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佟穗手上都是面,扬声喊看守东院的阿福:“你去给?三爷他们开门。”
阿福高兴地跑向后院。
大门打开,萧延牵着骡车往里走,萧缜等人跟在后头。
佟穗一边继续擀面一边朝贺氏招呼道:“二婶,你们回来啦,都忙完了吗?”
贺氏精神还行:“忙完了,你们先弄,我跟玉蝉洗个手就过来。”
瞧见?坐在佟穗身边的林凝芳,贺氏特?意多盯了一会儿儿媳妇的手才走向西院。
萧延也是第一次见?林凝芳做吃食,稀奇得?不行,回头对萧缜道:“二哥你拴下骡子?,我去洗个手。”
萧缜默许了。
萧守义却叫住儿子?,沉声道:“洗什么手,赶紧去拿镐头,跟我去种地。”
萧延苦下脸:“在那边挖了两个大坑,眼?瞅着日头也快落山了,今天就不用去地里了吧?”
萧守义:“你祖父一把年?纪在地里忙了大半天都没叫累,你挖点土就不行了?少啰嗦,快去!”
这?是亲爹,萧延再不满也得?忍,憋屈地走向放耕具的棚子?。
萧缜随口道:“拿三把。”
萧守义:“老二你不用去,你都连着两晚没睡好了。”
萧缜:“今天还好,整个上午都歇着。”
萧守义立即拿侄子?的话去数落儿子?:“看看你二哥,再看看你!”
萧延:“……”
萧缜也颇为无奈,拴好骡子?,他朝堂屋那边看去,恰好捕捉到?小?妻子?匆匆收回视线低头做事的瞬间。
此时她已?换回了女装,上面一件普普通通的碧色短衫,连朵花都没绣。
但这?碧色特?别衬她,白生生的脸颊与颈子?,嫩得?像梨树枝头的花骨朵。
佟穗虽然?低着头,可余光里还有他面朝这?边的身影。
“小?满。”
万万没料到?萧缜会忽然?喊她,佟穗怔了怔,听?他又道:“给?我舀碗水。”
在外奔波这?么久,肯定渴啊。
佟穗连忙应下,一边站起来一边在腰间系着的粗布围裙上擦擦手,转身从旁边的橱柜里取出一只……两只碗,分别舀七分满,一手端着一只朝后门走去。
“二叔也喝点吧。”佟穗先递了一碗给?萧守义。
“辛苦你们守家了。”萧守义笑笑,接了过去。
佟穗这?才走到?萧缜面前。
萧缜喝水,她趁机打量他,注意到?他侧脸有汗水滚过的印迹,也注意到?他裤腿鞋帮沾了土。
这?一看就是干了不少活儿,兴许不比在家耕种轻松。
萧缜连续地喝着水,却也透过碗边观察着近在眼?前的小?妻子?,然?后就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种怜惜,跟她给?犁完地的骡子?刷毛时相似的怜惜。
一碗水喝见?底,萧缜将碗还了她。
佟穗知道他们还要出门,没多说,去萧守义那边收了碗便站到?一旁,等着在他们出去后关门。
萧延拎着三把镐头走过来,看看兄嫂,再看向堂屋里的林凝芳,憋屈里又多了一股酸。
第047章
吃过晚饭, 佟穗来骡棚喂骡。
临近夏日,这会儿天还半亮,两头骡子原本躺在干草堆里, 见主人来喂食, 站了起来。
佟穗确实挺心疼这两匹骡子的, 农闲时给一家人当坐骑, 农忙时勤勤恳恳地耕地, 比人都可靠。人会贪会抢, 骡子不会, 只要管饱就行。
把猪食倒进槽子, 佟穗抓起马梳, 习惯地帮它们梳毛。
“二太太, 听说县老?爷要给我们分地了,是真的吗?”
