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篝火
知晓他想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也罢,既如此,那便说吧。
傅安年添了跟树枝,语气平缓道:“是你。”
才说了两个字,玉熙就变了脸,立马跳起来,蹲在他身边,警告他:“我是不记得事,不是个傻子,别想趁着我失忆,把所有的责任推到我身上。”
傅安年眉心微动,将身子侧过来,无辜的说道:“我是那种人吗?”
她点点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这人是她前夫,但也不能完全相信。
“谁知道。”她嘴里嘀咕两句,声音极小,“也许呢。”
男人把手中的树枝一扔,有了脾气,“还听吗?”
“听听,你说。”
傅安年自嘲的扬起唇瓣,话里藏着失落与惆怅,“是你心有所属。”
“…”
她动动唇,望着他好半晌没回神,“不可能。”
她怎会喜欢别人,肯定是骗她的。
失忆后都能看上他,更何况是失忆前,她喜欢丰神俊朗的郎君,傅安年就长得好看,头发丝都按她的喜好长。
她怎么可能喜欢别人。
“骗子。”她骂了句。
玉熙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粉色的衣裙挨着他的衣袍,裙摆交叠在一起,莫名的好看。
她双手抱胸,问他最后一句,“既然你说我心有所属,那你说,那人是谁?”
自醒来后,可没人告诉过她,她喜欢别人。
全是他一人说的。
第024章
记忆中最冷的那年冬日, 是十三岁那年,北方暴雪,人畜冻死万计。军中粮草告急, 少年随父亲进宫面圣。
那也是他第一次进宫,少年对宫中的一切好奇, 全然忘记父亲进宫前的叮嘱, 少说话别乱看, 宫规森严,莫要犯错。少年跟在父亲身后,身姿端正,清瘦的身影隐隐透着文人风骨,眼睛依旧忍不住打量起宫内的一切来。
路过御花园,少女清甜软糯的嗓音传来,如银铃般悦耳。少年转头, 便见穿着粉色大氅的少女在雪地踩着雪玩, 旁边堆了两个雪人,一个披着银白的外衫, 另一个披着粉色的披风, 似乎是一对。而雪人的身边, 有一个少年在给雪人画眼睛。
“表妹,我堆的好看吗?”
少女稚嫩的脸转过来, 明艳灿烂, “好看, 可为什么他们穿的不一样?”
“这个是我,那个是你, 自然是一对。”
年少的赵云洲痴痴的望着她,而后又道:“表妹, 等你长大了,你嫁给我吧。”
玉熙歪着脑袋想了想,表哥对她那么好,嫁给他好像也行。于是他点着脑袋答应他,“好。”
赵云洲高兴的笑,兴奋的在雪地里跑了一圈,然后他停下动作,看见了进宫的傅将军和他身后的少年。
傅明阳上前,拱手道:“见过公主殿下。”
那时的玉熙正好十岁,贪玩好动的年纪,在雪地玩了一圈,鼻子冻的红通通的,可爱极了。
“傅将军进宫找父皇吗?”说着探究的看向他身后。
“正是。”傅明阳察觉她的动作,笑着解释:“这是犬子。”
哦,原来是傅将军的儿子,听说他儿子小小年纪,文武双全,想必就是他了。玉熙打量起他来,明亮的眼底满是好奇。
他一抬头,不卑不亢,对上她纯净的眼,晃了一下神,玉熙对着他笑,明媚如花,笑容仿佛冬日暖阳,将积雪全数融化。
她笑的甜美又大方,一下转过身,对赵云洲道:“表哥,咱们去玩。”
玉熙笑着跑开,他也跟着父亲去见陛下,走了半路,他又回头往那边看,娇靥印在他心底,如皎皎天上月,不可磨灭。
-
火光跳跃,猩红的火苗落在脚边,傅安年猛然回神,拿着树枝将灰烬挑了挑,火光瞬间亮了些。
从记忆中回神,他勾着唇角自嘲的笑笑,赵云洲和玉熙青梅竹马,少时情意,感情深厚,若无陛下赐婚,两人喜结连理也不是没有可能。
儿时说的那些戏言,傅安年自是不信,可是婚后两人书信往来密切,心中不乏思念之情,甚至连等待归来的话语都有,让他不得不多想。
再加上她的态度,傅安年大概是明了了。
想到这,傅安年神色收敛,既然话说到这了,那就不得不提醒她了。
“说呀,怎么不说话?”她催他。
男人没看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忘记赵云洲了?”
玉熙蹲下身,一脸茫然,跟表哥有什么关系?
“我表哥怎么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傅安年扭头看她,神态严肃认真,“小时候不是说要嫁给他?”
玉熙眼往上转,努力回想此事,她跟表哥感情确实好,可说过要嫁给他这话吗?
