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蜜糖
“他是好,但你更好,你说的这些兴许也?是他所担忧的。我看得出,明?旭很喜欢你,他这个人看着清雅脱俗,实则动心后与凡人一般,你也?不必过于忧虑。”
李幼白嗯了声,却不接话。
崔慕珠瞧出她的心思,没再游说,只是告诉她:“不管你喜欢谁,尽管去喜欢便好了,哪怕错了也?无妨,重头?再挑便是。”
李幼白望着她,想起她当年经历,双手环住崔慕珠的腰身,将脸颊贴到她怀里。
“母亲,你真勇敢。”
崔慕珠手心覆在她脸上,像是回忆起言文宣当时的神采,她也?永远忘不了那一日。
是她别有心机的重逢,只是为?了离开皇宫,对言文宣刻意的偶遇,她没想过言文宣会毫不犹豫答应,她甚至想过他会拒绝,然后她再去想别的法子。
但他答应了,那一刻,她便决定好好待他。
“是因为?你父亲足够好,值得我去冒险。”
“镇国公?府那边你也?无需担心,等?...”她想说等?刘长湛崩逝,刘识登基,但又?咽了咽嗓子没说出口,“横竖你还小,便先?凭着喜欢相处,成婚的事不急。”
“嗯,我不急的。但我和?闵大人的婚约,终归是会对他们造成影响,我...”
“闵家不是不讲理的,此事到时我来处置。”
崔慕珠淡淡说道?,心想:卢家也?不太/平,等?两三年后,事情还不知作何发展,小儿女的那些喜欢,没准就在岁月的冲击下寡淡,却也?不必过早担心。
“总之,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坐上马车往回走?时,已经临近夜半子时。
半青打?着哈欠蹲在车辕处,两手抱在一起,远远看到人影便跳下来走?上前?,将披风罩在李幼白身上,见?她回头?看,不由纳闷:“姑娘等?人?”
卢辰钊挨了打?,碍着世子爷的身份硬是一声不吭,但那是五十军杖,实打?实地?落在皮肉上,怎么可?能不疼。
且今日卢辰钊有要事要禀报,他又?如何能撑得住身子在圣上面前?维持风度,定是不好受的。
她没回半青的话,上车后撩开帘子坐了会儿,宫门口陆续有车出来,直到看见?闵裕文走?来,她下意识落下帘子。
闵裕文站在原地?,愣了少顷后还是过去。
“幼白,你不走??”
李幼白不得不再度掀开帘子,冲他笑笑说道?:“这就走?了。”
闵裕文直到她在等?谁,马车往前?驶离后没多久,宫门口传来动静,莲池指挥车夫往门口行走?,停稳后又?去搀扶,那人被打?的很重,如今走?起来一瘸一拐,似乎往他的方向瞥了眼,闵裕文回望过去。
卢辰钊一手扶腰,一手抓着车栏,莲池本想背他,他拂开,强忍着疼痛爬上去,
然一钻进帘子,便扑通趴倒在地?。
深夜,半青被屋内翻来覆去的声音吵醒,点了灯叩门。
“姑娘,你哪里不舒服?”
李幼白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半青听了会儿门,便又?回去。
她坐起来,撩开帘帐,一心惦记卢辰钊被打?后是何模样,原想等?着明?早去看,可?剩下几个时辰怎样都熬不过去了似的。索性便也?不睡了,起身摸索着走?到书案前?,点了灯,蹑手蹑脚抽出本书来临摹,练了会儿字,越发清醒,遂又?去换好衣裳,开门去到院里。
半青此时已经在打?呼噜了。
用?井水洗过脸,她稍微擦净涂了面脂,便坐在院里等?待天明?。
晨光熹微,她在半青没起床时,便径直开门走?了。
莲池正在熬药,看她过来面上很是欢喜,忙将外涂的药递过去,小声道?:“我们世子爷被打?惨了,后背后臀血肉模糊,我看着都觉得骇人。娘子快去看看吧,哎...世子爷哪里受过这种苦,也?不知怎么得罪陛下了。”
莲池的眉毛蹙拢在一起,看样子是一夜未睡。
卢辰钊趴在榻上,从门口打?眼看去,血淋淋的很是刺眼。
他不知李幼白来了,又?疼又?肿整宿,如今稍微迷糊些,便点着头?瞌睡起来。感到后背一凉,只以为?莲池为?他换药,也?没睁眼,哑声道?:“不必写信回家,谁也?不用?告诉。”
李幼白咬着唇,看他后背的伤,手指不断打?哆嗦。
他皮肤白净,线条硬朗,此时却好像一匹缎子被剪刀胡乱绞碎,血还在往外渗,沿着肩胛一直流到腰窝,最后没入薄被覆盖的地?方,血痕也?钻了进去。
“疼死了。”
李幼白刚开口,床上人倏地?睁开眼,猛然扭头?,看到她通红的眼睛,便要立时爬起来,可?扯动伤口,他嘶了声,被李幼白摁住肩膀压回去。
“你怎么来了?”
