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雨情
但这种微妙的平衡又能维持多久呢,她会不会被温水煮青蛙似的,最终一点点被拖进那幽深的高门宅院中去。
秦乐窈觉得自己今晚估摸着是要做梦了,她一有心事就容易发梦,根本控制不了。
闭眼没多久,外面响起敲门声,声音不大,但在这种安静的夜晚非常突兀。
秦乐窈奇怪地起身,“谁?”
她在沉香酒庄的屋子不像无乩馆主宅那么大,弯弯绕绕的还需要传唤铃,这一嗓子门里门外都能听得见。
“我,开门。”赫连煜的声音传了进来,带着些许的期待。
秦乐窈赶紧披了件衣服起了身,但毕竟有习俗约定在,到门边去后并没有依言开门,“你这大半夜的跑来干什么?不是说大婚之前不让见面吗。”
隔着一层单薄的门板,赫连煜调笑的声音听着生动,“宝贝,那是汉人的规矩,但是我们族人有自己的习俗信仰,得提前三晚上待在一处进行图腾的赐礼,所以明面上还是依着汉人规矩分在两处,晚上再自己避着人进来,我父王母妃当时也是这么弄的。”
“是吗。”秦乐窈有些半信半疑的,赫连煜嗓音轻快道:“不然你以为庄子门口那些围起来的红绳结为什么留了缺口,女官到了戌时就都闭门不出了,皇后娘娘懂这个,叮嘱了给我留门呢。”
这么一说秦乐窈便了然了。
所以他今天专程过来,就是为了之前说的那身上的纹身图腾。
“窈窈,开门。”赫连煜温声催促着。
秦乐窈站在那,来回咬着嘴唇内壁,放在门栓上的手显得有些犹豫,要放他进来吗?
放了的话就是一个明确的允许态度了,但现在这情形,好像允不允许也没太大差别。
这一犹豫,外面的赫连煜又轻轻往门上敲了一下,“发什么愣呢,给我开呀。窈窈,你知道的吧,其实你这门板也经不起我一脚踹的,但咱们这是明媒正娶的,硬闯不雅。”
无奈,秦乐窈还是开了门。
门栓刚刚移动位置,赫连煜就迫不及待地将那缝隙推大跻身进来了,他俯身吻住秦乐窈的嘴唇,一路推着她往里,动作一气呵成,反手将门带上后,才含笑吮着亲了下之后松开她,“乖。”
秦乐窈有些无所适从,她站着没动,眼看着赫连煜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将她屋里所有的照明烛火全点亮了,然后将自己带来的那个包裹放在桌上打开来。
那里面有几个瓶瓶罐罐,有钝头的长针,有砚台,还有毛笔。
赫连煜自己在那摆弄得很高兴,一边跟她聊天道:“我特意吩咐了让他们记得在屋里多烧些炭盆,免得待会你脱了衣服觉得冷。”
秦乐窈的反应显得有些迟钝,她看着他手下摆弄研磨的染料,心里一阵一阵的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来。”赫连煜把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将人圈在怀里带来桌边上,给她介绍道:“这个是我们族中先辈留下的特殊石墨,往里面兑了蓝芥草末和冷玉髓,看着有颜色,但上身之后水干了,慢慢渗透进去就会藏在皮肤层中,到大婚那天晚上,浸泡热药浴,才会彻底显色出来。”
秦乐窈的目光离不开那根长针,她咽了下喉咙,问他:“拿针刺啊?”
“当然不是。”赫连煜一看她这表情就猜到在想什么了,轻笑道:“用笔刷,这针是用来推揉帮助浸透的。放心吧,我母妃是很怕疼的人,她能受得住,你肯定没问题的。”
即便他如是安慰着,秦乐窈心里的紧张也并没有真的舒缓多少,毕竟原本她的纠结踌躇也不光是来自疼痛的惧怕。
室内烧着炭盆,赫连煜慢慢将她身上的寝衣脱了下来,那石青色的肚兜露出来,衬得皮肤愈发雪白透亮,他揉了把她的肩膀,“冷不冷?我把炭盆拿近一点。”
秦乐窈没应声,赫连煜就自己忙活去了,一圈炭盆围过来,周围便暖和得像春日,他让她坐在了条凳上,又往妆匣里摸了支簪子出来,递到她手上:“把头发挽起来吧。”
“……哦。”秦乐窈浑浑噩噩地接了,总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干什么的反应都要慢上一拍,跟喝醉了酒似的。
她慢吞吞将一头青丝挽住簪子固定,赫连煜便趁着这空袭也拉了条长凳过来,坐在了她的身后。
温烫的大掌搭在她肩膀上,察觉那肌肉异常之紧绷,他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温声道:“放松些,别用力。”
“对,放轻松。”赫连煜很有耐心,慢慢帮她的肩膀放松,他享受这个令人愉悦的过程,直到最后成功达到他想要的状态。
秦乐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只觉得那些炭盆围在边上,暖则暖矣,却是烘得人口干舌燥地想喝水。