想了许久,玉熙脸颊微红,眼神闪躲,表情有些心虚,好像是说过,可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岂可当真,这男人真小心眼,记到现在。
“有吗?我不记得了。”她昂昂头,躲避他的视线,“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不能作数。”
童言无忌,谁会把小时候说的话一直记在心上,反正她不会刻意去记。
傅安年转转手腕,感觉手臂的血迹和衣裳黏在一起,他一手捂着,痛得麻木了。
“小时候尚且不作数,可成婚后往来密切,信中思念之情汹涌,态度亲昵,这还不够?”
说着指责她的话,可话语里藏着的嫉妒,他自己却是没发现。
玉熙张着唇,好一会没出声,傅安年以为她在反思,看了她一眼便也不说话,不想玉熙思考角度清奇,红着脸问他:“你怎么知道信的内容?你偷看我的信。”
男人眼睫颤动,眸底闪过一丝不自然,“偶然看见。”
偷看就偷看,说的那么好听。
玉熙撇他眼,重新坐下,抱着双腿,“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信了,回去我把信找出来,看你说的是真是假。”
话音刚落,男人闷笑,胸膛起伏,“从前你行事谨慎,看过的书信一律烧毁,去哪找?”
玉熙闻言,不禁奇怪,她何时有这个习惯了?这习惯不好,她不喜欢烧毁书信,再说亲人间来往的书信为何要烧毁。
她瞅着傅安年,忽然凑过去,红唇靠近他侧脸,呼出的热气萦绕在他面庞和脖颈,稍显暧昧。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让我这般防备你,是不是背叛我了。”
“你…”
傅安年转头对上她的眼,一时无言,她是怎么想到这些的,真会胡思乱想。
他沉默,没想解释,其实自从玉熙失去父母庇佑后,就变了,小心谨慎,除了宋明胤,她对谁都保留着三分警惕之心,害怕别人害她。
傅安年叹气,收回目光,往一旁挪了挪,“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了,信不信随你。”
不信,她一点也不信。
玉熙坐正身子,面无表情,“回去我就去找表哥,把事情弄清楚,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误会了。
要是真想嫁给表哥,那为何她现在对表哥一点想法也没有。
说来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旁人都是猜测而已。
傅安年也是。
玉熙颦眉沉默,板着一张脸想了许多,所以说,他们和离,是傅安年以为她喜欢表哥,想成全他们。她怎么觉得不止如此呢。
她撇撇嘴,暂时想不通,罢了,等她找表哥问清楚再说。
玉熙打个哈欠,往一旁靠了靠,安静的坐了会,眼皮开始不争气的开开合合。她奔波了一日一夜,男人的身子尚且劳累,更何况是她这个弱女子。
走了半日的山路,她的身子已到了极限,可再累,只要想到那些人随时会追来,她便保持着一份警惕。
她的脑袋一点一点,就是没躺下睡,眼眸半合着,神志恍惚。
傅安年看了须臾,薄唇微扬,“躺下睡,坐着睡不舒服。”
她努力睁眼,因为他的一句话,瞬间躺下了,但也没忘告诉他:“你可别趁我睡着抛下我。”
他的声音回荡在山洞内,低沉好听,“不会。”
永远不会。
玉熙放心了,阖上眸就睡着了,轻柔的呼吸响起,睡得香甜。
过来片刻,确认她睡着后,傅安年起身,在她身旁坐下,火光摇曳,映的脸庞越发柔美。她微微侧着,只露出半边脸,脸颊有缕青丝,兴许是有些痒,她便挠了挠。
见状,男人伸手,骨节分明且修长,好看得紧。他用手指勾了勾,发丝别到耳后,睡梦中的人安静了。
她的脸还是脏的,却不影响美貌,反而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傅安年看了良久,微微叹息,而后上下扫了眼,把她袖子拉上去,莹白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她不安的缩了缩。
他动作很轻,等她不动了才靠近查看,她的手臂上有些擦伤,伤口细小,但不打紧,等回宫擦点药,三五日就能好。
倒是她的身体,风餐露宿,不知能否吃得消?
现在在山林走了一日,她就这么疲惫,要是三四日,岂不是要病倒。她自小没吃过苦,细皮嫩肉的,今日能坚持,说不准明日就要哭了。
想到这,傅安年叹息着往洞口看,不知那些人还有没有在找他们?
若还在找,他们要更小心些。
傅安年把衣袖拉下来,然后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在她身上,免得她冻着了。
接着,他靠在稍微外边的岩石上,慢慢阖上眸休息。
山里阴冷,纵然有了火堆,但还是难以抵挡严寒。冷风从洞口灌入,将火苗吹得往一旁倒。
玉熙盖了衣袍,并不觉得冷,睡得倒是安稳,可苦了傅安年,紧抱着双臂,仍然有些凉。
不知睡了多久,男人忽然皱眉,被手臂痛醒。伤口是昨晚留下的,现在过了一天一夜,早已发炎,血和衣裳黏在一起,极其难受,他已忍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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