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桢我心 第41章

作者:弦珂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骤然被松开秦桢也怔了片刻,而后才倏地抽出剑锋扔到?地上,瞳孔紧紧地盯着他那张稍显失措的脸庞,头也不回地经过他,但还是忍不住骂了声:“疯子。”

  留下两?个字眼后就?带着闻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穿入另一条街巷时骤然听闻鹤一乱了神地喊着‘大人’,秦桢拧了拧眉,步伐没有停。

  倒是闻夕停了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身后,但又什么都看不着,“姑娘,世子应该没事?吧?”

  秦桢思绪被拉回,没有回头:“苦肉计而已。”

  伤口不及一寸,相比起沈聿白入仕后受过伤来说就?是轻微的擦碰,是以她适才才敢再次下手,她没想着答应沈聿白,但也没想着要成为个不顾一切的复仇家。

  闻夕这?才松了口气,小跑地跟上去,“那我们还要去璙园吗?”

  秦桢颔首。

  最初是要躲沈聿白才想着去璙园,现下倒真的想要过去一趟,看看玉石静静心,不过要是提前?知道会在璙园碰到?甚是热情的苏霄,她想来还是会回家的。

  秦桢才踏入璙园,就?听闻有人大声地唤着自己?的名字。

  刹那间,璙园中所有的视线都唰地一下看过来。

  这?儿本就?有不少的世家子弟往来,她还在国公府时有些人虽没有见?过她,但不代表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尤其是那日的事?情后,在场的不少人似乎都认识她,见?她进?来怔愣了下后不知在低语些什么。

  秦桢呼了口气,看向楼宇二层厢房中对她挥着手的苏霄。

  苏霄雀跃地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见?她没有反应,倏地拉过一道身影,“叶兄也在此。”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众人已经敛下的视线再次看来,又看向楼宇上的叶煦,灼热的视线在秦桢和叶煦的身上来回转动着。

  不想被注视的秦桢快速地迈开步伐,要往后院雅苑走去,经过厅中一桌时忽而听到?有人低语。

  “听闻叶煦是徽州叶家长?子?”

  “徽州叶家又是什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你没有听说过很正常,叶家从商的,上不得台面。”

  “也不知秦桢是怎么看上这?种人,传言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言语间满是鄙夷之意。

  士农工商,商本就?是排在最末的位置,就?算是富可敌国在本朝也是不受待见?的存在。

  秦桢神色淡淡地睨了眼那一桌的几人,认出他们是几位官宦之子,也曾在宴会上远远地见?过两?三面,但也都是些浪荡之子,多流连于古楽街中,夜夜笙歌。

  她走向后院的步伐微转,拾阶而上。

第38章

  “国公府何时多了位小姑娘?”

  “是沈夫人异姐的女儿?,听说父母早已双亡,沈夫人看她可怜带她会来的。”

  “沈夫人还是心善,不过看这软糯胆小的模样,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怎的还带出来丢人现眼。”

  曾几何?时,秦桢也曾承受过此类鄙夷的语气。

  几位姑娘话?语将将落下时,少年沈聿白从假山后走出,上?前牵过躲在树梢后的她,神色清冽的走向那群人。

  那时秦桢悄悄地躲在他的身后,神情怯怯地探头睨着那群人的慌乱,心中不解她们将话?语说出口?时为何?不会想过是否会被他人听到,后来方才渐渐明白,他们不过是享受高高在上?俯视位于‘底层’的百姓。

  就比如?现下这群不学无术的官宦子弟。

  他们不见得比叶煦好在哪儿?,不论学识还是教养,唯独会投胎。

  “这儿?。”

  陡然响起的高声打破了秦桢的思绪,循声望去,漆黑的瞳孔中映过男子神采奕奕的倒影,甚是自来熟的苏霄一手撑着桌案,另一手摇晃招呼着。

  在他的身侧,是眸色淡淡的叶煦。

  视线对上?的刹那,他眸中掠过一抹浅浅的笑容。

  两人跟前的桌案上?摆着几样尚未开采的毛料,以及几块成色甚佳的蓝田玉。

  瞥见那块不起眼的微小毛料,秦桢眉梢微挑,走上?前。

  不等她开口?,苏霄就拿起那块毛料递过来,“秦姑娘快来看看,这块毛料你觉得如?何?”