“……我想喝水。”她短暂地叫停了身后男人比划丈量的动作,飞快从桌上茶壶倒了杯水,捏在手里,不时地往嘴里抿一口。
这些小动作赫连煜看在眼中,他轻笑着拿掉了她的杯子,安抚道:“好了,没事的,真不吓人,你看。”男人将狼嚎往自己手上舔过一笔。
“就像这样的,敷药一样,等会再用钝头针揉按一番就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上的痕迹擦掉。
但秦乐窈此时此刻紧张的根本就不是疼不疼,这种太具仪式感的东西,弄在身上,就总觉得像个烙印似的。
第79章 花烛夜
赫连煜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鼓, 但这对于他们族中来说是顶要紧的仪式,即便是有些勉强也好,说什么也都必须完成。
“放松些宝贝, 那我开始了。”赫连煜最后亲了一下她的耳廓,手臂横过她的锁骨将人控制住,沾了浓郁青蓝颜色的笔尖,在她莹白的皮肤上落下了第一笔。
屋里温度合适, 湿濡的笔尖落在温热皮肤上,滑腻腻的,也不冷。
秦乐窈恍惚间觉得背后是一条温热的舌在游走,难以言喻。
“对, 就是这样,保持住,放松。”赫连煜大掌奖励性地揉捻着她的肩膀。
秦乐窈喉间动了一下,“……你哄孩子呢。”
“那怎么办, 你看你后背绷得。”赫连煜调笑着收笔, 解开她后背肚兜的带子, 再重新一笔连上去,竟是直接越过了肩颈去。
“这么上?”察觉到位置的秦乐窈一个哆嗦想回头看,又被赫连煜眼疾手快制止住, “别动,差点弄歪了。”
身上的纹路平时穿了衣服旁人看不到也就罢了,但若说是将它展露到了人前去, 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太靠上了吧,怎么都要到脖子了?”秦乐窈开始左右扭着不想配合, “你不会故意的吧。”
“啧,坐着别动, 一会蹭手上去了。”赫连煜摁着她的肩膀站起来,反正他也热得慌,直接脱了衣裳指给她看了眼,“喏,我的也到这了,你的方向跟我是反的。”
那一身张牙舞爪的图腾纹身,依附在他的肌肉上,极其吸睛。
秦乐窈自知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再好纠结挣扎的了,索性也就坐在那任他摆弄了。
一连三天,他都像这么晚上来敲开她的房门,重复的将染料涂抹,再用钝头针揉进皮肤里,疼到是算不上疼,充其量是那圆针来回地涂抹让皮肤变得敏感,有些肿胀感罢了。
秦乐窈趁他走了之后自己用铜镜看过,这种已经渗透进皮肤底层的颜色,只在表皮留下了一层浅淡的痕迹,即便是沐浴也无法冲洗下来。
到了最后一天晚上,赫连煜将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大功告成地亲了下她的肩膀,“好了,只等明天晚上洞房花烛夜,泡个药浴,就能彻底显色了。”
秦乐窈慢吞吞给自己穿上衣服,赫连煜不满意地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窈窈,咱们明日都要成婚了,大喜的日子,别总是这么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笑一个?”
“这样?”秦乐窈冲他堆了个虚伪至极的灿烂假笑,然后瞬间又再收回来。
赫连煜笑着嘁了她一声,唇角勾得压不下来。
或许秦乐窈自己都未曾察觉,但赫连煜清楚地知道,她现在的这副样子,比他当初第一次说要娶她时候的那种天塌地陷的恐惧模样,实在是好了太多太多。
赫连煜的信心大受鼓舞,往人唇瓣上用力亲啃了一口,贴着她放言道:“总有一天,要你心甘情愿地接纳我。”
秦乐窈赶人道:“别这么肉麻盯着我看,你还不走,天都要亮了。”
“这还早着呢,才戌时。”赫连煜被她撑着胸膛往后推了一把,顺势也就起来了,“行吧,明天一整日要忙活,让你早点睡。”
他最后揉了把她的脑袋,“走了,明天见,我的新娘子。”
第二日清晨,第一缕晨阳照向大地的时候,整个上京城都陷入了热烈喜庆的氛围之中,一场由皇室操办的盛大婚礼,由此拉开序幕。
大街小巷上全都挂上了应景的红灯笼,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锣鼓喧天,仪仗的头前都已经进了下一条街,后面跟着的尾巴还没拐过上一条街的弯来。
这种喜庆热闹的时候天真稚童最是激动,跟着队伍后面嘻嘻闹闹,捡着散落的铜钱与花生红枣喜糖,也不嫌脏,蹦蹦跳跳地直接往嘴里送。
骁骑大将军到底是沾了皇室血脉,原本那规矩仪式就多,再加上本身北疆异族还有一些不同于汉族人的规矩,今日这场大婚,注定是要从清晨一直热闹到天黑去。
