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子飞升
“大人,老夫有事?向您禀告。”
孙柯这么说的时候,楚凌便?留了时间来见他,事?关姜芜,他不会?大意,可他没有想到,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却?仿若瞬间将他推入了万丈深渊。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许久,久到孙柯觉着自己的脑袋其实已经离开脖子了,他才听到楚凌的声音传来:“蛊还未解,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很平静的声音,却?让人胆寒得站立不稳。孙柯咽了咽口水:“回大人,小的先前也不敢确定?,所以?才观察了许久。如今来看?,夫人体内的蛊,确实还在。应该是他们引蛊失败,蛊虫受了惊吓,躲得更为……”
他的话?尚且没有说完,迎面就背扔过来了各种东西,从?中不难看?出上方?那个男人的气急败坏。
孙柯除了小心地躲过砚台,就什么也不敢动了。
下人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大人发了好大的火,等孙大夫连滚带爬地走?了,屋里一片狼藉,想要去清理的人更是被楚凌一个眼神就吓出来了。
楚凌就在这样的一片狼藉中,坐了许久许久。
孙柯的话?,还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响在耳边。
“楚嫣小姐的血,确实是引子不错。但如何引出蛊虫,也是需要技巧的,为夫人引蛊之人,明?显是失误了。”
“先前夫人没有反应,是因为受了惊吓的蛊虫不敢有所动作。但那只是暂时的,反而因此让蛊虫有了警惕,再用楚嫣小姐的血,怕是无法轻易引出。”
“一旦蛊虫发作起来……就……就还是先前老夫说过的后果。”
他原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原以?为自己总算是能等来了相守的结局,他也不在乎姜芜对自己有没有爱,是否还惦记着旁人。
可迟来的报应,到底还是来了。
他若是能在接回姜芜之时,就放弃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让孙柯将蛊虫引出来,何至于如今……如今又将她?置身险地。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没有他的吩咐,没有人敢进来掌灯。楚凌就这么在黑暗中呆坐着,直到他将那些痛苦揉捏着、咬碎了,确定?都藏起来了,才终于起身。
长时间的同一个姿势,已经让腿麻木了,楚凌刚起身,就因此猝不及防地重新坐了回去。
他这么久都在尝试着压抑,可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却?再次隐隐有失控的征兆,男人捂住了通红的眼睛。
如果真?的有报应,不应该是报应在自己身上吗?
能不能,不要再折磨她?了。
第120章 方法
在看到房间里的灯光时,楚凌的脚步停了好一会儿。
暖黄色的烛火,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看到这盏像是在等着自己的光芒了,曾经的习以?为常,后来的日夜渴望,到现在,他觉着自己可以为了那光不顾一切。
男人重新抬起脚步,他一步一步走过去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两个人的曾经。有快乐的,也有不那么愉快的,但只要是?她参与过的,都仿佛有了别样的色彩。
最后一步踏进去的时候,他看到了斜躺在卧榻上的女?人,两人对上目光,她捂嘴打呵欠的动作就这么停了下?来。
“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晚?”她还捂着嘴,那双眼睛因为刚刚的呵欠氤氲着一层雾气,却能看出藏不住的疑惑。
显然,平日里恨不得?一刻也不离开她身边的人,今日竟然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让她有些意外。
她这个样子,让楚凌生出她是?在等?自己的错觉,心刹那间变得?柔软、滚烫,却又绝望,明明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的,怎么又被自己弄砸了。
为了不让姜芜起疑,他面上只能不动声色:“有点事情要处理。”
只可惜这不动声色只是?他自认为的,没有照镜子的楚凌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红。
姜芜只当是?没看见,淡淡扫了一眼视线就回到了自己的书上。楚凌坐了下?来,却不是?像寻常那样隔着桌子坐,而是?坐到了姜芜的身侧。
原本还是?留着些距离的,可心中那无法抚平的焦躁让他不断地将身子往姜芜那一侧挪动,直到压住她的一片衣角。
姜芜眼眸抬了抬,却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将书放到一边打算起身。
“要休息吗?”
“嗯。”
“这么早吗?”
“有些头?疼,早些睡吧。”
楚凌原本只是?想找话与她说一说的,也享受着这样寻常夫妻家话的感觉,却在听到这句时,面色一变:“头?疼?疼得?厉害吗?”他自听了孙柯的话以?后就开始草木皆兵,姜芜一句头?疼,就让他慌了。
姜芜莫名其妙地看他:“老毛病而已,睡一觉就……”
话还没说完,却被楚凌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按了回去。
“去叫孙柯过来。”男人沉声对下?人吩咐,面色更是?冷峻如霜。下?人急匆匆下?去后,他回头?看到姜芜不解的神色时,又赶紧将神情放缓。
“没事。”楚凌拍了拍她的手,“就是?让他看一看。”
姜芜看看搭在自己手上的那双手,隐隐可见颤动。明明是?在安慰自己,他却看起来比自己还紧张。
“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她问楚凌。
楚凌也不答,却坚持让孙柯给她看过,直到对方?再三确认无事才?肯罢休。
隔日的时候,楚凌抱了一个旧箱子过来。
“阿芜,”他看着坐在窗前显得?精神不济的女?子,“你要不要来看一看这是?什么?”