  毛料仅有女子手掌大小,玲珑有致,是块不可多得的和?田玉,可惜的是形状过小不适合做成玉雕。

  秦桢掌心覆上?茶盏,唇瓣微启之际忽而听到叶煦沉沉的嗓音。

  他问:“你的手怎么了?”

  秦桢闻言掀回眼眸,循着他拧紧眉梢的视线垂下,睨见手背上?的干涸血渍,白皙手背衬得血渍愈发的暗沉,隐隐透着些许黑沉,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别?人的血迹,不是我的。”

  叶煦蹙起的眉梢忪下,捕捉到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愠怒时叩着玉石的指节滞了下,脑海中浮现过沈聿白的身影,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呷着茶水的苏霄挑眉看着这一幕。

  多日前遇见秦桢时,他是惊艳的,浅薄的情意从容貌而起,也想要和?她进一步接触。

  谁知不过半日,就听到了那些个传言,方才知道秦桢就是那位传闻中的沈家?少夫人,撩拨起的心霎时间落下,他对秦桢的情意,尚且无法接受她曾是他人.妻。

  不过叶煦倒是接受了这点,苏霄还是佩服他的。

  苏霄不疾不徐地把玩着手中的娇小茶盏,于他而言利益面前一切都是虚无缥缈之物,有事相求于叶煦的他也不介意帮一把,扬唇笑道:“叶兄这些年多停留于京中,我本以为是京中的美玉夺走了他的心弦,后来才知晓原来叶兄是心有所属。”

  不大不小的嗓音莹莹环绕于静谧空中。

  灼灼眸光落于毛料上?的秦桢怔忪须臾片刻,全当不知他在说什?么的观摩着那些个玉石。

  不做隐藏的心思忽而被挑破摊开,叶煦心中静了一瞬,看向没有任何?反应的女子,神情中滑过些许失落,却道:“是被京中美景乱了眼,再?者京外甚是危险也不想再?冒险行事。”

  “也不知是谁和?我说过,京中闷得很,可不比走南闯北来得有趣。”苏霄可不听他这一套,也看出秦桢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想来又是郎有情妾无意之景,也就不再?缠着话?题,继续道:“再?者说,要是身手利落敏捷的你都觉得危险,还要其他人如?何?在外存活。”

  听到最?后的话?语,秦桢不禁微微抬眸,对上?叶煦摩挲着茶盏的指腹,他指腹停顿了须臾,下一瞬,一道簇着光的视线落在她的背脊上?,似乎是想要看清她是什?么神色。

  其实若不是苏霄,她还不知叶煦身手好呢。

  不过想来也是,走南闯北的男子,怎不会武功。

  见秦桢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言语,叶煦心忪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发闷,不想在她跟前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悠悠然道:“我听说岩柿又回到你自己手上?了。”

  “嗯。”不甚在意的苏霄颔首,笑了下,笑意不达眸底,“它在外漂泊三年,也该回来了。”

  秦桢心生疑惑。

  岩柿在外的市值早已不似三载前那般悄无声息,且又在私人买家?的手中珍藏多年,能够再?回到工匠手中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也不等她疑惑多时,就又听到苏霄道:“也不是什?么值得珍藏的玩意儿?,买回来砸着玩。”

  秦桢不由得微愣,“砸着玩?”

