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弦珂
秦桢谢过了院中的嬷嬷,拍了拍一路小跑而来的闻夕,擦过她眼角的水渍,微微抻开手示意她打量,“就是来趟国公府而已,没什么?事的。”
闻夕自然知晓自家姑娘入国公府不会?有什么?事情,可是心中还是禁不住焦躁,“我只是担心您聊得不愉快,万一被圈在府中出不了怎么?办。”
“哪会?真的将我圈住不让我离开。”秦桢被闻夕的用词惹得扑哧一笑,不过她左瞧瞧右看?看?都没有觑见周琬的身影,问?道:“你在外头可有见到婉儿??她还说要我等她呢。”
“见到的。”闻夕顿时想起这?件事来,“王府来了人,说是小郡主不小心摔着哭着要寻母亲,世子夫人紧忙着回?去了,说是下次得了空之时再去寻姑娘。”
秦桢还未见过这?个小丫头,但也听说过王府上下都宠极了这?位小郡主,别说是王府有的,就是王府没有的,只要小姑娘看?中了,王府上下都会?想办法给她拿来。
哪日得了空倒是要去见见这?个小丫头。
余光瞥见叶煦走近,秦桢扬起的唇梢微敛几分,想起适才街上的事情,心下感到尤为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将你掺和进了我和沈聿白?的事情之中。”
“也不是你想将我扯进去的。”叶煦陪着她不疾不徐地往回?走,说着顿了顿,道:“更何况要是你想将我扯进去,我自是求之不得的。”
秦桢哑然。
这?是叶煦说得最为清楚的一次了。
可她也是真的无法回?应他的这?份心意,思忖须臾,秦桢边往前走边撇眸看?向叶煦,道:“其?实从国公府离开后,我就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比起情情爱爱的事情,我更想当?好秦桢。”
上一段感情带来的伤害并?不小,也令她在新的情谊前会?望而却步。
叶煦唇瓣微启时,就听到秦桢问?。
“你可知我名字的含义。”
她姓秦,单字一个桢。
叶煦摇头,“桢字并?不常见。”
桢多指筑土墙时所立的木柱,别说是女孩子,就是男孩子,也甚少有人家会?用这?个字眼。
“嗯。”秦桢颔首。
年幼时她的爹娘曾说过,取桢字是希望他们的女儿?能够拥有坚韧不拔的品质,不管遇到任何的事情都能够坚持不懈地往前走,突破重重困境走向心属的彼岸。
曾几何时秦桢也以为自己?是这?么?做的,她学?会?了爱一个人,为了这?个人可以付出所有,就算是遇到困境也依旧会?爱着那?个人,终有一天?也会?得到那?个人的回?应。
后来她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错误得将这?份寄托放在了情感之上,忘记了坚持不懈朝前而去的重点不是坚持不懈,而是她本身。
比起心属的彼岸,她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点也是秦桢这?两年渐渐悟出来的,“所以比起再次将一颗心落在他人的身上,现在的我更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跟在后头听着这?些话语的闻夕心中也是被戳动了下,瞥见叶煦侧眸望向自家姑娘的眼神时,不由得愣怔须臾。
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眸此刻盛着满眸的柔情,温润的神色淡淡地笑了下,似是无可奈何,又?似是动魄惊心,闻夕的学?识不高,也没有经历过情感之事,可在这?一刹那?却觉得被柔情似水的蜜意所包围。
对上秦桢若有所思的眼神时,似乎是在疑惑他有没有听懂话语中的意思。
见状,叶煦笑了下。
她没有直说,只是委婉地再次拒绝了自己?,可他仍旧在这?一刻被萦绕在她身侧的艳阳光晕所晃了眼。
叶煦心知她不愿提起这?个话题,也不强求。
等着等着,总有能等到她敞开封闭心口?的那?一日。
“苏霄的作品你有看?过吗?”
