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孺人
侯爵需得朝廷认可,他们抢不走,便只能抢夺赏赐之物。
就是今日连带着四娘一起欺负,这些人其实也是看准了她已经嫁到魏家。哪怕她兄长是韩彻,也只要以魏家家事为由,旁人也不好再掺和进来。
他们原也只当韩彻是清查四娘丢失的那几件,哪曾想,韩彻不过是借了个由头,实际实施的乃是对过去的一整个大清算!
试问他们此刻敢让大理寺的官差搜查吗?
不敢的!
可现在,韩彻哪还能由得他们容许不容许!
韩彻扫视了这群人一眼,直接开口吩咐大理寺的官差行事。
“不,你们不能搜查我们的。”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韩彻冷眼站在一旁,看着这群人挣扎着,嚎叫着。
这些人真当一句本家族人,一个长辈的身份,一声家事,就能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了么?
都牵扯到御赐之物了,这还能算作是家事吗?
第153章
处决
韩彻是特意挑选着时间来动手的,要知晓年底最后一次,也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祭祖活动,族人能来的都会参加。
依着时下的风俗,去参加如此重要的家族活动,虽然不能穿得太过鲜艳,但也绝不会穿着随便。
魏家这群旁支,又没一个是有能力有出息的。若不然,这么多年来也不至于全族都盯着一个长辈俱无的魏林去各种占便宜、打秋风。
这一搜查,果然就从一些魏家旁支身上搜出了名单上的物品。
但凡是宫中赐予出来的物品,都是会登记在册的。是以,也容不得魏家旁支否认或是狡辩。等到这些物品逐一被大理寺的衙役摆放到一处,大厅里闹轰得也就越发厉害了。
各种哭嚎、解释声夹杂在一起,还有来自于魏老二等人在那一声声越发焦急起来的吶喊:“九郎!九郎!你快来啊!快出来给我们解释啊,这都是你赠予叔伯们的……”
可他们不知晓的是,韩彻提前交待韩老三,让他将四娘和魏林提前带离大厅,就是在防着这一出。
接到韩彻报案,跟随过来调查这事的大理寺衙役们,瞧见今日这出场景,也很是不齿魏家这群旁支。
赠予?
谁家会把宫中的赏赐,随意拿去赠予血缘已经算得上是淡薄的旁支?
还一赠便赠这许多?
更别说他们适才在偏屋时可都亲眼瞧见了,魏家这群旁支是如何不要脸到直接上手抢夺的无赖行为。
一想到这事,有些衙役还不由得面露鄙夷。
就这还世家大族呢!
他们普通良人都干不出这等不亚于吃绝户的无耻行径!
“数目还相差甚多,此事又事关重大,只怕还需得再劳烦周大人了。”韩彻直接无视魏家旁支的哭闹,只对此番一道也随行过来的周司直道。
司直是官职,可掌奉命出使到地方复审疑难案件。
这次大理寺之所以会派周司直跟过来,除了有韩彻的原因在,也因着这次事件还牵扯到魏林。魏林可是世袭的开国县侯,丢失的还是中宫皇后赏赐之物。
魏家旁支起初还在继续大声叫唤着魏林,待到他们见着大理寺的人竟还要去他们家中搜查之时,便彻底吓慌了神,叫唤声越发的声嘶力竭起来。
“九郎,九郎!”
“九郎你快出来帮叔伯解释啊……”
“大人,这些东西真的是九郎赠予我们的!”
“不行,你们不能去我家搜查!”
“对!我等又没犯事,不能去我家搜查的……”
“九郎!”
大厅里乱成了一团,魏家旁支哭喊声连连,自然也尽数被实际就躲在大厅后面的魏林和四娘听了去。
四娘自嫁到魏家,见一次魏家旁支的人,就会被对方不要脸耍无赖恶心一次。这会听见外面的动静,心里可算是舒坦了些:“活该!”
这群人此刻是哭嚎得可怜,可这些年来他们每每上门打秋风,占尽便宜行各种恶心人之事时,怎就不想想失去所有亲人还年幼,被他们作为族人集体欺负的魏林又有多可怜?
虽是同为魏家族人,可所谓的旁支指得是虽然同出一源,但只是具有间接血缘的亲属。
若不然,还真以为这个开国县侯的勋爵,是这些人嘴里面口口声声说的,是魏林占去了家族的好处?
“二兄真厉害!”作为被欺负多年的主角,魏林现在也不可能对这样的一群人生出什么同情之心,甚至他还双眼亮晶晶的透过缝隙,牢牢注视着大厅里的韩彻。
闻言,四娘小脸上也充满自豪和骄傲:“那是!”
小两口在大厅后面小声说话间的这会功夫,韩彻已经让人把大厅里的魏家旁支和已经从他们身上搜查出来的东西,一边押送到大理寺去,接受审判。一边还又带着韩老三,和大理寺的一群衙役,拿着明细清单,去各家进行搜查。
结果更不出意外,从魏家这群旁支家里,几乎每家都搜查出来了不少宫中赐予魏林的东西。除此之外,过去被他们占去的魏家长辈留给魏林的一些对象,韩彻这次也一并清查了出来。
最后这些对象合在一起,数目之多,让一众随行办案的大理寺众人俱都大感震惊。
然后当天下午,那一箱箱从魏家旁支各家所搜查出来的东西,在被衙役们抬去大理寺做物证时,也都被京城不少百姓瞧见了。
待到第二天,有关于魏家旁支对失去所有直系亲属,唯有独苗苗一个的魏家嫡系魏林,长达十余年的“吃绝户”行为,更是在韩彻的有意推动下,很快便传遍了京城。
“啧,这魏家旁支也太不要脸了!”毕竟魏林在失去最后一个直系亲人时,他才不过稚童年纪。似这般的稚童独自一人守着万贯的家财,被不良族人欺压占去家产,不论放在什么年代,都是很能引起人们的同情心的。
“何止是不要脸,这胆子也太得很!”