“我上值途中,正好过来看看你。”李幼白又?剜出一块药膏,涂在他后腰伤处。
卢辰钊面庞红了下,此时除了疼便觉得有些酥麻不自在,便扭头?冲她道?:“其实一点都不疼。”
李幼白没反应,他又?道?:“我是男人,这点疼也?算不得什么,长两日便好了。”
眼见?着李幼白掉了颗泪,他舔着唇支起上半身:“只外头?看着严重,实则根本不打?紧,你可?别觉得是为?了自己,是我自己不喜欢那公?主,不想娶她,不喜欢的人我自然要拒婚的。”
李幼白继续给他涂药,一边涂一边掉泪,忍不住似的,看那横七竖八的伤口渗着血,眼眶便发酸发涩。
卢辰钊握住她的手腕,语气转缓:“李幼白,打?板子本也?没什么,你这么个哭法倒更要我命,还不如一顿军杖来的痛快。”
李幼白抬起眼眸,湿润的睫毛黏在一起,越发显得那瞳仁透亮。
“事到如今还要浑说。”
“真的,我不想你哭。”
他声音变得温柔,连眼神也?像是融了冰,要把她包裹起来一般。
李幼白抽了抽鼻子,动作更加轻柔。
“你是不是一夜没睡?”卢辰钊笑,心里像是抹了蜜。
李幼白嗯了声:“疼就喊,我不笑你。”
“我是公?府世子,哪里能随意喊叫。”
“现在屋里只你我二人,你也?不必端着世子爷的派头?。”
“那不成,往后咱们成了亲,你总要拿此事讥讽我的。”
打?从两人确定心思,李幼白便觉得卢辰钊变了个人,花言巧语时不时信口而出,偏还不显得突兀,叫她听了脸红羞涩。
“我也?没答应嫁给你。”
“所以我得更努力。”
李幼白给他上完药,想起昨夜的正事,问:“你拒婚,只挨打?便能了事吗?”
“我毕竟是镇国公?府的,陛下便是恼我也?不至于杀我,顶多不重用?。”
卢辰钊不怕,他投的是燕王,即便刘长湛边缘化他,也?无妨,新帝登基后,朝堂气象更新,他总要有自己的左膀右臂。
“淮西的事呢?”
卢辰钊忽地?沉默下来,李幼白心里一跳,低头?:“你怎么不说话,陛下是不是要发兵征讨?”
“是。”
李幼白见?他避着自己的眼神,手指攥紧,又?问:“你不会同他做了什么约定吧,比如...”
“你做主帅,伐贼长公?主。”
她试探着看去,却见?卢辰钊一脸平静,便知大抵如此了。
之前?卢辰钊受燕王所托前?去淮西,游说昌远侯使其顺从燕王,他在淮西待了一个多月,不只是在昌远侯府待着,他还去过军营驻地?,勘察过当地?路况地?形,也?拿到手了舆图。如若陛下想发兵讨贼,卢辰钊会是个合适人选。
更重要的是,卢辰钊既从齐州出来,便是要闯一番功绩的。摆在他面前?的,是挑战更是机遇,是他证明?自己的良机。
李幼白心内汹涌,看向卢辰钊却面不改色。
卢辰钊点头?:“礼部和?御史?台这月会继续外发檄文,向天下公?布长公?主的诸多罪行。与此同时,京郊兵马正在配备行军粮草主帅,准备在一月之后进攻淮西,征讨逆贼。
李幼白,我是要去的。”
打?仗便有风险,有风险意味着性命攸关,李幼白没有立刻回他,只是静静盯着他的眼睛,似在思忖什么。
卢辰钊被她盯得发慌,硬撑着直起身,想握她的手,临近又?自行攥起。
“我若是能战胜归来,便去贵妃面前?求婚,求她把你嫁给我。”
“若你死了呢?”李幼白怔怔问。
卢辰钊一下沉默了。
就在他琢磨该如何回她时,李幼白忽然认真地?说道?:“若你死了,我就嫁给闵大人。”
卢辰钊心里一阵翻腾,很不是滋味,但还是闷闷嗯了声:“也?好。”
“卢开霁,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李幼白绞着他的头?发丝一扯,他哎了声,“你得活着回来,活着才能娶我。”
卢辰钊唇动了动,眸光发亮:“你等?我,我一定活着回来。”
距离上值还有一段时间?,李幼白跟他说了会儿话,便趴在床头?小案上昏睡过去。
闵裕文便是在此时来的,跟着莲池一路走?到卧房,打?开门,便见?床上那人深情凝视,修长的手指抚在她的鬓边,将那扰人的发丝一点点理顺,唇轻弯,露出满足的笑。
闵裕文怔愣了瞬,莲池咳了声,卢辰钊抬头?,看见?他,神色敛起,变得端肃起来。
他起身的动作使得李幼白睁开眼,双目惺忪的坐直身体,呆呆地?反映了半晌,肚子咕噜一声。
“闵大人来了。”
李幼白回头?,正对上闵裕文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微微一笑,上前?。
“你昨夜来的?”
平静淡然的语气,像是询问她早上吃什么一般。
她的小脸压出印子,眼睛全是血丝,看起来睡了一段时间?。
李幼白摇头?:“我早上过来的,顺路。”
也?的确够早。
闵裕文看到她换过的衣裳,知她没有说谎,点点头?,李幼白见?他们有话要说,便与两人辞别,径直去了署衙。
“殿下想让我和?你同去淮西。”
卢辰钊毫不意外,两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且闵裕文在斋讲时的造化很大,坊间?信众极多,若他能去最好,毕竟长公?主靠着声势在极短的时间?里招揽了不少良将人才。百姓不是官员,他们获得认知往往通过传播,而源头?很重要。
“好。”
闵裕文看了眼他的伤,想着李幼白指尖的药气,心中颇不是滋味。
起身后站在原地?,面朝卢辰钊:“陛下赐婚你和?五公?主,是他和?姜皇后共同的意思,你知道?姜家倾颓,东宫和?昌王让陛下觉得对姜皇后有所亏欠。所以对于姜皇后的唯一请求,陛下会很认真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