柴棚那边突然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
佟穗偏头, 看到?那两?个手脚皆被绑缚的流民?,怕他们用嘴帮对方咬开绳子, 彼此还隔了老?远的距离。
此时, 两?人都巴巴地望着佟穗。
松树村的消息早在周围村子间传开了, 这些?被抓或被雇佣的流民?走在地边, 多?少都听到?些?风声, 心思也浮躁起来。
佟穗明白两?人在盼望什?么,淡淡道:“只听说让松树村统计一下,至于是分还是贪, 只有县老?爷自己知道。”
两?个流民?眼中的火顿时熄了一半,他们都去县城守着过, 对刘知县的官声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乃是个巨贪, 除了想?方设法往手里捞银子,没为?百姓办过任何实事。
佟穗暗暗观察着,见他们蔫了下来,倒是乐见其成,家里还有一半的地没种,在官府没有确切消息发布之前?,这俩做过贼的流民?最好老?老?实实地继续给自家种地,别惦记逃跑。
柳初喂过猪,提着桶来到?骡棚前?,笑佟穗:“忙了一天,快回去歇息吧,反正?明天这俩骡子会留在家里,你?明天再?给它们刷毛也行。”
佟穗也不想?自己待在这边,便放下马梳,随柳初一起回去了。
贺氏母女也刷完了碗筷。
四女正?要分开,萧穆带着萧守义、萧缜从书房出来了。
打过招呼,佟穗跟着萧缜回了东厢房,关上门后,佟穗才好奇问:“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萧缜爷仨商量的是如何提防囚龙岭匪帮派人来袭。
尽管秦哥的那番话可能是威胁,尽管秦哥已经死了,可松树村的大案迟早会传过去,那三个匪帮头目会不会将萧家视为?妨碍他们扩大势力的绊脚石,会不会特意来报复,谁也说不准。
既然说不准,就?不能心存侥幸。
但?萧缜不打算将此事告诉佟穗,说了,接下来她可能每天都要在惶恐不安中度过。
“耀哥儿的地,流民?的事,都聊了聊。”萧缜简单道。
佟穗点点头,一边往锅里舀水一边道:“流民?还好说,县里真要给他们分地,咱们只能把人散了,耀哥儿那十五亩地离得太远了,你?们来回奔波实在费事。”
光是耕种侍弄麻烦还好,等秋收的时候,地离得那么远,有人偷都不知道,没准儿第二天赶过去,十几亩地都空了。
萧缜:“是,正?好祖父明天也要休息,他准备去中间的村子问问,看看能不能跟人换地,尽量换到?咱们村附近。”
灵水村与松树村中间还有两?个村子,不在一条线上,一个靠南一个靠北,有的人家的地可能也是离自己村子远,换了地大家都方便。
麻烦一次,能省以后几十年甚至几辈子的事。
耀哥儿虽然姓齐,但?从小养在萧家,就?连萧缜也把这孩子当自家侄子看,长大后只要孩子不惦记老?家,萧家肯定会在灵水村给耀哥儿盖房娶媳妇。
说着话,萧缜顺势坐在北锅的灶膛前?,准备烧水。
佟穗:“你?快歇会儿吧。”
她连骡子都心疼,何况这么一个不但?能种地打猎还能保护一家老?小的强武力男人。
见萧缜坐着不动,佟穗伸手来拉他,没想?到?萧缜竟然将她反拉到?怀里抱住,一手搂紧她,一手去掀裙摆。
佟穗立即涨红了脸。
萧缜检查过后,哑声道:“可算结束了。”
佟穗:“……你?都不会累吗?”
无论?帮齐家挖坟坑还是回家后种地,都是面朝黄土弯着腰,这是身体上的辛苦,心里头,他在松树村见了那么多?死人,居然还有这种念头?
佟穗没有怪他冷血心肠的意思,就?是不懂他为?何总是兴致这么高。
萧缜只回了两?个字:“不累。”
他确实不累,大半夜的还想?再?来一回。
佟穗累啊,天天都要做一百多?个馅儿饼,在桌边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哪受得了他这种吃法?
真叫他彻底尽兴了,她明早可能会起不来。
扭捏的拒绝只会让他觉得坚持就?能得逞,佟穗咬咬唇,做出委屈状:“不舒服。”
萧缜果然抬起头,看着她问:“哪里不舒服?”
佟穗偏开脸:“腰都要断了,明天还得做饼。”
面相乖巧的小媳妇,自打嫁过来后没撒过一次娇或是诉过一次苦,敢与婶母叫板,被小叔子凶了也是自己找回场子,没让他出面撑腰,甚至被流民?追的时候她也没喊他救命,只在埋完人后扛不住那份沉重哭了一通。
所以,这是萧缜第一次看她露出这般委屈模样。
他难道还能强迫她,让她第二天直不起腰?
“行,这几天你?都好好歇着。”萧缜从后面抱着她,在她耳颈一带亲来蹭去,“等忙过这段,你?得有一晚全听我的。”
佟穗:……
.
第二天,萧守义等人带着流民?去种地,老?爷子揣上齐耀的地契,负手出门了,两?匹骡子拴在棚里休息。
佟穗关后门时,无意中往西边一望,发现松树村的方向又起了烟。
这次应该是在烧那些?死去的村民?吧?人数太多?埋不过来,火葬省时省力。
佟穗默默地看着,最后关门回家。
再?大的烟都会散,活着的人只能往前?看。
晌午她们去地里送饭,经过孙家的地边,又看到?了守在那里的孙典,不过今日柳初并没过来。
孙典显然很是失望,但?还是对佟穗道:“告诉萧二,县里把我爹还有其他里正?都叫过去了,应该是要给流民?分地,你?们家那九个流民?最多?再?用今天一日,别想?着扣押不放,没人告发还好,被人告发一准吃牢饭。”
贫苦百姓害怕流民?,官绅大户则趁机扣留流民?为?奴,真应了那句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孙典说话一直都不太客气,但?话里却是好意,佟穗诚心道谢,加快脚步往自家地里去了。
等九个流民?端着饭走开了,佟穗才低声提起分地的事。
萧延一听,扫眼那九个流民?,道:“雇的七个晚上管一顿饭,吃完叫他们走,那两?个贼就?别管饭了,随便他们去哪。”
萧守义:“一顿饭而已,不至于那么小气。”
萧延:“我看他俩不顺眼,要不是被咱们抓了,他们肯定也会参与松树村的事。”