如此盛事,整个上京城都徜徉在欢快之中,各路与之相关相熟的人们,反应也都各有不同。
袁绍曦胸前系着大红花绸子去给赫连煜当接亲使,一整天笑哈哈的比自己成亲了还兴奋。
队伍浩浩汤汤地经过水云楼,姜槐序大学士坐在二楼之上,饶有兴致地向下看着,端起一杯热茶,慢慢闻着茶香,为年轻人炙烈的爱意而发笑。
一身文官装束的薛霁初站在清风府的楼梯上,尽管知道今日是故人大婚,但在那仪仗声音从门前经过的时候,还是回头往下看了眼。
一别三年,早已物是人非,薛霁初科举中榜得入尚林苑,现已是圣眷浓厚的三品朝臣。
也就只简单地瞧了这么一眼,男人便神情淡漠地回过身,往府中去了。
秦乐窈这一整日,都感觉自己是在赶着时辰行军打仗。
她手里举着把团扇遮着脸,就一路由身边的喜婆馋着,时刻提醒她接下来应该是到了什么步骤和环节。
她头上的那顶凤冠是皇后亲自督制的,上面的流苏和珠子坠得满满当当,华丽之余,也是重得吓人,饶是秦乐窈这般走南闯北多年的商女,戴上一天也是觉得头晕脑胀肩膀要废掉。
好不容易熬到日薄西山夜幕降临,喜婆和丫头们簇拥着将她送进了洞房中去,又是红枣桂圆花生撒了一满床,闹了一通之后众人终于是关好房门退了出去,屋里安静下来,秦乐窈便赶紧趁机将那压人的头冠端举起来,这才觉得自己终于是活过来了。
成婚这么累人,这辈子再也不来第二次了。
她一个人坐在那唉声叹气,起先还提防着会不会有人突然进来她也好及时再将冠戴上,后来手也举酸了,干脆就将头冠放在了旁边的床榻上,顺手摸了几个莲子塞进嘴里垫肚子。
外面仍能听见人群喧闹的声音,秦乐窈吃了莲子不够又吃枣,完了再将床上剩下的东西扒拉匀,不叫人看出端倪来。
不过戌时刚过,赫连煜便赶走了一众想要闹洞房的狐朋狗友,将门拴好,昂首阔步往内室而去。
整个主屋里都铺着喜庆的红地毯,但秦乐窈的耳力好,仍能通过脚步声分辨出是赫连煜回来了。
原本她还想着要不要将头冠重新戴上尊重一下,但男人走得太快了,手刚伸出去,他人便踏足进了门,她索性也就不去折腾这些虚礼了,只象征性地拿了团扇,将自己的脸给遮住了。
“放下来吧,遮什么。”赫连煜笑着靠近,掀了衣摆坐在了她身边。
他身上酒气不算浓厚,扫了眼桌上那些摆放的那些送子送福的物件,问她道:“没叫人送东西进来吃?你晚上没用膳?”
秦乐窈的小脸在亮堂烛火的映衬下美艳不可方物,淡定地拿手往后面床上指了把,赫连煜扬眉失笑道:“行吧,吃这些也讨个喜庆。”
赫连煜盯着她的眉眼,有些感慨:“明明才三年,感觉却像是过了一辈子,终于把你娶到手了。”
“嘁。”秦乐窈没多感动,“我这是没办法,陛下开的口,不嫁抄九族。”
“那我不管,总之是嫁给我了,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赫连煜在她旁边笑得有些得意,他牵了她的手,下巴往浴房的方向扬了下,邀请道:“走吧,汉人的仪式规矩走完了,该到最重要的了。”
繁复的婚服被一层层褪下,经过那三天的赐礼,秦乐窈莹白的身子上已经有了一层浅淡的颜色,能看出形状来,但与赫连煜身上那浓郁张扬的颜色无法相比。
他从后面按着她的肩膀,将人慢慢推上浴池的楼梯,见她弓着腰双手护在身前,温声将她的手拉开:“宝贝,手拿开,别挡着,药浴要充分浸泡显色才均匀。”
虽然胸膛上没有,但腰腹是有的,还是会被她的胳膊肘挡住。
池子里的药浴泛着氤氲热气,呈现出一种清透的青蓝色,闻着有股清淡的草药香。
秦乐窈的脚趾踩下去,温热的触感慢慢随着前行而往上攀爬,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尾椎上被敷过染料的地方,格外的有些敏感,觉得烫。
“有点烫是不是。”赫连煜安抚着,沾了水的手掌湿漉着先往她肩背等敏感地方接触帮着她适应,“图腾的地方会有一点针刺感,最开始的反应最大,很快就会消退的,坚持一下。”
这水池的深度是按照他的体魄来设计的,他坐下能正好合适享受热浴,秦乐窈则会漫到下巴上去,于是赫连煜便压着她的肩膀让人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他抓着她水下的手臂慢慢揉搓着,询问道:“感觉还好吗?”
秦乐窈身上那图腾纹身,整个的在发烫,火辣辣的,感觉快要闷出汗来了,她闷声直言道:“不怎么好。”
赫连煜:“很快的,稍微忍耐一下,最多一盏茶的功夫就完全没感觉了。”
秦乐窈想看自己水下的腰腹,但这面对面的低头看到的就不止腰腹了,她转了个身子背对他,赫连煜也没阻止,一只湿漉的大手还带着热气,将水拨到她颈后慢慢揉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