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嫁 第31章

作者:七朵玫瑰 标签: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朝堂之上 轻松 古代言情

  “殿下这是刚回来吗?”

  刚睡醒的她,声音轻柔软糯,似有羽毛飘飘摇摇地拂过他的心脏。

  “稍候便走。”

  “这么快?”柳烟钰吃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竟然劳动他大半夜的来回奔波。

  她听说了太子捷报频传的消息,自然也知道他将要处理三应县的乱贼之事。但她不懂其中的难处和深意。

  他看向她的脸颊,“皇后打你了?”

  柳烟钰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已经好了。”

  胥康:“为何不写信告诉孤?”

  临走前,他让她有事写信,可她一个字都没写。

  柳烟钰讶然:“……”

  他这是在质问她?

  在柳烟钰心里,她不配太子妃的位子,迟早有一天,这个头衔会易主。

  何时易,她自己做不了主。

  所以,她不能对他产生贪念。

  收到他的家书,她是欢喜的。看那四个字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他站在桌前挥毫泼墨的场景,心里暖意融融。可她不能回信。

  家书,家书,是家人才可以书写。

  她不是。

  为他做衣服鞋袜,她没有多想。

  他上战场为保护百姓,她只能为他做点儿力所能及的小事,以表支持。

  他现在竟然问她为何没有写信。

  她一时呆住,表情怔然地看着他。

第25章

  胥康脸上的轮廓精致到锋利, 乌沉的眼睛里浸染着幽深莫测的光,定定地看着她。

  柳烟钰表情一滞,“太子在边关御敌,怎可用这种小事烦扰殿下?”心思转圜之间, 似是想到了什么, “殿下, 无论何时何地, 无论何种情况,烟钰绝对不会做不利于殿下的事情。”

  柳烟钰很有自知之明, 胥康问得如此严肃,绝对不是出于关心自己, 那只有一种可能,担心她行差踏错影响到他。

  小腹处传来很轻微很轻微的动静。

  柳烟钰低头。

  腹部的某处忽地凸起, 转瞬又缩了回去。

  胥康眼睛微眯,表情稍显诧异地问:“怎么回事?”

  柳烟钰默了默, 轻声道:“他在动。”

  “他?”

  “他。”

  两人静默, 都明白他指的是谁。

  胥康眼神里迸发出一种惊讶、奇异和难以置信。他久久地注视着柳烟钰的小腹,似乎想看透里面倒底是什么样子,想知道刚才的蠕动是如何产生的。

  小小的胎动, 令他感到震撼。

  电光火石之间, 柳烟钰忽然就晓悟了胥康半夜乔装而来的原因,她眼神四顾,果然发现凝儿和另外两个婢女歪倒在地上。

  如此秘密而来。

  目的就只有她腹中的胎儿了。

  难以割舍的痛意自心底漫延开来。

  一向坚强的她,眼底不自觉泛上了潮意。

  她抬手, 轻轻抚向小腹。

  现在里头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她每天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鲜活的存在。

  “殿下,他的去留, 全凭您的决断。”声音虽坚定,可那丝哽咽还是泄露了她不舍的情绪。

  很难得的,胥康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他,不能留。”

  “臣妾知道,”转瞬之间,柳烟钰已经压下了心底的那份汹涌的情绪,仿佛刚才的哽咽根本不存在,她有条不紊地问道,“落胎药殿下准备好了吗?臣妾现在若是喝下,用什么理由能不引起怀疑呢?”

  不能让人发现是自己想要落胎,必须有个合理的理由。

  胥康默了一瞬,自袖口处拿出一粒药丸,摊开掌心,往她眼前一递,“吃下之后,半个时辰内发作,到时所有人就都醒了。院内会有夜猫流窜,就说你半夜被猫惊吓小产。”

  该来的还是来了。

  柳烟钰神色平静地看向那粒黑色的药丸,慢慢伸出手。

  在她指尖即将碰到药丸的刹那,胥康拿药丸的手猛地缩了回去。

  柳烟钰怔了下,神色不解地看向他。

  胥康皱眉,“你,会恨孤吗?”