话锋陡然一转,秦桢都有些跟不上叶煦的话语,迷茫不解地微瞪眼眸,确定他并?没有问?错才摇摇头,“没有,今日是第一次听说这?号人。”
叶煦挥开折扇,轻扇着微风散去周遭的闷热,道:“岩柿是他所做。”
闻言,秦桢恍然大悟地颔了颔首。
说苏霄她是不认识的,但要说起岩柿自是见过。
岩柿是珑吟问?世不久之后随之而起的作品,但彼时多数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珑吟之上,甚少有人关注到岩柿,但秦桢曾在璙园见过其?几眼,倘若不是撞上珑吟,岩柿必然也会?赢得不小的关注。
叶煦见她想起来了,不疾不徐地继续道:“他的作品风格和你的甚是相似,不能说一模一样,但大体上是差不多的,只是他的心思要比你浮躁些许,是以也能分辨地出你和他之间的不同,不过我也有段时间没见他再次推出新作,不知这?半年来长进如?何。”
今日还是初次遇到苏霄,秦桢对其?并?不了解,只是疑惑:“岩柿为何不参加三载前的玉器盛筵?”
若是参加了,必然名声大噪。
转念一想,苏霄生于玉器世家,他的父亲颇具傲骨,想来儿?子应当?也是会?遗传一二。
“岩柿本已经送到了公主府,但不知为何,开宴前夕苏霄前来将岩柿抱了回?去。”叶煦眼前闪过彼时苏霄紧绷的神色,好似下一瞬就要将岩柿毁掉那?般,他沉吟须臾,道:“最初我以为是他不满意岩柿,谁知后来他又?悄声推出了,再问?原因也不肯告知。”
秦桢了然地点头。
她和苏霄素昧逢生,不过是碰巧撞见,也就没将叶煦的话放入心中,只是当?作轶闻听听。
两人你一来我一往地谈论着,都未察觉身后望向他们的冷凛眸光。
沈聿白?无声地看?着那?两道时而微微靠近时而疏离的人影,垂着的掌心似有似无地蜷起又?松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闷意弥漫于周遭,闷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跟在侧的鹤一瞧见这?一幕,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跟在沈聿白?身边多年,目睹过大人和少夫人之间的所有事情,也曾见过少夫人死去那?日大人看?似冷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惊慌,时至今日他也无法摸清自家大人的想法,但可以看?清的是,这?三载以来大人是想要补偿对少夫人的伤害。
“派人去查叶煦在徽州的事情,和情相关的,一息不落地查清。”
鹤一思绪霎时间收回?,凛神看?向那?道背影,“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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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事情后,秦桢本以为平静的生活会?再次被打破,但好在一连七日都没有再听说和沈聿白?有关的消息,也不曾见过和他有关系的人徘徊于院门前,拎起的心也就稍稍落下了些。
倒是在某一日的时候,瞥见了院门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信件。
信件落入秦桢手中,只是瞥见信封上潇洒凌厉的字迹时,她就知道是谁送来的信件。
对她来说,沈聿白?的字实在是太好认了,更何况他们曾经长时间地通过信。
捏着信件而来的闻夕半知半解地盯着那?封信,又?看?看?自家姑娘的神色,悄然问?:“姑娘要拆看?看?看?吗?”
“不用。”秦桢回?过神来,把信还给了闻夕,迈步离去之际又?停下了步伐,眸光凝着那?封信许久,道:“烧了它吧,别放在这?儿?碍眼。”
闻夕愣了下,将信封扔入灶台火堆中,取来镊子三下五除二地将燃烧的炭火覆上尚未拆开的信封。
不过须臾片刻间,烈火就将信件吞噬入腹。
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着。
不过也是那?日听叶煦提起玉器宴的事情,秦桢方才想起距离上次的盛筵已然过去了三载,又?一次的盛筵已在悄然筹备之中。
珑吟问?世后,秦桢心中便有了其?他的思绪。
新的居所离瑶山并?不远,时时能够闻到瑶山传来的桃花清香,那?时她就决定造一座瑶山。
和珑吟不同,瑶山是存在于世人心中的事物,倘若制作过程中有一丝一毫地偏差都会?被人指出,是以秦桢也多次前往瑶山的各个方位,临摹瑶山之景,一年前才真正地描绘勾勒出玉器的构造图,这?一年中也多是在雕刻此物。
不过那?日之前秦桢时常会?担忧沈聿白?的踪迹,生怕他在不经意间出现在某个角落,心思也很难平定下来,而当?沈聿白?真的知晓她的事情后,她反而轻松了许多,不再为这?件事感到困扰,手下的动作也快了不少。
收到王府送来的请拜帖时,秦桢正在揣摩瑶山上干枯的桃树。
来人是周琬的贴身丫鬟璧玉,心中门清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次见到秦桢时也是忍不住松了口?气,道:“许久未见桢姑娘,姑娘要比多年前水灵不少。”
“璧玉的嘴还是一如?既往得甜。”秦桢笑着对闻夕打趣道,边说边垂眸掀开请拜帖,顿时看?见请拜帖上的时日,嘴角的笑容愈发得明媚,“你家姑娘才是一如?既往的着急,哪有人今日送来请拜帖就要人今日上门拜访的。”
“桢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姑娘前些时日见到姑娘时就想着要找您,谁知小郡主那?日摔倒之后竟然感了风寒,今日将将恢复了些,姑娘紧着让奴婢把请拜帖送来给您。”
秦桢闻言皱了皱眉,“小郡主可有大碍?”
