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孺人
韩彻拜见完唐刺史后,便直接带他去看了之前制作好的海盐。
“这便是用海水日晒得来的盐?”唐刺史看着眼前雪白细绵的海盐,忍不住过去拿手捏了些许,放进嘴中品尝。
这一品尝,唐刺史眼睛更亮了。
海水煎煮法耗费时日过长,效率很低,所得盐的质量也不高。而韩彻这种海水晒盐法,不仅效率大幅度提升,使得食盐的质量也更纯正,入口的咸度也适中。
韩彻此时又道:“今日时辰已晚,明日大人可随我一同去刘家村,亲看海水晒盐。”
“如此甚好。”唐刺史果然高兴道。
也因着时间不早,韩彻在正事暂时谈完后,便马上给唐刺史等人置备餔食。待到餔食用完,唐刺史等人也被韩彻妥善安排入住原来的杨县丞的宅子里。
这几年安南经济发展的快,为了满足市场的一些需求,韩彻便把之前抄家得来的宅子和商铺,陆续都售卖了出去。
只杨县丞和郭县尉这两座大宅子,因着建筑的规制,那些个商户便是再有钱,他们也不敢轻易去购买。
韩彻索性就继续把它们当招待所使用。
许是心中记挂着这事,一大早唐刺史便带着心腹等一干人来到了县衙。
韩彻陪着唐刺史他们简单的食用完朝食,便乘坐牛车出城,赶往刘家村去。
“大人放心,这两日我都有让人来给这些晒盐的石槽做清洗,绝对很干净的。”韩老三在拜见完唐刺史和韩彻,又陪同他们一起去到制盐场,指着那些火山岩石槽这般保证道。
石槽干净有助于晒盐后得到的食盐更干净,此时盐场里的卤水池中也都还留有不少卤水。
韩彻赞许完毕后,便先去附近折了几根黄鱼茨过来,把折断的黄鱼茨茎秆先丢进去卤水池中。见它漂浮在水面上,他才点头道:“把卤水打到石槽里,开始晒盐吧。”
黄鱼茨是时人用来检验卤水含盐量是否达标的一种树木,一般也只生长在海边。它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当它漂浮在盐卤池里的哪个层次时,就代表位于它下面的盐卤水里的盐分含量已经达到八.九成。
今日的天气也格外给力,艳阳高照。犹如前两日晒盐时一样,中午刚过,一些火山岩石槽的最边缘处便开始冒出细长的白线。待到太阳西斜,入目可见的便是白花花的一大片盐晶,甚是喜人。
“海水晒盐之技法,果然不错!”唐刺史在仔细检验过火山岩石槽上刚结出来的雪白食盐后,高兴的赞道。
“此法还可配合风力水车,自动汲取海水,更为省时省力。”韩彻补充道。
“甚好,甚好!”唐刺史听了,更是高兴得连连点头,再次赞赏起来。
把今日晒制的海盐收取完毕带上,韩彻这次只留下两个衙役,再带着韩老三随唐刺史一起急忙赶回了安南县衙。
再在安南县城渡过一晚后,第二日一早,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眼睛的唐刺史一吃完朝食,便又急忙带着这两日晒制的海盐赶回府城。
“大人,我瞧着唐刺史昨晚上肯定没睡好。”送走唐刺史等人后,韩老三便跑来跟韩彻说道。
“大抵是太过兴奋了吧。”韩彻笑道。
韩彻也知晓唐刺史想要升迁回京,这海水晒盐效果越好,对唐刺史来说,带来的激动和振奋自然便越大。
果然,一回到府城的唐刺史,便喊上心腹进了书房。二人在书房一通忙碌,不多久,府城便有两份文书和这几日所得的两批粗细不同加工的海盐被快马加鞭,派送去京城。
听闻裕州和安南皆有文书,且还是快马加鞭送达时,老皇帝沉寂了片刻,才让人把文书呈上。
老皇帝先看的是裕州唐刺史发来的文书,看着看着,他面色越来越凝重。接着,老皇帝把手中的文书往桌上一放,又快速的拿起安南,也就是韩彻呈上的文书。
半晌过后,老皇帝方才放下文书。