  苏霄颔首,没有解释其中的缘由。

  不过神色中的落寞倒是一闪而过,不见得是不心疼的。

  秦桢也是工匠,只消稍稍看一眼就知道岩柿的做工需要耗费上?整整一年的工期,没有人是会浪费一年的时间制自己不喜欢的作品,就算造出的成品再?不好,也不会随意将其砸毁。

  更何?况岩柿不是骇人之作。

  但这也是外人的事情,秦桢也只是心中惋惜了刹那,不多言。

  小坐一盏茶的时间,就寻了个由头离去。

  用来静心的玉石适才也已经瞧过,秦桢心知璙园中不会有苏霄手中那般好的毛料,看过好的就很难对其他的上?眼,是以也没有去后院,而是领着闻夕离开璙园。

  踏入车舆的刹那间,秦桢紧绷的身影悄然松了些许,有力无气地倚着身后的蓬松软榻。

  她掀起窗柩珠帘帐幔,凝神望着远处将将隐下的斜阳,浅薄夕阳与漫天的粉白天空交相辉映,耳畔是人来人往的交谈声,时不时地响起街边商贩招呼客人的声音。

  撑着心神坐在璙园须臾的秦桢现下只觉得疲惫不已,眼眸被夺目的血色刺到,刺得她瞳孔颤了下,手倏地一松,珠帘垂落敲打过车舆荡出阵阵清脆响音。

  叮铃作响的珠帘渐渐地唤回她飘荡的思绪。

  望着珠帘上?颗颗泛着微光的珠子,秦桢疲惫地揉捏着眉心,沉沉地叹了口?气,和?沈聿白的对峙耗费她极大的心神,也令她陷入怪圈之中。

  沈聿白的疯,是她从未见识过的。

  多年前谁人不言国公府世子乃高山之上?的谛仙,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他入仕之后,谛仙之说渐渐地消失无痕,提起他时无不惊诧于他的雷厉风行,言语谈笑间便可扳倒盘踞朝中多年的大臣,且不留情面。

  尚未嫁给沈聿白之时,秦桢某日和?他们兄妹俩出府,就曾遇到一位鬓角全白的五品官员跪在舆前,求着沈聿白放过他那年少不懂事犯了大错的幼子。

  沈聿白只是淡淡地撇了眼,领着她们俩头也不回地离去。

  额头撞击地面震起的涟漪惹得秦桢忍不住回眸看了眼,将将瞧见满地血色之时眼眸被一双手覆上?,他似乎是看出她眼中的不忍,不多时,耳边响起他清漠无垠的嗓音。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的儿?子强抢民女抛尸荒野,若是放过他又有谁来替那位姑娘申冤。”

  秦桢闻言眨了眨眼眸,纤细睫毛上?下滑过他的掌心,大掌停顿须臾落下下去。

  “可若是有一天他心生报复之心,你岂不是有危险。”

  收回手的沈聿白笑了下,道:“桢桢,对他人仁慈才是对自己残忍,被玩弄于掌心的猎物自然会反扑,但就算不玩弄,也不见得他就会乖乖地顺从,不做扑来之举。”

  年幼的秦桢尚且听不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也不明白不被猎人逗弄的猎物,怎会扑向猎人,但彼时的她并?没有多想,只是担心地看着他。

  随着先帝的重用沈聿白所遇到的这类事情越来越多,最?初时秦桢偶尔能够从他给小舟送来的信中感受到他的迷茫,可后来他提起所遇困惑之事越来越少,信中都能够察觉到他的平静。

  秦桢渐渐地明白,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也践行着‘对他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忠告。

  而这道忠告,最?终也落到了她的头上?。

  就算如?此,秦桢也不觉得沈聿白这是疯了,心中明白他只是按照他认为正确的路去走,按照正确的做法去做,这不是疯狂,而是他的品性?。

  她受不住,自然就走了。

  可谁能想到,再?次相遇时,他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或者说对外他依旧是众人眼中的霁月光风的内阁重臣,对上?她时却是不可理喻的疯子,秦桢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也不觉得这代表着自己在他心中和?别?人是不同的,只觉得累得慌。

  过往的记忆不美好,她不愿再?想起。

  但沈聿白显然不是这么认为,他试图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将她从恬静如?许的生活中强行拉出,陷入层层叠叠的虚影中,什?么都是他想做就做,全然没有顾虑过她的想法。

  “姑娘。”

  闻夕唤着她的名?字。

  陷入沉思之中的秦桢浅浅地抬起眸,失了神的眸光慢悠悠地凝聚起来,“嗯?”

  掀开暗色帐幔的闻夕伸出手指了指外头,“等候在那儿?的,似乎是舒墨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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