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弦珂
若是如此,这场邀约就是刻意?为之,也是刻意?将她推到沈聿白的面前。
“前院和后院有上百步之隔,你带着令牌消息传来时?,若是想要我躲开?,一早就会遣人送我离去,而?不是等你快到之时?才将我推入小茶房中。”
“且两侧都有便殿,偏偏就带我走了有小茶房的路,也是刻意?为之。”
秦桢一点一点地回想着,拧起的眉梢蹙在?一起。
“可是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只是让她听听叶煦的事情。
盈盈浅析的语气环绕在?耳侧,沈聿白忽而?对她就是小舟真切的有了实感,小舟做事习惯抽丝剥茧,与现下的她别无两样。
话语落下须臾。
皎洁泛着疑惑的目光看来,求知若渴的神色令他叩着木制长板的指节滞了一瞬,节奏全然被打乱,指节滞在?半空中一会儿?,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为的是试探我。”
满是困惑的眼眸更是不解了。
可转念一想,秦桢就想起前些日?子他们?俩闹得满城风雨的事情,长公主应该也是听到了风声,“是想将我拉扯入这件事中,看你会如何对待我吗?”
思及此,她呼吸沉了沉。
“不是。”沈聿白否认,整理了下被风扬起的窗柩帐幔,“叶煦可有和你提起过,他为何会认识长公主。”
秦桢摇头。
叶煦没有说过,她也不曾问过。
沈聿白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想起过去十来日?在?徽州探查到的事情,觉得那儿?也是个妙处。
“长公主与叶煦的父亲叶晟辉,两人是旧相识。”
第48章
秦桢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叶晟辉十三岁那年起就随着父亲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十六岁那年入京时恰好碰上女扮男装出宫游玩的?长?公?主,长?公?主一心向往自由,听到叶晟辉描述的京外光景就被迷住了,日日都会出宫和他见面。”
一来二往之间,章玥对叶晟辉动了心。
那时的章玥备受宠爱,养得十分的?娇纵,闯入内阁中,众目睽睽下跟皇帝商量,要招叶晟辉做驸马。
在此之前,还未有过驸马是商人的?例子?。
皇帝宠爱女儿?,当下就同意了。
章玥没有想到的?是,叶晟辉已有婚约在身,此次离京回到徽州,就会与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心上人成婚,得知了她的?身份之后也没有退缩半分。
事已至此,宫中都觉得此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可谁知章玥是真的?喜欢极了叶晟辉,听闻这个?消息的?翌日,就命人将叶晟辉囚禁于空无一人的?公?主府中。
一时间满朝文武皆不敢言,就连舌战群儒的?言官在这件事也选择了明哲保身。
“没有人会为了一介商户得罪公?主。”
斜阳落在膝上,被往事惊诧到的?秦桢目光始终凝在沈聿白身上。
她唇瓣微启,许久才问:“后来呢?”
“后来……”沈聿白眼眸微沉。
他看着?眼前的?秦桢,恍惚间,不知何处而来的?思绪将他拉扯进其中。
沈聿白成了那个?囚禁着?秦桢的?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囚在府邸中的?秦桢眼神中的?光渐渐散去,逐渐化作一滩死水,他的?话语不会再激怒于她,她没想着?求死,但也没想着?妥协,就是这么犟着?。
犟到愈发的?沉默寡言,与世隔绝。
“不能说吗?”
略显温柔的?气息飘入耳畔,唤回了沈聿白的?神思。
他神色怔忪地看着?秦桢,不疾不徐道:“叶晟辉被囚在公?主府两年,两年中他变得越来越安静,往日的?意气风发再也不在,只留下了躯壳,听闻看向长?公?主的?眼神中也只剩下了恨意。”
年岁日益增长?的?章玥也渐渐意识到,她害了叶晟辉,害得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落寞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后悔了。
“先皇登基的?那一日,她放了叶晟辉离京,也答应了叶晟辉往后的?岁月中,可以相助于叶晟辉三件事,弥补被关在公?主府的?这么些年。”
第一个?机会,叶晟辉用?来救了招惹上赫王的?叶家,第二个?机会则用?于传递消息的?叶煦身上,第三个?机会至今尚未使用?。
秦桢一听就明白了,喃喃问道:“你是觉得第三个?机会,会用?在现在?”
仔细想来也是,叶晟辉每一次都将机会用?在了刀刃之上,而这一次若是躲不掉,叶煦此生多半也就此毁掉,叶晟辉必须要找长?公?主帮这个?忙。
说着?,她掀起眼眸看了眼沈聿白,“可是这和她试探你有任何的?关系吗?”