那可是御赐之物,魏家那群旁支竟然也敢抢夺。而且就他们听说的,好像还是偷盗!
老天爷,魏家旁支简直是在作死啊!
“唉,也是这魏县侯年纪幼小,上无正经长辈看护……”
稚子怀千金于闹市之上,又如何能不引来身怀虎狼之心者?(1)
也因此,大家对魏林生出的同情心和叹息越来越多,对于时人还很看中家族集体一事,自然也就被压制住了。
再者,这事真正让魏家旁支逃脱不了罪责的原因,乃是他们“偷盗”了宫中赏赐给魏林的东西。
正所谓,天地君亲师。
封建社会里,乃是皇权至上。
这便使得大理寺那边要是从严来办的话,魏家旁支这种不管是偷盗还是抢占御赐之物的行为,都是能够得上大不敬之罪的。
韩彻还在事发的当天晚上,就交代好了魏林和四娘,让他们第二天一早,便主动去宫中先找皇后请罪。
说是请罪,倒不如说是让魏林对着皇后哭诉这些年来被魏家旁支欺压的委屈。
若说现在的皇室里谁最愿意护着魏林,也莫过于皇后了。
“为何过去竟一字不提?”事情昨天下午才发生,魏林今日一大早便来,是以皇后也是才知晓。
一时间,皇后也是又气又怒。
有韩彻的提点和一晚上的时间琢磨,魏林这会也很好的发挥出了他告状的超高水平——那就是不做任何的告状,只认罪。
认魏家那群旁支的罪,也认魏林自己未能守护好宫中赏赐之物的罪。
等到认罪完之后,魏林再红着眼眶,低声怯弱的言道了一句:“他们都是叔伯和兄长……”
过去魏家旁支欺负魏林,确实如他们所想的占了一个家事,旁人便是知晓,也不好去插手的。便是魏林自己,被家族和辈分“绑架”着,所有委屈也都只能吞下。
究其根本原因,其实还是在于时人对家族的重视和袒护程度。甚至在律法上,更有“子首匿父母,妻匿夫,孙匿大父母,皆勿坐。其父母匿子,夫匿妻,大父母匿孙,罪殊死,皆上请廷尉以闻。”(2)
所以卑幼隐匿有罪尊长,都是不追究刑事责任的。
反过来若是卑幼告尊长,则还属于忘情弃礼,甚至律法也做出明确规定:“诸告祖父母父母者,绞。”(3)
就像当初,陈大娘子被吴氏雇凶掳走。事前不清楚缘由时告官可以,可却在事后查清楚是吴氏所为后,陈家选择包庇吴氏,陈大娘子再恨却也不能去官府继续告她。
魏林这里,魏家旁支敢这么肆无忌惮,甚至这次他们连四娘也敢上手欺负,便正是掐准了这一点。
他们和魏林虽然不算至亲行列,但作为同族,又占据着长辈的身份,魏林或四娘但凡敢去告他们,律法不一定认可不说,世人还皆会对魏林和四娘非议诟病。
甚至魏林和四娘连他们的不是,都不能随便对外人去说。
“你啊,也实在是太过厚道。”皇后自然是比谁都清楚这些的,闻言后,便只得叹息道。
说是厚道,其实言下之意也含有魏林太过软弱了些。
魏林便又哽咽道:“臣得蒙娘娘庇护,已是良多,又如何能事事皆来烦扰娘娘?”
皇后过去确实没少庇护魏林,尤其是当初魏林稚童年纪就被带到她看顾着。被魏林这么一说后,皇后再想起魏林这十余年来,却在她以为已经看顾了的情况下,还被魏家那群旁支如此的欺负了去,心中便生出更多的愤怒。
魏家先祖也确实是立下不少功勋,可皇室认可的一直都只是魏林这支嫡系。
于是在魏林这一番“告罪”过后,皇室自是不会再怪罪他,大理寺那边也立刻接到了宫中的旨意——依律办理。
魏家旁支过去侵占了魏林多少东西,也尽数都要还回去。
这处决结果出来后,虽然有些人还是会对同族之间不该闹到如此的地步,在私下里会有些许的微词。但更多的也都是在谈论魏林幼年便孤身一人受魏家旁支,长达十余年欺负的可怜。
毕竟在评判对错和分辨责任时,人们总是难免倾向于弱者这一点,亘古不变。
就连皇后那日在见完魏林后,也对皇帝叹息起来。
至于皇帝,似魏家这等立过重大功勋的后代,皇室厚待他们,本就含有做给世人看的面子工程。相反,对于魏林的软弱无用,还正是皇室愿意看到的。
韩彻也正是看准了皇室这一点,才会做这么一番操作。
注1:出自《春秋左传》“不啻于稚子怀千金于闹市之上”。
注2:出自《汉书》卷八《宣帝纪》)这一刑法适用制度自汉宣帝以后成为中国古代重要刑事法律原则之一,并一直为后世历代所沿用。
注3:出自《唐律疏议》告发祖父母和父母的人,处以绞刑。
第154章
和谈
韩彻也是直到从魏林这次的事情上,才算是真正深刻感受到古代和现代的律法、世情所存在着的巨大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