待到第二日朝堂,老皇帝面色平静的听完朝臣议事。待到临散朝时,他才突然开口:“昨日安南呈上来一文书,诸位也一起听听吧。”
此言一出,站立在下方的一些朝臣的头便不由得低垂了几分,很好的遮掩住面容上细微的变化。
跟韩彻所预料的一样,周安给他寄去信件一事,确实少不了眼下站立在这里的当中一些人的手笔。
党派争斗一日未决出胜负,韩彻背负的太子旧人的身份,便一日会被其他党派所视作敌对。
这些人争斗得越激烈,这种敌视也就越强烈。
所以不管韩彻有没有才,在这种关乎前程乃至生死的关键性政治问题上,其他党派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给韩彻丝毫出头的机会。
甚至韩彻越是有才,遭受到的打压和攻击便越甚。
好比眼下,待到众朝臣震惊的听完韩彻在安南实验成功海水晒盐法,不仅能提高产量,还能使食盐的质量更纯正稳定时。一些人的脑子里便已经开始思考,这次又该如何把他压制下去。
“诸位认为此事该如何嘉赏韩彻?”对于下方朝臣们面容上的变化,坐在上方的老皇帝全都收在眼中。甚至周安给韩彻送去信件一事,老皇帝也一直都是知晓的。
“臣以为,可多嘉赏他银钱和田地!”一大臣站出来,躬身言道。
“臣也附议。”另一大臣也站出来言道。
“如这般大的功劳,怎可只嘉赏些许银钱和田地。”太子一党残留的少许大臣便忙站出来言道:“臣以为,韩彻之才干,实不该埋没在安南。”
结果马上便又有一大臣言道:“此乃圣上英明神武,知人善任!韩彻之才,果然不在朝堂,而在百姓也!”
意思就是韩彻是有才没错,但他的才干之前在朝堂上并未曾显露出来,而是直到被老皇帝发配去安南才显露出来的。可见他这样的人才,就该去贴近百姓生活。
这话一出,马上也得到了大半朝臣的附议。
太子一党越来越势弱,朝堂上的这些大臣的态度便也很明显。尤其是在太子党经历过一次老皇帝的打压,将不少人发配流放后,剩下的除了少许的中立党外,其他便都是其他党派的。所以他们对韩彻,自然便有极大的防备。
老皇帝的目光缓缓的从这些大臣们身上扫过,心中又如何能看不明白。
对老皇帝来说,太子当初的行为是他深恶厌绝的话,那么此刻朝臣们的行为,也同样引起他心中的不悦和警惕。
“说来,韩彻改过之心既这般诚恳,自是应当再给他一次机会。若还一直将他留在安南,确实是埋没了人才。”老皇帝这话,也可谓是将态度表露的很明显了。
说着,老皇帝还又叹气道:“罢了,下旨将他调回吧!”
朝堂也因这话,顿时炸开了锅。
“还请圣上三思啊!”
“圣上!便是赦免韩彻之罪身,可韩彻之才,实是在百姓,不在朝堂啊!”
“在不在朝堂,总要让人试一试方可知晓。我倒觉得,韩彻只用了这几年便将安南治理得这般好,可见他确有大才!”
第62章
回京
不多久,调遣韩彻回京的文书便抵达。至于接任的县令人选,因着唐刺史的举荐,朝廷便没有从其他地方调任,而是提升钱县丞接任。
韩彻刚知晓时有些意外,不过细想,又觉得也在情理之中。
安南这几年别看经济发展的迅猛,但它仍然不过是刚升为中下县。最靠南的地理位置,便也意味着它最远离以政治和经济为中心的北地。
更别说,安南一直以来都是作为北地官员犯错流放发配的首选地之一。
有门路的官吏不会愿意奔赴几千里,跑到安南来任职小县令。而唐刺史见着韩彻都能被调离回京,他也想赶紧升迁回京,自然便也不愿打破安南现有的局面。
钱县丞这几年在安南,跟韩彻配合治理得一直都很和谐。哪怕钱县丞接任后做不到开扩,唐刺史觉得守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在经过这么一番思来想去后,唐刺史可不就觉得只有钱县丞是最好的人选了么!