沈聿白眉梢微挑,浅笑?须臾,没有开口?。
章玥想做的?,不过是想试探他的?底线在哪儿?,底线的?高?低决定了她的?行事方式,若是无意间突破了底线,那就是有了软肋。
人只要有了软肋,就不会是无坚不摧的?。
秦桢愣了下,不久前的?思绪回落,她略显犹豫地看向沈聿白,渐渐意识到其中蕴含的?意思,也明白了章玥的?意思,想起她隐隐听到的?话语。
‘再有原则的?人,也总会有破例的?那日。’
确实是用?她来试探沈聿白。
思及此,秦桢沉吟不语。
这事和她有关,又?和她没有关系,真论?起来那是沈聿白和章玥之间的?交手,她只是他们交锋过程中的?若有似无的?枝桠,时而闯入时而退开。
看似平静,实则掩藏着?阵阵深渊。
稍有不慎就会坠入谷底,万劫不复。
秦桢叹息,心中略显不安。
她只不过是想过好自己的?小生活,为何会这么难。
“事情没有解决前,我会命人远远地守在你附近。”沈聿白看出她眼眸中的?担忧,也不想将她牵扯入这件事中,“事情解决之后,他们就会离去。”
顿了顿,好像是怕秦桢拒绝,他补充道:“就当是弥补将你拉扯进这件事的?补偿。”
秦桢抬眸望着?他,久久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余光瞥见窗柩外的?光景,已然?回到住处。
秦桢收回视线,起身掀开帐幔下了舆,瞥见充当车夫的?鹤一,微微颔首后就头也不回地入了院中。
方正窗柩内的?人影愈来愈小,直至门扉合拢,慢慢离去的?倩影方才消失于视线之中。
身影消失的?刹那,沈聿白眸中的?清和敛去,尘封于平静湖面下的?波澜漾起,盘踞多时的?危险悄然?而至,他收回落在窗柩薄纱帐幔上的?指尖,嗓音沉沉:“徽楼。”
鹤一颔首应是,扬鞭捶打马身,驾车离去。
午后徽楼人烟稀少,也不乏有世家子?弟把酒言欢,见沈聿白踏入时,萦绕徽楼的?欢笑?声都静了刹那,相视而望多时不由得压低了话语声。
直到来人拾阶而上时,他们将将松了口?气。
等候于顶层多时的?逸烽推开黑胡桃神色门扉,章宇睿已经在内等着?。
见好友来了,他瞥眸掠了眼案上的?多彩琉璃茶盏,慢条斯理地品了道茶水,回甘盈溢于口?中,“我都和你说了不在那儿?,你还不信我。”
“信。”沈聿白言简意赅地说。
“那你为何还去?”章宇睿坐直了身,甚是不解地问。
沈聿白淡薄的?眼眸中掠过些许冽光,垂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琉璃茶盏,茶盏中的?茶水,与适才章玥用?来招待他的?无异,也足以证明她对自己是了解的?。
他不疾不徐地品了口?清澈翠绿的?茶水,茶水漫过喉结上下滚动,余下浅浅的?清香。
“算是小小的?警告。”
章宇睿闻言抬眸看向好友。
他眉宇间还算温和,没有被眸中的?冽意染上。
不过两人相识多年,章宇睿实在是太了解沈聿白了,他若是将脾气显露于色,就说明这件事极有可能轻拿轻放,可若是神色自若甚至带着?些许温和时,那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忙道:“圣上不会对长?公?主下手的?。”
沈聿白淡淡地应了声,用?看傻子?的?眼神撇了一眼好友,“我自然?知道。”
皇帝只是不想他的?姑母继续插手此事,而不是将他的?姑母关押于牢中,是以能同意沈聿白带着?令牌过去,也只是想要点醒章玥,让她就此收手。
但章玥的?反应,不见得是会收手的?样子?。
“长?公?主今日传唤了秦桢。”
章宇睿探手取茶壶的?动作停顿半空中,不可思议地掀起眼皮看向好友。
这无疑是在向他宣战呢。
“那秦桢也知道了这件事?”
“嗯。”沈聿白颔首。
他屈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茶案边缘,耳畔响起女子?温缓柔和的?语气,她不急不躁地抽丝剥茧,浅析着?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中涵盖的?深意,泛着?疑惑的?眸光中闪烁着?颗颗繁星。
似笃定,也似疑惑。
更多的?是对整件事的?掌控后的?恍然?大悟。
皎洁的?双颊逐渐泛上浅薄的?粉嫩之色,不是羞涩,而是一种穿过迷雾后的?激动。
她泛着?星光的?眼眸后,是一颗七窍玲珑百伶百俐的?心。
稍显困惑的?章宇睿见对面的?人眼角眉梢忽而扬起点点笑?意,笑?意中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和,不是平日间那种笑?面虎的?温和,而是一种难以言说,像是旎旎柔情的?温和。
旎旎柔情四字一出,章宇睿忙摇摇头,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他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浅浅的?旎旎之意。
章宇睿微微啧了声,老神在在地一口?一口?地呷着?茶水,神清气爽地观赏着?眼前的?奇观。
轻啧声引起了沈聿白的?注意,侧眸看了眼笑?而不语的?好友,他持着?一副看戏的?自在模样,“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