姜芜没什么兴趣,目光往那边瞥上一眼,又厌倦地转向窗外:“你放那里吧,我等?会儿再看。”
楚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坚持地将箱子往她跟前抱了抱:“你看看,”那不易察觉的讨好之意,掩藏在冷硬的声线之下?,“这些都是?你的旧物。”
听到是?旧物,姜芜的目光这才?变了变。
楚凌已经将箱子放在了她的跟前,她迟疑地打开后,果然看见了里面都是?自己熟悉的东西?。
“有些是?你之前带到京城里来的,”男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还有些,是?你……先前家里的,我都替你留着的。”
姜芜没有注意听他在说什么,她的心神都在箱子里的东西?里,几乎每一件,她都能清晰地记得?,多是?与明珠和梁谦有关的记忆。
她注意到了里面的一副画像,姜芜拿起来,握在手中许久。她记得?的,那是?她来京城太过思?念明珠,让梁谦给自己寄的画像。
那人还将他自己也画了进去。
她可以?拿给明珠看看的,让她可以?知道她的父亲是?什么模样。
姜芜这么想着,可她自己,却始终是?没有勇气打开看上一眼。
楚凌在旁边观察着她的神情,越是?看,心底就越是?苦涩。
他终于一次又一次地清晰认识到,她还是?爱着梁谦的,就像是?……自己爱着她一般。
哪怕是?早就做好了接受这个的准备,楚凌还是?没忍住问他:“阿芜,若是?有一日,我在你之前离开,你也会给我立碑吗?”
他不知道此?刻纠缠在自己胸口的感情,能否称之为嫉妒,因为那与之前自己所熟识的、带着强烈的占有与愤怒的嫉妒,似乎是?不太一样了。
但一样的是?其中的在意与渴望,这让他动也不动地盯着女?人,不放过她的每一个反应。
姜芜先是?因为他的问题愣了愣,而后思?索了片刻才?回答:“别说这种晦气的话。”
“如果呢?”楚凌不依不饶地追问。
“真是?有那么一天,阿烨是?你的长子,你的碑也应该是?他来立。”
“如果我想要你来呢?”
姜芜终于被他纠缠得?有些烦了:“楚凌,我只承认;梁谦是?我的夫君。”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后下?意识往楚凌那边看一眼,对方?原本是?愣愣的表情,可在与她对上视线的时候,却蓦然笑了出来。
“你看我做什么?”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倒是?让姜芜有些意外了,不确定地开口:“我以?为你会生气。”
那语气已经软化了许多,迟疑的模样,落在楚凌的眼里,让他又忍不住心软:“我没有生气。”
他只是?……有些伤心。
后边的日子,楚凌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姜芜时常发现他呆呆地盯着自己看,甚至有时候不知道想到什么,会莫名其妙地红了眼眶。
她通常就会收回视线,就只当做没有看到。
终于有一日,孙柯说他找到了一种办法,只是?他说得?支支吾吾,这让因为看到了一丝希望而心中狂喜的楚凌目光一冷:“有方?法就说,不要吞吞吐吐。”
孙柯擦擦额头?上的汗,他算是?因为当年的一个失误,半生脑袋都长在裤腰带上了。
“老夫养出了一种蛊,与夫人体内的蛊虫能互相吸引,可以?一试能否引出。只是?……”他顿了顿,“蛊虫也是?狡猾的,想要引出,这蛊也需要下?入人的身体之中,所以?严格来说,并不是?引出,而是?转移。甚至,被转移的人,会有生命之忧。”
简单来说,就是?以?命换命了。
楚凌听了以?后长久地没有回应。
他其实不太愿意去想自己这么多天是?怎么过来的了,那种日夜不安的心情他甚至也不用回想,因为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着。
他时常觉着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姜芜若真是?有事,他定然是?会一起跟着去的,在没有她的世界独活这种事情,他甚至想都不用想。生死?都会相随,如此?一想,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可他还是?会在某些时刻崩溃得?想要流泪。
他想了许多,想姜芜,也想自己这半生经历的事情。
原是?从?不相信因果、更愿意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人,莫名地越来越信,信因果轮回,信报应。
以?至于此?刻在听到孙柯这么说的时候,他的心中甚至生出了几分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为她而死?,或许这就是?他的结局,算是?偿还他自己的亏欠。
“其实,只要挑选对夫人忠心耿耿的人,便可。”孙柯还在说着,“这个蛊,唯一的要求就只是?被下?蛊之人不能心生抵抗。”
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毕竟哪怕是?再忠心耿耿的人,在生死?一线之时,求生也会成为本能。
“这事不是?你该考虑的,”楚凌心里有了决定,却没有多说,“你只需要,保证她的安全,其他的事情,我会来安排的。”
***
姜芜最近变得?有些嗜睡,有时候只是?躺在椅子上,都能不知不觉地打了个盹。
她感受到了头?发拂在脸上的痒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就对上了楚凌的目光。
依旧是?那样沉寂的目光,不同的是?,没有了先前的呆滞悲伤,反而带着某种光芒。
有风吹过,姜芜却并没有感受到凉意,她看了眼自己身上本不存在的披风,知晓这是?他刚刚放下?的,她的手刚刚搭上去,突然听到楚凌叫自己。
“阿芜。”
“嗯。”
“你之前说想要和离,现在还是?这么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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