璧玉:“姑娘放心,王府有太医照料着,小郡主已经大好了。”
秦桢松了口?气,道:“你先走一步,我回?去取个东西后就去王府,跟你家姑娘说,我一会?儿?就到。”
璧玉笑着福了福身。
秦桢收好请拜帖,回?到卧阁中取来一样早就已经制好的一对手镯,递给闻夕收起后便起身去了王府。
不过若是知道会?在王府遇见沈聿白?,她定然不会?选择今日来。
将将踏入周琬所居的院子时,秦桢就瞧见不远处庭院松柏树干下的身影,他身旁立着几株摇曳绽开的木槿花,若是静下心来闻上须臾,还能闻到几许木槿花的清香。
睨见他时秦桢步伐停滞片刻,敛回?视线全然无视他径直地穿过幽深走廊。
没走几步,就听见了沈聿白?唤她的声音。
秦桢眼眸微阖,装作没听见,余光瞥见他蓦然走来的动作,默了几息,脚下的步伐快了几分。
直到被沈聿白?拦住时,她才停下脚步,抬眸看?向这?个阴魂不散的人。
第36章
幽深静谧的?长廊伫立两道身影,斜斜的影子交织错落倒映于庭院中,靠近后?方才发现,男子的?身影似乎带着些许风尘仆仆之意,不知道是从哪儿赶来的?。
默了两息,秦桢不着痕迹地侧过身,越过他而去。
沈聿白下意识地伸出手,短暂地抓住了随风飘动的袖摆,不过瞬时袖摆顺滑地抽离手心,随着她而去。
望着翩然离去的倩影,心思微沉。
他心知那封信件秦桢不会看,还是禁不住送去,提笔之时眼前时而闪过她的?身影,时而想起小舟,心思愈发的?郁结难言。
简简单单的?一封信件,用了近一个时辰。
章宇睿负手走来,睨见神色淡漠的?好?友,循着他的?视线掠过拾阶而上的?倩影,叹了口气?的?同时摇摇头,“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呢。”
沈聿白闻言,漫不经?心地收回滞在半空中的?掌心,微微蜷起。
“说起来秦桢的?性子倒是要比之前利落了许多,之前见面时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想要将自己掩盖在人群之中,现在倒是洒脱利落不少?。”章宇睿随手折下蔓延至长廊中的?枝桠,面色玩味,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他,“被伤过心的?姑娘,可是最?难哄回来的?。”
就比如他和?周琬,若不是当时认错认得及时且低得下头,妻子都不知跑哪儿去了。
和?他好?友多年,沈聿白对他们的?事情也?算有所耳闻,不过他们俩的?经?历和?他不同,“今天的?事,多谢。”
秦桢来王府的?事情,还是章宇睿告知他的?。
听闻消息的?刹那他马不停蹄地赶来,方才见到她。
“和?我还客气?。”
章宇睿拍拍他的?肩膀,侧眸示意他同去书房坐会儿。
另一头,秦桢越过那道伫立在原地的?身影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跟着丫鬟走向深院中,还未踏入阁楼就听到道软糯可人的?嗓音,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但却让人禁不住一笑。
远远地,身处楼宇上的?周琬睨见她走来,眉眼弯了弯,抱起自家小丫头挥着她的?小手,唤道:“快来见见你家干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