临到要走的时候,韩彻心中也难免滋生了些许不舍。他虽有原主的记忆,但当初一穿来便是在安南。
再说回来,这次别看被调离回京是喜事,但京中的政治敌对也绝不可能就此罢手,由着韩彻出头。
可不走也是不可能的,除非韩彻愿意一辈子都只留在安南,否则此时离开,便是他唯一能选的出路。
为了自己也好,为了柳氏三娘四娘还有京中挂念着的大娘和齐五郎这些家人也好,韩彻踏进了这官场里,便由不得他退缩。
跟韩彻不同的是,柳氏和三娘四娘,以及韩老三在知晓终于能回京城时,简直是高兴到要疯了一样。
虽说来到安南后,只原身病了的那几个月吃了少许的苦头,后面这几年日子过得其实是很舒心的。但再如何舒心,他们都深深思念着北地京城,那是他们从小生活的家乡,那里还有他们挂念的亲人朋友。
在临走前,柳氏还带着三娘四娘没少购置安南的特产。安南是朝廷管辖的最南处,京城又是北地,两地气候相差很大,便造成两地的特产也格外不同。
尤其是安南本地一些东西,售卖得特别便宜,但是在北地京城那边,不仅作价非常昂贵,甚至要是没门路,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柳氏便还把韩老三也带去用了,她最近天天一早便出门,等到再回来时都是大包小包的。
家中现在有两头牛,一头是韩彻刚穿来时,韩老三请巫医来购置的。一头便是那年在刘家村,从巫医手中救下的。
两辆牛车到最后都被柳氏所购置的东西装满,韩彻只得又花钱去购置了一头牛回来。
三辆牛车,正好韩彻和韩老三赶分别赶着装运货物的,三娘赶着她和柳氏还有四娘乘坐的。
如骑马射箭类,虽不是科举选拔考核的内容。但在北地,尤其是京城的贵族子弟,仍然是必学的科目。
受京城大环境的影响,女子也会练习一些。
如韩彻所穿越的这具身体,是会骑马的。便是三娘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也练习了些许骑马术。
比起牛车来,马车的脚程肯定会快很多。作为冷兵器时代的重要军事装备,马的售价自然也比牛昂贵的多了。
韩彻也并非购买不起,而是没必要。
他是被流放发配到安南来的,从性质上来说,他们一家是在安南“戴罪”。回京时若一家坐着几辆高头大马拖运的车回去,未免也太过扎眼。
特殊时候,能低调些还是低调些的好。
待到要走的这天,除了县衙任职的,还有安南县的农户,以及一些土着们都来给韩彻一家送行了。
对于韩彻的离去,大家都是非常不舍的。只是他们也都知晓,韩彻回京是升迁,对他是有好处的。
“多谢诸位相送,还请回去吧。”被送至到石桥边时,韩彻跳下牛车,朝着身后的众人躬身作揖道。
此一别,极大可能这辈子,韩彻都不会再来安南了。
一些人便忍不住哭了起来,就是韩彻也觉得眼眶有些泛酸。
韩彻再坐回到牛车上后,一直是面对着安南县这边,注视着那群仍旧站在石桥边目送他的人……
从石桥通行,交通是最为便利的。上午走,下午韩彻一家便顺利抵达裕州府城内。
晚上唐刺史做东,招待他们一家,也是给他们一家送行。
第二日一早,在食用完朝食后,韩彻他们跟提前就联系好的一商队在府城内顺利集合,一起踏上往北之路。
韩彻一家五人,只他和韩老三是男性。若就这么单独赶几千里的路,就时下这种交通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这时候跟一大商队同行,借助对方的庞大队伍,安全上能得到很大的保障。而韩彻官身的身份,也能在随行中,替商队解决一些路途不必要的麻烦。
双方对此便都感到很满意。
队伍很快便出了裕州管辖的地界,越是往北行走,官道便越宽敞。
前几年,虽然安南的官道修建出了一等二级的标准,可裕州其他地方的道路修建却还没条件跟上。因此眼前的这些官道虽比裕州其他地方宽敞,但比起安南的官道来说,还是要差了不少。
这次约伴同行的大商队,也是往来过安南做生意好几次的,商队的领头者姓吴,外人常唤吴大郎,跟韩彻也打过几回交道。
像安南最早种植甘蔗时,韩彻还给吴大郎和安南农户做的契约书上签字担保过。
“像你们这种做生意,也着实辛苦。”连着坐牛车赶了一个来月的路,韩彻觉得骨头都快要被颠簸散架了,便这般与吴大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