两日便?好,妾也终于得空,能跟着休息几日。”
她软软的说着,倒叫刘长湛很?是受用。
待身后人发出轻微鼾声,崔慕珠的脸彻底凉下来,她倒不是怕刘长湛死,她是怕他死在自己床上。
她有儿子有女儿,可不想为着一个渣男葬送一辈子。他死便?死了?,但不该是这么个死法。
崔慕珠意识到,刘瑞君最近下了?狠手,虽说之前她便?一直偷偷给刘长湛用药,但还是有所顾忌,药量极轻,最近不知怎的,猛然提了?药量,崔慕珠不介意,但怕刘瑞君操之过急,叫刘长湛察觉出来。
刘瑞君还不是刘长湛的对手,两人做不到势均力敌,若被刘长湛早早觉出不对,用不了?多少?手段便?能很?快控制住刘瑞君,如此也不能鹬蚌相争了?。
狗咬狗,自然要是两条身形体力差不多的狗才?好。
崔慕珠瞥了?眼刘长湛放在自己身上的手,腹内一阵恶心。
天不亮,卢辰钊便?去李幼白住处等她。先是牵着马站在海棠树下,后来实在等的没了?耐心,前去叩门,半青打开门露出个脑袋来。
“世子爷,我们姑娘说,手里活计不少?,便?不跟你出去了?。”
“是吗,那我进去帮她,幸好我那厢全都忙完。”卢辰钊牵着马,把缰绳递到半青手里,理所当然道,“喂上好的草料,别叫它吃坏肚子。”
说罢,径直推门进入。
半青看着手里的缰绳,又转头怔怔看他,这世子爷,也忒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李幼白看了?会儿书?,便?趴在桌上失神。支开的楹窗外,几只鸟雀站在窗户边啄食,她撒了?些粟米,它们吃的欢畅,偶尔发出满足的叽喳声。
她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只有一人能帮忙。
闵弘致闵尚书?。
前两日她听侍讲说过,闵弘致有意从翰林院擢选一人入礼部,若他能为自己开口,同陛下讲明要选她过去,想必还是有机会逃过做起居郎这件事的。
应当没有别的办法了?。
李幼白叩了?叩桌案,道:“半青,你随我出趟门。”
卢辰钊走?到窗外,两臂压在上面,顺着她说的问道:“出门作甚?”
李幼白想都没想,答他:“去闵家。”
她忽然意识到,外头那人不是半青,跟着抬头,却见?卢辰钊的脸犹如六月阴天,垮的一塌糊涂。
“你要去找闵裕文?”他站在那儿,松竹般清隽矜贵,眉眼的傲气?虽说收敛许多,可那是多年养尊处优的结果,便?是极尽掩盖也很?容易透露出来。
李幼白反问:“你是如何?进来的?”
卢辰钊:“走?进来的。”
“半青呢?”
“帮我喂马去了?。”
“你为何?叫我的人去给你喂马?”
“朋友之间不必分?的如此仔细,你若是有事麻烦莲池,我必不多言。”说完,卢辰钊又问,“你找闵裕文有事?”
李幼白心烦意乱,往桌上一趴,怏怏道:“我不是找他,我要找闵尚书?。”
“怎么了??”
听出她的不对劲儿,卢辰钊立刻正经起来,单手摁着窗沿往里一跳,落在地上,“遇到麻烦事了?,说说,兴许我有法子。”
李幼白便?把刘瑞君提议让自己做陛下起居郎的事告诉了?卢辰钊,说完很?是丧气?:“我有点害怕。”
“换谁都会怕。”
卢辰钊安慰她,“隔了?这么久,她又来为难你,你不觉得有点怪?”
李幼白皱眉:“经你这么一说,仿佛是有点怪。”
“姜皇后在玉堂殿被砸,恐怕也跟长公主有关。”卢辰钊决计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这事称得上隐秘,该咽在肚子里的,“初步勘察,横梁是孙少?辉找人弄断的,而?孙少?辉是长公主提拔上来的人,在早前被安插在崔泰手下,做的是从七品将作主簿。孙少?辉底下两个人替他顶了?罪,他在外头高枕无?忧,上峰和?下属全都要为其背锅。”
“可是,我觉得此事姜家人都知晓,姜皇后更像是故意为之,难道我猜错了??”李幼白疑惑了?,且根据他们两人之前的判断,十有八/九姜皇后用了?苦肉计,陷害崔家,让陛下提拔姜家,而?后姜家人的所作所为,也都印证如此。
卢辰钊看着她,赞道:“你没发现自己推理能力也很?好吗?”
李幼白点头:“是有点。”
他笑:“倒是不知道谦虚。”
他支着腮,脑中忽然冒出个想法,于是往前探头,与李幼白眨了?眨眼:“你去找闵尚书?,是不是想让他将你调到礼部?”
李幼白被他那眼睛闪了?下,闻言嗯了?声:“只有这一个好法子了?,我去找闵大人,让他帮忙求求闵尚书?,若闵尚书?肯出头,陛下应当会准允。毕竟一个起居郎而?已,他没必要非揪着我不放。”
最关键的是,此事不是陛下起头,是刘瑞君自作主张。
李幼白后来才?知道,不仅仅是孙映兰,在孙映兰之前,刘瑞君还送给陛下四个美人,都是同贵妃娘娘长相沾边的。陛下兴致寥寥,若不然也不会至今只宠爱贵妃。
所以她觉得,其实这件事只要有人肯出面,陛下便?会点头。
卢辰钊两手抱在胸口,眸光清浅地望着她,忽而?一笑,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或许更好的法子。”
李幼白瞬间睁大了?眼睛,摁着桌案上前,急急寻证:“什么法子?”
“这样,我写封奏疏,同陛下恳请,将你要到大理寺。”
“能行?”
“行倒是行,只是可能会委屈你一下。”卢辰钊缓了?语气?,注意她听到这话?时的表情,斟酌开口。
李幼白道:“只要别叫我去勤政殿,别做那劳什子的起居郎,我不怕委屈。”
“那你拿笔过来,我这就写。”
李幼白赶忙找来纸笔,趴在对面盯着他游刃有余地落笔,几句话?书?写完对陛下的客气?拍马之词,最后总结一句,“臣恳请调翰林院李幼白修撰入大理寺,任大理寺文书?一职,望圣上准允。微臣拜谢。”
写完将纸折叠起来,封好,又慢条斯理搁了?笔,用帕子擦拭指肚,抬眼,冲李幼白微微一笑。
李幼白一愣,他的身子朝她倾来,带着浓浓的阳刚之气?,她往后退了?些距离,摸着发烫的耳根,暗暗提醒自己莫要被这皮囊引诱,睫毛颤了?几颤,再度抬起时,看到他正好整以暇的端望自己。
漆眸如墨点,浓情似水,看的李幼白浑不自在,耳根更烫了?。
更可恶的是,只消跟他面对面,脑子里就不自觉想起那夜的吻,想起来后便?又是一阵心神恍惚,口干舌燥。
她摸起茶盏喝了?口冷茶,便?听卢辰钊笑着问道。
“李幼白,做我的文书?,你可高兴?”
茶呛到喉咙,李幼白咳了?起来,他便?要动手帮忙,她忙躲开。
躲来躲去剩下的茶水悉数洒到身上,他自然地掏出巾帕给她擦拭,边擦边抬眼盯着她的小?脸,猝不及防又是一声:“怎么,高兴疯了??”
李幼白:....
第53章
晨光渐暖, 一层层的涌到墙头后,将那树枝间的嫩绿染满翠意,空气也?慢慢温和起来?。
风
从楹窗吹入, 将桌上的纸吹得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