  怀孕两个多月的时候落胎,感觉或许不是那么痛心,现在怀孕六个月,肚中的孩子已经成形,且能够在小小的空间里翻滚玩耍。

  给她药丸,其实就是杀“他”。

  柳烟钰悬在半空的右手慢慢收回,与左手一起,同时抚向小腹,“若是被皇后一派发现他不是殿下的孩子,会影响殿下的前程,为了殿下的前程,他不能留。臣妾是怀着他嫁到东宫,亵渎了太子妃的身份,为了殿下的名声,他不能留。”

  她声音里有一丝说不清的悲凉,表情看起来淡淡的,可眼神中却透着难言的伤感。

  “他很乖,从怀孕初期到现在就没怎么闹腾,听闻别的孕妇怀孕初期会吃不下饭,恶心呕吐厉害,臣妾几乎没有,顶多是贪睡些。快五个月时,他第一次胎动,臣妾才发现生命如此神奇。”

  “最近几日,臣妾睡不了床榻,每每躺在床榻上,他便不停地动啊动,是那种不舒服地快速地动,唰啦唰啦,可臣妾躺到贵妃椅中,他便安定了,乖乖地许臣妾睡觉。便是动,也仅仅是像刚才殿下看到的那样,缓缓地动一下而已。”

  “但是,臣妾心里很清楚,他不能活,也不可以活。要怨的话,只能怨他命不好。”她的声音低缓,语速很慢,“命不好才遇到了臣妾。臣妾大概是孤星之命,母亲去世,父亲凉薄,继母继妹视臣妾为眼中钉,唯一的孩子,必须由臣妾亲手杀死。”

  柳烟钰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胥康听,抑或是对腹中胎儿的解释。

  有难过,有不舍,有唏嘘,有无奈,有绝望……

  话落,她慢慢抬头,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中缓缓滑落。

  屋内安静下来。

  偶尔能听到蜡烛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柳烟钰在等。

  胥康在犹豫。

  他听到她落寞而绝望的话,心里的某处像被什么给揪了起来。

  疼,很疼。

  他不确定“杀子之痛”会不会成为他和她之间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杀之,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得到她的心。

  不杀,他可能会失去那九五至尊的帝王之位。

  窗外的陈之鹤轻咳一声,提醒道:“殿下,时间不多了。”

  再拖延,东宫的人便要醒了,他们恐有被发现的风险。

  胥康攥紧手中药丸,继续沉默。

  柳烟钰明晓事理,她双手离开自己的小腹,右手重新伸出来,“殿下,给臣妾药丸吧。”

  权衡利弊之后的最佳选择,唯有如此。

  胥康眸色深沉,依旧不动。

  窗外的陈之鹤再也忍不住,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猛地推开门闯了进来,他奔向胥康身侧,焦急地催促:“殿下,事不宜迟。”

  说时迟那时快,面色凌然的胥康突然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长剑出鞘,银光匝地。

  陈之鹤呆了一瞬。

  柳烟钰更是怔愣当场。

  胥康目光冷然,“刚才你说,你在贵妃椅上的时候,他在你肚子里安稳听话,即便是动,速度也非常之缓。”

  柳烟钰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胥康手中长剑猛地一挥,横在柳烟钰的小腹之上,剑脊隔着衣服贴合在小腹的最高处。

  陈之鹤和柳烟钰都惊呆了。

  陈之鹤急道:“殿下,万万不可。可以用药落胎,但不能伤及太子妃身体。”

  好好的,殿下怎么想到用剑了呢。

  柳烟钰震惊归震惊,但她一点儿没躲。

  就那么硬生生地坐着。

  任锋利长剑横于小腹处。

  胥康眸色幽暗,迫人的眼神盯视着她隆起的小腹,声音低沉而缓慢地说道:“你,听,着。你现在若是不停地发出动静,孤便饶你不死。”

  陈之鹤被胥康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

  这言行未免诡异了些。

  太子是在对谁说话?

  对一个未出世的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